「喂,紀智,你說說看,大將軍突然飛鴿傳信,讓我們特地繞到明州幫他接個女人是什麼意思?」埋頭趕了一天的路,直到終于趕到了一處曾經路過的半荒山村歇息過夜,眾人吃飽喝足,才又有說話聊天的心情。王勇蹲在火堆邊,腆著飽足的肚皮問著公認頭腦好的紀智。
紀智挑挑眉,要笑不笑地道︰
「這事問我可是問錯人了,你該問宋二子。收鴿子的人是他,而且他跟在大將軍身邊最久,肯定是比較了解大將軍的想法的。」
幾人將目光移向宋二子,見他這個向來寡言的人依然一副听若無聞的死樣子,也懶得費口舌去撩他,反正怎麼撩也挖不出他一言半語。這家伙對大將軍忠心耿耿,有些就算不用保密的事,他也是從來不肯說的。
當然,宋二子現在身為頭兒的親兵,對頭兒的忠心也是沒話說的,雖然很難說對哪位比較忠誠,不過總而言之,跟這個不愛多說閑話的人聊天,就是件自找麻煩的事。
吳用拿著一根樹枝挑著火堆,讓火勢維持著燒旺的亮度,接過這個話題道︰「我就猜著,那個女人該不會是大將軍看上想納進府的吧?我倒是曾經听人說過,那明州的「淨檀庵」就是給那些高門貴女避難清修的地方,里面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被保護得很好。」
「被保護得很好?那就是說沒吃過苦也沒被蹭蹋過,這間尼庵不是干那種半掩門生意——」王勇話還沒說完,就被吳用砸來的一根木柴給打斷。
「胡說什麼呢!那是大將軍家的家廟,里頭養的可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野尼姑!你說話小心點!」紀智警告道。
「就私底下說幾句,又怎麼了!」王勇揉著被砸到的小腿,下巴朝宋二子抬了下,「反正這種閑話,宋二子也不會多事的對大將軍說,是吧?」
宋二子被這樣一提,也不得不開口︰「我們這些軍漢是什麼德性,大將軍還不清楚?都是一群口花花的,也沒真有什麼壞心思。誰會揪著這些閑話生事?就算想生事,也沒人理會。」
「哼。」紀智冷笑。
王勇就算再粗枝大葉,也瞧出來不對勁了。推了推一邊的周全,問道︰
「喂,周全,我怎麼覺得紀智好像看宋二子不順眼的樣子?」
「你現在才看出來嗎?」周全悄聲回道。
見周全聲音那麼小,王勇也跟著壓低了聲音,追問︰
「他們這是怎麼了?咱整日整夜的都在一起,也沒看到他們幾時吵架了啊,怎麼現在就一副已經吵過的樣子?」
「雖然我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我猜一定是跟要去明州接的那個女人有關。」周全隨口說道。
「不會吧!難道是在爭風吃醋?他們看上同一個娘們兒嗎?」王勇沖口驚道。
話才說完,兩根樹枝從不同方向朝他砸來,王勇一時沒閃避成功,被敲中肩膀與額頭,跳起來哇哇叫疼!
「宋二子!紀智!你們干嘛丟我啊?!」
回應他的,又是兩截頗為粗壯的樹枝。王勇抱頭鼠竄,嚷叫道︰「你們這樣聯手打人,是被我說中了還是沒說中啊?打人沒關系,給個答案讓我死個瞑目啊!」
「王勇,你就抓緊時間歇著吧,等會還要值夜呢,別光想著玩了。」
「我被他們砸了滿頭包,哪是在玩!」王勇見兩人沒再拿樹枝丟他,才又晃回火堆邊,不死心地推了推周全道︰
「喂,周全,你腦筋比我好,說一下他們兩人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好像在拿我撒氣的樣子?」
「知道他們是在拿你撒氣,你就不算腦筋太差。不過,如果你能閉嘴的話,就能少挨兩下了。」周全覺得王勇這個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了,簡直是招打的命。
王勇哼道︰
「咱這七、八個人,是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誰沒被誰救過命?現在都成了頭兒的親兵,雖然不是親兄弟,性情也不一定都相合,但我可是把大家當親兄弟看才這樣口沒遮攔的。在別人面前,我可從不亂說。」說到這里,瞄下了明顯有點互看不順眼的紀智與宋二子道︰「所以大家有什麼不爽的,就應該說開,別悶在心底。要知道,有時不過屁蛋點大的事,不肯說開,久了,就會生分了。咱好不容易活下來,才剛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更別說,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自家兄弟更該好好的。」
周全笑了笑,掃了那兩人一眼,才對王勇道︰「那兩人的腦袋比你好使十倍,這樣尋常的道理又怎麼會不明白,你就不用多說了。」
「我也懶得多說。不過你可得跟我說個明白,我們要接到京城的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問題?怎麼就讓紀智、宋二子鬧成這樣?」究竟是什麼狠角色啊這是。
周全無視宋二子警告的目光,徑自說著自己的猜測︰
「那個女人大概是大將軍給咱頭兒挑的媳婦兒吧。」
這個猜測一說出來,不僅王勇跳了起來,連一邊默默圍著火堆烘烤衣服不語的其他人也驚訝得抬頭看過來。
「可咱頭兒早就跟大將軍說過他有媳婦兒了啊,這回跟著頭兒南北奔波,不就是為了這個媳婦兒?當時找到時,頭兒還飛鴿傳書告訴大將軍了不是嗎?怎麼大將軍還給頭兒找媳婦兒?這沒道理!」王勇想不通這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女人多稀缺啊,雖然朝廷沒有明文規定一個男人可以娶來的妻妾人數,但為了國家安定以及盡快恢復生機,朝廷是更樂見每個漢子都能娶個婆娘的。這種情況下,他們這樣位階的小將,並不適合有太多女人。
再說了,頭兒也不是對很上心的人,現在找著了長輩給他指月復為婚的那個,感覺上也就沒有別的念想了。大將軍明明也很了解頭兒的性情啊,怎麼會想著又塞個女人給頭兒?
「宋二子,你是負責跟大將軍通信鴿的,你說,大將軍真的是這個意思嗎?」一旁的連有命問。
「難怪紀智一路上對你陰陽怪氣的,原來是這樣!」王勇嚷嚷道︰「喂!宋二子,你這樣就太沒意思了。雖然我們是得听大將軍的話沒錯,但這樣的家事,我是覺得大將軍不應該管,你也不能管——」
「我們只是幫大將軍接個女眷回京,其它的,都是沒影的事。」宋二子不得不說明。
哪知他一說完,紀智就不給面子地嗤笑了下,卻是沒開口說什麼,徑自從包袱里掏出一顆野芋,走到火堆邊烤著去了。
宋二子也不理會王勇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拎著幾件衣服往小溪的方向走去。
「喂!二子……那個紀智啊……唉,怎麼都不理人了,那個女人到底是——」王勇見兩人都不理他,還想糾纏一個說話。
不過周全拉住他道︰「你也別多事了。不管大將軍怎麼想,到底,還是頭兒怎麼想才是最重要的。」
王勇點頭。「是這樣沒錯啊……不過,我看著,頭兒像是挺滿意他這個媳婦兒的,不太像會喜歡那些嬌貴的貴女。可是這樣一來……頭兒不就得罪大將軍了?」
「不管得罪不得罪,也是頭兒該擔心的事,你就別窮擔心了。來,吃塊肉干吧,泡在熱水里煮軟了,吃起來不費力。」周全丟了塊肉干給王勇,塞住他一刻也停不下來的嘴。
王勇乖乖啃肉干。想想也是,頭兒的事,也沒他窮擔心的份。
不同于幾個軍漢習慣了餐風露宿,隨便找個地方、升個火堆,就能舒舒服服地睡著。
兩個老人家就算能禁受得起趕路,秦勉與錢香福到底不願看他們晚上都不能好好休息。所以當幾個軍漢在荒村外的小樹林里休息時,秦勉與錢香福趕著馬車,多走了幾里路進入荒村,找了一戶還有住人的人家,給了點糧食,借了兩間房安頓老人家。當然,錢香福是會待在這邊照顧老人家的,而秦勉則是要回到樹林那邊。
雖然錢香福早就落戶在秦家的戶籍里,多年來也一直以秦家的寡婦自居,而現在她的男人回來了,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婆娘,就算兩人沒有正式舉辦過迎親禮——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道,誰有那閑工夫弄這些花稍的儀式?更多的是男女就直接住在一起,便是默認的夫妻了。所以他們兩人不管有沒有婚禮,都可以睡同一個窩去,誰也沒話可說。
可是,他一直沒提同房的事,而她心中還掛念著一點事,也暫時沒有同房的想法。兩人處得像未婚夫妻,有些親近,但也保持著距離。
也說不上好或不好。雖然錢婆子私底下沒少對她嘀咕,像是在暗示她要快點生米煮成熟飯,一方面真正把名分定下來,再一方面就想著盡快給秦家生一窩孩子,讓家族重新旺盛起來。
可是錢香福卻始終沒勇氣太過主動。就算她一直以來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但在這種事上,她還是感到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這可沒辦法像大丫娘那樣,抓個漢子,門一關、床一躺就成事了,好像容易得很。其實一點也不容易好不好!至少對她來說,就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