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不大,光線有些昏暗,正對著門口的位置擺了一張方桌,桌上供奉了一座雕像,看著同後世供奉的觀音娘娘有些相像,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樣,裙裾飄飄,只不過手持一臼一杵,不是淨瓶。
雕像前又有一尊黃銅小香爐,正裊裊冒著煙氣。
吳婆婆不知從哪里尋了一張用朱砂畫了古怪圖案的符紙,雙手捧著在雕像前跪著磕頭,嘴里念念有詞,似在祈求什麼。
孩子的家人在院里遠遠見了也跟著跪下來,孩子娘更是磕頭磕得響亮,听得蘇圓都替她頭疼。
很快,吳婆婆祝禱完畢,把符紙點燃,然後取了紙灰和水又給孩子灌下去。
「若是慈悲娘娘也不肯庇佑,就真沒有辦法了。」
吳婆婆忙活的額頭見了汗,一邊擦汗一邊小聲同孩子家人說,听得眾人都是高高提起了心。
可惜,厄運並沒有因為眾人的祈求就改變,孩子依舊在拉肚子,臉色益發蒼白,聲音也越來越弱了。
這下別說孩子娘親,就是家里其余親人也痛哭起來。孩子祖母年紀大了,當場昏厥過去,眾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的才勉強把老太太救醒過來。
吳家左鄰右舍聞訊趕來看熱鬧,見此忍不住也跟著嘆氣。
有人就道︰「慈悲娘娘拋棄赤龍多少年了,求十次,能有一次降下神跡就已經是額外開恩了,看樣子,這一次娘娘還是不肯眷顧。」
「就是,」旁邊一個婦人也是嘆氣,「我記得小時候祖母還跟我講過呢,百年前慈悲娘娘可不是這樣,幾乎是有求必應,家家戶戶都是娃子一群,如今好不容易生個娃子,想要養大也是極不容易。」
「都怪當初那個狗屁皇帝,要不是他死了兒子就殺光專治小兒的大夫,也不會觸怒慈悲娘娘,害得大伙兒想尋個大夫給娃兒看病都難!」
一個家里損過孩子的老婦人,見這情景,忍不住想起自家那個傷心的時候,氣呼呼地說了重話。
旁人雖然贊同她的說法,但也不敢附和,生怕惹來麻煩,畢竟他們罵的可是赤龍國皇帝,即便已經去世百年,也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隨便掛在嘴邊的。
無暇管村人如何議論,院子里的鐵蛋家人已是哭得軟倒一片,畢竟世上還有什麼比眼睜睜看著孩子死去更殘忍的事。
孩子就是父母的心頭肉,如今用刀剜去,可謂痛極!
蘇圓方才听了村人議論,心里益發猶豫。她也學過一些治療孩子病痛的辦法,這小兒月復瀉不是傳染性的,看著就是孩子受了涼引起的,不難治療。
但她一個小泵娘,又是初來乍到,貿然出手,若是治好了自然一切好說,但若孩子最後還是免不得一死,孩子父母遷怒到她頭上就冤枉了。
可是讓她看著一個小生命離去而不做些努力,她的良心實在難安。這般想著,她上前一步,小聲說道︰「那個,這位大哥大嫂,我有些小辦法許是能止住孩子月復瀉,但是我也不敢保證一定有效,你們……你們能讓我試試嗎?」
「啊?」
孩子父母本來都要哭暈了,突然听蘇圓這般說,都愣了神。孩子娘掃了一眼白白胖胖的蘇圓,即便覺得她不像壞人,但還是下意識抱緊了兒子。
孩子爹難得腦子清明起來,問道︰「這位姑娘,妳是什麼人?可是學過醫術?」
蘇圓尷尬一笑,掖了掖耳畔的碎發,她這幾日初學梳發,兩條辮子還編得不緊,總會落下那麼一兩縷,這會兒倒給她添了幾分親和氣息。
「我沒學過醫術,但是學過怎麼照料小孩子。鐵蛋這樣已經很嚴重了,嗯,不如讓我試試,死馬當作活馬醫,萬一……呃,我是說,我的辦法萬一有效果……」
蘇圓越說越亂,雖然人人都看出這孩子差不多要完蛋了,但總不好直接說出來。
好在孩子爹沒計較這麼多,扭頭瞧瞧臉白如紙的兒子,好半晌,終于下定決心說道︰「那姑娘就試試吧,若是您能救孩子一命,我們一家都感念姑娘的大恩大德。若是沒救了,也是這孩子的命。」
說著話,他又紅了眼圈兒。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喪子之痛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的。
蘇圓得了準許,又知道孩子情況危急拖不起,她趕緊跑去灶房,搗鼓了一會兒後,端著一碗淺綠的汁水跑了回來。
圍觀眾人有鼻子靈敏的,隔得老遠嗅了嗅就道︰「咦,怎麼好像有大蒜的辣味?」
蘇圓沒空理會這些問話,她給孩子灌完了汁水,又跑去弄了條熱布巾敷在孩子肚臍上,輕輕揉動起來。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停止一般,小小的院落里站了很多人,卻聲息皆無,各個都瞪大了眼楮望著蘇圓和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娘親突然驚喜的喊道︰「啊,鐵蛋兒好像不拉了。」
「是嗎,我看看!」孩子爹立刻抬起了孩子的**,襁褓里處處都是便溺,他扯了袖子胡亂擦抹兩把,末了仔細看了半晌,驚喜大叫道︰「哎呀,真不拉了。」
蘇圓趕緊幫忙把孩子放下,又用原本的舊衣衫裹好,這才囑咐道︰「雖然月復瀉止住了,但孩子有些虛月兌還要慢慢將養,不能再吹風受涼,一會兒回去先喂他喝些鹽糖水,這幾日吃米粥或者煮雞蛋,千萬不能再吃不干淨的吃食。」
「好,好。」
孩子爹娘忙不迭的點頭應下,末了緊緊抱了孩子,似失而復得的珍寶。
孩子的祖母等人跟著歡喜了一陣,又上前給蘇圓行禮道謝,而其余看熱鬧的人望向蘇圓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層熱切。
蘇圓終于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趕緊溜到了吳婆婆的身後。
吳婆婆狠狠瞪了她一眼,低聲呵斥道︰「這會兒知道躲過來了,方才自作主張的時候想什麼了?」
蘇圓干笑,伸手扯了吳婆婆的衣角,撒嬌道︰「方才也是心急,婆婆別惱啊!」
吳婆婆無法,只得扭頭望向眾人解釋道︰「這是我遠房甥孫女,家里父母早逝,剛來投奔。她自小苞著異人學過一些小手段,倒也不是每次都管用。今日也是鐵蛋命不該絕,她是踫巧兒了。」
眾人听得點頭,紛紛笑著打趣道︰「吳嬸子,您這是後繼有人了。甥孫女趕來是好事,以後有人孝順您老了。」
吳婆婆難得露了笑臉,擺手道︰「大伙兒抬舉了,以後還得指望大伙兒關照呢。」
眾人寒暄幾句,見沒有熱鬧可看也就散去了。
鐵蛋一家又等了一會兒,見鐵蛋確實沒有繼續拉肚子,千恩萬謝的告辭了。
倒是住在吳家隔壁的劉大娘,平日同吳婆婆交好,多坐了一會兒。
說起蘇圓,劉大娘拍著大腿說道︰「我家小三前幾日從城里回來,說起縣衙又要查戶籍人口了。京都里那些大人物不知發什麼瘋,要知道咱們赤龍總共多少百姓呢。妳家這丫頭的戶籍和路引可得準備好,否則那些狗腿子衙役可難打點了。」
蘇圓听得一頭霧水,她明白戶籍就是戶口一類的東西,但路引是什麼就不知道了。要知道她是兩手空空,不,只拎了一袋子書過來,根本就是孑然一身啊,要到哪里尋戶籍和路引?
吳婆婆顯見也忘了這事兒,這會兒听老姊妹說起,隨即皺了眉頭。但她是個硬脾氣的,不肯輕易把自己的難處晾給外人看,于是含糊應道︰「無事,我心里有數。」
劉大娘見此也沒多問,又說了幾句閑話就回去了。
一老一少重新進了灶房,把雞蛋炒了,又熱了幾個餅子,煮了一小盆苞谷粥,總算把午飯應付過去了。
蘇圓刷好碗筷進屋,就見吳婆婆手里捏著她的那迭書發呆,心下有些惴惴,湊過去小聲問道︰「婆婆,您怎麼不睡一會兒,晌午鬧了那麼久呢。」
吳婆婆卻不應聲,直愣愣打量她好半晌,才道︰「丫頭,妳同婆婆說實話,妳家里是不是專治小兒的世家?妳放心,雖說當年太祖下令殺醫無數,如今也過去百余年,官府不會再追究了。」
蘇圓听得發懵,想起先前村人的幾句閑話,趕緊擺手道︰「婆婆,我家里不是兒科世家。嗯,怎麼說呢,在我家鄉女子是能出門做工的,我的工作就是陪孩子玩,照料生產的母親和小嬰兒,所以會治療一些小病癥,但絕對不敢說是大夫,我還差得遠呢。」
「陪孩子玩兒?照料產婦和嬰兒?」吳婆婆皺眉,實在想不明白,末了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問道︰「妳是在大戶人家做女乃娘的?」
蘇圓苦笑咧嘴,想辯解幾句,把自己的工作形容得高雅一些,但琢磨半晌只能無奈承認,她的工作還真是同這里的女乃娘差不多。
「也不算是女乃娘,就是幫忙照顧孩子的吃食,調理產婦的身體。」
吳婆婆眼里疑惑更深,甚至掃了一眼她的胸口,顯見對她是婦人還是女孩產生了懷疑。
蘇圓下意識抱了胸口,臉紅抗議道︰「婆婆,我還沒成親生孩子呢,我不是女乃娘!」
吳婆婆噗嗤笑出聲,伸手點了點蘇圓的額頭,嗔怪道︰「妳這丫頭,到底是哪里跑出來的?說傻不傻,說靈又不靈,真是……」
「嘿嘿!」蘇圓上前抱了吳婆婆的胳膊,有些郁悶,「我也不知道,本來都要到家了,一拐彎就跑這里來了,若不是踫到婆婆收留我,我怕是都餓死了。」
吳婆婆不知蘇圓說的是真話,還以為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于是也不追問,打趣道︰「放心,妳有照顧孩子的本事在,到哪里也餓不死。起碼在赤龍國找份工養活自己還不難。」
蘇圓抓住這話頭兒,趕緊問道︰「婆婆,先前有人說這里殺過大夫,沒人給孩子看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婆婆皺了眉頭,神色有些不好,但還是說道︰「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太祖皇帝的時候,本來皇家就子嗣單薄,不知道又因為什麼怪病,太祖的兩個皇子連續夭折。
「太祖一怒之下把先前召去宮里的兒科大夫都殺了,以至于很多世家都斷了傳承,就是有傳承的,為了保命,也轉學了其他。
「不知這事是不是觸怒了天上的神靈,掌管子嗣的慈悲娘娘也慢慢拋棄了赤龍。百姓家里還好些,娃子還有得生,就是有病有災不好養大,那些富貴人家更慘,幾乎連繼承香火的子嗣都沒有,很多都要從百姓家里抱養。
「每個皇帝都納了許多妃子美人,但子嗣也極少,先皇更是子女皆無,當今皇上就是從親王府過繼的。如今宮里只有一個皇子,據說生母還是宮女,地位極低,至于皇後和貴妃那些人,肚子一直都沒消息呢。」
蘇圓听得好奇,難道這個時空真有神靈?若不然生孩子這事怎麼還分貧富啊,越富貴越生不出孩子,當真是奇特。
吳婆婆見她白胖的臉蛋鼓著,大眼瞪得亮晶晶,模樣極是可愛,忍不住好笑,就道︰「這些事同咱們小老百姓也沒什麼干系,妳听過就算了。不過,妳那照顧孩子的手藝可別丟,以後說不得妳要靠這個安身立命呢。」
說罷,她指了那些書又道︰「這些書里的字妳可識得?若不,妳以後閑著無事就同我重新學寫字吧。」
蘇圓來不及回答,吳婆婆便自說自話的下了結論。
听說又要重復小學識字生涯,蘇圓懶散的脾氣發作,心里有些不願,但她知道婆婆是為自己好,只能答應了下來。
至于那些跟著她來到這里的書,也被她挑了一本先學習著,其余都仔細放了起來。就同婆婆說的一般,這些以後也許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錢,她總要好好保存才行。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窗外的春風一日暖上一日,眼見家家戶戶開始種地了。吳婆婆帶著蘇圓把院子後邊的菜園也翻了一遍,種了各色菜籽,只等一場雨水過後就有青菜吃了。
蘇圓先前宅久了,倒是對村後的禿山極感興趣,鬧著吳婆婆帶她去轉了兩圈兒,采了一筐野菜回來。待過水焯了,拌上香油和鹽醋,就著苞谷粥,喝得極是滿足。
吳婆婆原本還心疼香油,見她這個樣子也就苦笑不出聲了。
許是開春活計多,誰家也免不得有個傷處,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找吳婆婆看病,好在都是些扭腳或者風寒之類,吳婆婆不知在哪里學來的方子,櫃子里存了很多藥瓶子,對照癥狀拎出一個,倒也打點得村人們滿意而歸。
當然上門看診都要付診金的,有人扔下的是銅錢,有的是幾個雞蛋,也有小米等糧食,簡直五花八門,吳婆婆也不拒絕,給什麼收什麼,從不挑剔。
蘇圓常跟在旁邊幫忙打下手,有一次見收到的是干蘑菇,忍不住開口抱怨,「山上的鮮蘑菇馬上就要下來了,誰還吃干蘑菇?婆婆,不如您說一句,讓大伙把診金改成銅錢或者糧食吧?」
吳婆婆卻是嘆氣,神色里憐憫之意漸濃,「都是貧苦百姓,若是家里有銀錢,自然誰也不會吝嗇,但有些人家連肚子都填不飽,這串干蘑菇興許就是唯一能拿出來的了。」
蘇圓听得心酸,卻也更加敬重吳婆婆了,這老太太雖然面相凶惡,但心腸著實善良至極。想來,她乍然闖入這個時空,能遇到這樣的好人實在是上天眷顧了,以後不論她的日子如何,必然要把吳婆婆當做正經長輩孝順,一是知恩圖報,二是這樣的老人,誰也不忍心看她老來孤苦無依。
這般想著,她平日益發勤快了,拿著自己帶來的書勤讀,因為有基礎,自然學得飛快,偶爾還會拿書上看不懂的癥狀詢問吳婆婆。
吳婆婆雖然依靠祖上留下的一些成藥方子,外加求神拜佛混跡市井,但看了一輩子的小病癥,倒是見多識廣,一老一少經常討論起問題都忘了吃飯。
如此過了七八日,先前那得了月復瀉的鐵蛋爹娘忽然抱著孩子上門送謝禮,夫妻倆都是感恩戴德,抱著懵懂無知尚且含著指頭吮吸的鐵蛋跪地磕頭。
左鄰右舍免不得又湊來探看,待送走這一家三口,眾人再望向蘇圓的眼神就帶了三分敬畏和討好。
蘇圓沒功夫理會這些,她正頭疼如何處置鐵蛋爹爹送來的謝禮。想必鐵蛋爹爹打獵手藝不錯,謝禮除了一些糧食之外,居然還有一對野兔,灰色的皮毛,圓滾滾的身子,怎麼看怎麼肥碩。
紅燒兔肉、麻辣兔肉……一盤盤美味菜肴從蘇圓腦海里閃過,惹得她大吞口水,但低頭對上兩只兔子無辜又清澈的眼神,她又軟了心腸,忍不住埋怨道︰「這人該送佛送到西啊,怎麼不把兔子宰殺好了送來?」
吳婆婆送了鄰居回來,听她這般念叨,好笑應道︰「時日越來越熱,若是宰殺之後吃不完豈不是腐壞了。這樣活的才好,平日扔兩把青草養著也不費力氣,什麼時候想吃再殺就是了。」
蘇圓听著也有道理,但想想以後誰做劊子手的問題還是犯了難,不過瞧著吳婆婆一時沒有吃兔子的打算,她就不耗費那個心思了。
這一晚吃了晚飯,拾掇了桌子,吳婆婆翻出閑置一個冬天的藥簍和小鋤頭,預備明日上山去采藥。如今雖然萬物剛剛復蘇,睫葉還沒有長齊全,但一些藥材的根須卻是早就鮮活肥美了,采回來炮制好了,混上其余藥材配成藥丸,就是十里八村鄉鄰們的救命之物呢。
蘇圓原本跟在一旁打下手,結果不是摔鋤頭磕了腳,就是絆倒了簍子,氣得吳婆婆拍了她一巴掌,攆去炕頭坐著背大部頭的醫書了。
蘇圓苦著臉,翻著那些顏色都變成枯黃色的線裝書,一邊背誦著上面的藥方,一邊心下好奇。
她雖然對這個時空還不算了解,但先前總听過太祖殺大夫的舊事,而吳婆婆拿出來教她識字背誦的醫書都是關于孩童病癥的。難道,吳家祖上就是那些被太祖冤殺的大夫一員?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熱切,吳婆婆拾掇好了工具,抬眼掃了她一記,嗔怪道︰「妳這丫頭,腦子里又想些什麼呢?」
蘇圓趕緊跳下地,先是扶了吳婆婆坐好,又倒了溫茶送到她手里,末了才小心翼翼問起,「婆婆家里祖上可是兒科大夫?這些醫書瞧著有年頭兒了。」
吳婆婆喝了一口茶,神色有些黯然,半晌才道︰「妳猜得不錯,我家祖上確實是醫術世家,當年先祖也是進宮之後被殺,之後家里漸漸沒落,到我這一輩更是不爭氣,連個子嗣都不曾留下。本來正愁祖上的這點家業要隨我帶去黃泉了,沒想到妳這丫頭誤打誤撞跑來了,又學過幾分皮毛,這些醫書就送妳研讀吧,但將來造化如何,都看妳自己了。」
這是吳家的醫術傳承?
蘇圓听得心頭巨震,即便在現代,但凡有些底蘊的家族也不會輕易把秘方傳承給子孫,總要經過很多挑選。例如傳男不傳女之類的,更是最普遍的規矩了。
而她這個不知來歷的古怪丫頭,手腳笨拙又貪吃,居然輕易得到了吳家的傳承,這足以見得吳婆婆對自己的看重,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如此厚待?
「婆婆,我……」蘇圓雙膝一軟,跪倒在吳婆婆身前,「我怕辜負婆婆……」
「妳這丫頭,我先前不告訴妳就是怕妳這樣。我沒有子女,年輕時候又遇人不淑,沒有功夫仔細琢磨祖上留下的醫術,實在愧對先人。如今妳接過去,即便不能重現吳家的榮光,總也不至于讓傳承斷絕,這就足夠了。」
吳婆婆嘆氣,「我這老婆子也沒幾年好活了,能幫妳的不多。妳先前學過的那些方子,我瞧著多是些偏方,難免失了中正,倒是我們祖上傳下的這些醫書大有用處,妳需用心學習。皇家即便顧忌著太祖的顏面,但總不能太過違逆百姓的心意,這兒科總有抬頭的時候,妳只要學好了,這一輩子總夠填飽肚子。」
蘇圓听吳婆婆替她打算得如此周全,心頭更是熱燙,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鄭重磕了頭,正色說道︰「婆婆您放心,我即便愚笨也定然全力研讀,光大吳家的傳承,我要給您養老,奉養您安享天年。」
吳婆婆也是听得紅了眼圈,抬手拍了拍蘇圓白胖的小臉,笑道︰「好,婆婆就等妳孝順了。妳這丫頭天生是個福相,許是以後真有大富大貴的日子可過呢。」
「大富大貴不敢想,每日有肉吃、有新衣服穿就好了。」蘇圓笑嘻嘻起身,抱了婆婆的胳膊亂晃,惹得吳婆婆又點她的額頭。
「妳這個沒出息的丫頭,怎麼就知道吃肉啊,本來都夠胖了,還想卡門框上出不去不成?」
一老一小笑了起來,小小的屋子里即便只有油燈的昏黃光亮,但卻滿滿都是溫暖的味道。
有時候,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麼簡單,惶然無助的時候,推開一扇門,也許就是你的安心之處。不得不說,蘇圓是個極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