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間,允希早把兩瓶啤酒都給喝下肚了,他和她聊到了湘姨、他的父母。
她越听,越覺得他們家的生物鏈很奇怪。
兩個兒子和前妻都深愛著同一個男人,而這男人卻把全部的愛都灌注到另一個女人身上,而且這個女人的缺點比優點多,但是為了這個男人,他們全都在那個女人面前低頭。
也許是酒精作祟,今晚的允希話特別多,他說著說著,說到月上半天。
暖暖站起來,把手伸向他。「走吧,很晚了,上樓睡覺了。」
允希點點頭,听話的握住她的手,藉著她的力氣站起身,他又更醉了,靠在她身上,走得歪歪斜斜。
她扶起他,兩人慢慢走回他的房間,她讓他躺到床上,替他拉好棉被,輕輕拍拍他的胸口,像哄小孩那樣輕聲道︰「好好睡一覺,從明天開始,允許自己快樂吧。」說完,她站起身想回自己的房間,手卻又被他拉住。
允希像個三歲孩子似的,耍賴的道︰「陪我,一個晚上就好。」
暖暖本來想痞痞地對他說︰「本姑娘陪睡價碼高達上百萬,你付得起嗎?」但她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深邃的目光給淹沒。
他一定學過催眠術,否則她不會一看到他的眼楮,就會對他不忍心。
于是她銷了下來,不是躺在枕頭上,而是把頭枕在他伸過來的臂彎,他側過身,環住她的腰,把頭靠在她的頸窩間。
他高大的身軀像一條溫熱的毯子,把她整個人包裹住,讓她的心跳無法克制的越跳越快。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好像有股淡淡的甜、淡淡的羞怯、淡淡的喜悅……好像,喜歡他的感覺,又加深了一點點。
「下次,你可以試著喝一點酒。」
他在她耳畔呢喃,帶著微醺的酒氣吹向她,讓她微微酥癢,甚至有了微微的醉意。
「為什麼?」
「因為喝完酒去照鏡子,你會覺得自己變得很美麗……」
所有的浪漫在這一刻被他的毒舌封殺,暖暖的額頭瞬間冒出好幾道黑線,她賭氣的扯開棉被想要下床,但是他緊緊扣住她的腰,緊緊抱住她的頭,讓她月兌離不了。
不久,輕輕的打呼聲響起。
他睡著了,但是手臂依然警戒著,怎麼都扒不開。
半晌,暖暖笑了,和一個喝醉酒的人計較,她腦袋沒問題吧?
于是她把棉被拉好,蓋住他也蓋住自己,她閉上眼楮,腦子里浮現的,是滿天星星。
「還說不是金屋藏嬌!」
窗簾被拉開,白燦燦的陽光從屋外射進來,唐以湘帶著笑意喊醒床上的允希和暖暖。
暖暖揉著眼楮,睜開眼又閉上眼,再睜開……突然發現一張放大的臉和自己面對面,她並沒有被嚇到,因為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她一清二楚。
但允希卻嚇傻了,酒精把他的腦槳攪和成沼澤地帶,糊糊的,他完全想不起來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嚇得猛地後退,差點掉到床下。「你、你為什麼在我房間?!」暖暖坐起來,看看唐以湘,再看看他,惡意地笑了,她舉雙手說︰「我承認,是金屋藏嬌,不過不是他藏我,是我藏他,他看起來比我更嬌女敕可口。」
她的話讓唐以湘忍不住捧月復大笑,她笑得實在很夸張,前俯後仰的,還一個踉蹌蓋點摔倒。
允希擺出慣性臭臉,瞪著她道︰「你在說什麼鬼話!」
暖暖湊了過去,拍拍他的肩,笑得很邪氣。「不要怕,昨晚的事,我會負責到底。」唐以湘跟著瞎攪和,她用力拍拍手,問道︰「什麼時候請喝喜酒?」
「等他肚子里有我的骨肉以後。」暖暖接話。
唐以湘又是一陣爆笑。
允希的表情則是臭上加臭,沒好氣的輕踢了暖暖一腳。
暖暖正在綁頭發,被他一踢,手一歪,馬尾從後腦跑到右腦,她沒有生氣,依舊笑得既溫暖又包容。「小痹乖,不要使小性子,湘姨在呢。」
小、小、小痹乖……她居然叫他小痹乖?!允希的臉黑到都要變竹炭了。
「好啦好啦,再玩下去,阿希真的會翻臉。」唐以湘制止暖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問︰「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宇。」
「我叫暖暖。」
「暖暖?」唐以湘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認真看清楚她的模樣。
她的反應,讓暖暖的心跳瞬間變得飛快,所以她真的是……她強作鎮定,不斷提醒自己,她不是宋思葭,她是宋暖暖!
她拉起微笑,假裝不解的問︰「怎麼了?我的眼楮有眼屎?」
「暖暖是你的本名,還是小名?」
「本名啊。」暖暖刻意回得輕松,可是……好難啊。
唐以湘嘆了口氣,也稍微冷靜下來了。是啊,怎麼可能,她想太多了。
「我有一個好朋友,她的女兒也叫暖暖。」
暖暖依舊保持笑容,但嗓子干啞。「你的那位好朋友,現在……」
「她不在了。」唐以湘眉頭輕蹙,這麼恩愛的一對夫妻,這麼好的一個家庭,說散就散了。「她女兒的小名叫做暖暖,暖暖是他們家愛笑的小太陽,每次笑起來,都會讓人覺得很溫暖。」
「他們一定很疼女兒吧!」
「當然,暖暖是獨生女,他們夫妻倆寵得不得了,靜惠常說女兒要嬌養,如果我也有一個女兒就好了。」
暖暖垂下眉睫,笑容凝在唇邊。不會錯了,靜惠是母親的名字,而湘姨,就是她的糖糖阿姨,只是現在的她無法相認。
允希敏感的發現她神情不對,猜想也許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于是故意推她一把,命令道︰「快去做早餐,我餓了。」
唐以湘馬上接話,「不必,我做好了,你們刷牙洗臉完,就下樓吃飯吧!」
「你煮的?我不要!」他慘叫一聲。
唐以湘一把拍上他的後腦。「你在鄙視我?」
「不是,我這是在哀悼自己的健康。」
這麼一鬧,氣氛變得輕松多了,暖暖的心情也稍稍平復一些,可是她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夸張的反應,不過十分鐘後,她就了解了。
昨天亂七八糟的茶幾已經清理干淨了,現在上頭擺著一瓶女乃油、一疊面包、三杯牛女乃和一盤……如果硬要說是荷包蛋的話,那就當做是荷包蛋吧。
「這是什麼?新款地磚?」允希拿起烤得焦黑的吐司吐槽。
「吃熟的比吃不熟的好。」唐以湘回答得理直氣壯。
「就算你不把它放進烤箱,它也是熟的。」他抓起一塊焦黑程度和面包相當、凌亂破碎又夾雜蛋殼的東西,又問︰「這是……」
「新做法的荷包蛋。」
允希哈哈兩聲,又拿起湯匙攪拌牛女乃,看著杯子里的懸浮粒子,他又有疑問了,「可以請教一下你施了什麼魔法,讓牛女乃變成這副德性?」他絕對不相信,加熱過的牛女乃會像豆花半成品。
「我加了一點檸檬汁,放心,很健康的!」
唐以湘的話讓暖暖冷汗狂冒,牛女乃加檸檬,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的天才。
「我拒絕把它們放進我的肚子里。」
「我附議。」允希把食物推開,如果它們還算食物的話。
「給我十分鐘,我重新弄一份早餐。」暖暖從沙發上彈起來,飛快沖進廚房。允希被她的逃命動作逗笑了,對湘姨說︰「我終于明白我媽的危機意識是怎麼來的了。」
「怎麼說?」
「你什麼都不會,女乃女乃卻那麼疼你,我媽的廚藝是五星級,女乃女乃還要刻意挑剔,換了誰,心里都會不平衡。」
「你媽傻呀,女乃女乃的手藝不賴,當媳婦的只要跟在她身邊鼓掌叫好、大力贊揚,就算要她每天做一桌滿漢大餐她都樂意。哪像你媽,好像非要做得比婆婆更好、更厲害,才能表現自己是個出色好媳婦。
「回去告訴你媽,就說是我說的,只有傻瓜才會拼命表現自己,但得到的只會是別人的嫉妒,聰明人只會制造機會給別人表現,什麼都不必做,還能得到別人的感激。」
允希先是一愣,思索幾秒後,不禁搖搖頭說︰「我媽怎麼斗得過你?」
「冤枉啊,包大人,我從來沒有想要和你媽斗。」
「你不想斗,我媽都一敗涂地了,如果你想斗,她還有立足之地嗎?」他嘆了口氣,湘姨是絕頂聰明的女人吶,爸的眼光真差。
唐以湘抬起手肘搭上他的肩。「你在埋怨湘姨嗎?」
允希拉下她的手,握住她的雙臂。「湘姨,放手吧。找一個好男人、找一份屬于自己的幸福。你又不笨,都經過那麼久了,難道還看不出來,爸的心全給了我媽,你沒有機會的。」
「我很清楚啊,不然怎麼會同意離婚,我早就放手了。」
「你沒有!」他定定的與她對視,過了半晌,很認真的又重復一次,「你並沒有。」
唐以湘有些尷尬的咬咬嘴唇,動手用力揉亂他的頭發。「阿希,你可不可以不耍什麼聰明?」
「沒辦法,智商是天生的。」
他笑,她也笑,但兩人心里莫名浮上一絲哀傷,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愛情,真他媽的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