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二十三歲。」亞宸有些猶豫。
「至少她曾經燦爛過,她的名字能被普羅大眾叫出來,比起哥公司里的其他歌手,她的運氣夠好了。」允希的響應完全不留情面。
「你可不可以幫幫她?她是個很不錯的女生。」
當初允希在國外的時間比在國內多,他只提供詞曲和資金,並沒有與思葭面對面接觸,如果允希願意指導她唱歌,也許思葭會進步。
「哥,我可以教會她技巧、方法,但無法為她塑造靈魂,她唱歌的感覺就像個木偶,就算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但是再過幾年,批評聲浪會慢慢出來。」
「肯定是哪里出錯了,給她一次機會,幫助她轉變吧。要不,這次的唱片由你制作,並負責所有詞曲,你和思葭合作看看?」
亞宸不想放棄思葭,他喜歡她、心疼她,他在等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告訴她︰我們在一起吧。
允希見哥哥態度堅定,忍不住問道︰「大哥,你確定宋思葭還想和你合作?」
亞宸先是一怔,隨即面露苦笑。弟弟說話總是這麼一針見血。
當初合約簽訂是七年,在這場演唱結束後,雙方的合作關系也差不多要結束了,而他對思葭也算是仁至義盡,畢竟這年頭沒有幾個歌星可以一年發一張唱片,可是不知怎地,被弟弟這麼一問,他突然無法預測思葭的想法。
過了半晌,亞宸輕嘆道︰「思葭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她不是有對貪婪的伯父、伯母嗎?如果大哥舍不得,你就繼續和她簽約,但是別再替她出唱片,別在她身上再做無謂的投資,就像這次一樣,替她舉辦巡回演唱會,從韓國、日本、大陸到台灣,她賺你也賺,直到利用完她的剩余價值。」
允希的嘴巴很毒,說的卻是再真實不過的話,因為他的耳朵告訴自己,這個女孩早已經失卻對歌唱的熱情。
沒有熱情,就只能利用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和能力,光靠能力賺錢,世界上多得是這種人。
亞宸把頭轉向舞台,看著舞台上的思葭,放棄她?他辦不到,他好看的劍眉緊緊蹙起,煩燥地伸手扯松了領帶。「允希,你真的不能幫哥這一次?」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難道宋思葭對你,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商品?」
亞宸深吸一口氣,回道︰「是,我打算向她告白。」
聞言,允希難掩狂喜,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哥哥。哥哥終于願意放下鏡棻姊,終于願意再為愛情大膽一次?
他用力握住扮哥的手,興奮的道︰「我幫!你別擔心,我會幫宋思葭把失去的找回來。」
亞宸轉頭望向弟弟,微哂。
他理解允希的快樂從何而來,鏡棻的死,在他心底烙印了吧……
休息室里,思葭的伯母楊美華笑得一張嘴都闔不攏了,這次六十幾場演唱會的收入,不但足夠她再買一幢新房子,還可以存一大筆錢。
早知道演唱會這麼好賺,真不曉得夏老板在想什麼,干麼每年給思葭出唱片?跑宣傳又累又賺不到錢,不過沒關系,和夏老板的合約再過一個月就要結束了,到時……
她才剛放出消息,就有不少經紀公司找上門。
他們家思葭可是紅透半邊天的天後,放眼當今歌檀,可以和她較量的有幾個?
換下亮麗的舞台服裝,思葭慢慢卸掉臉上的濃妝,她撕下假睫毛和雙眼皮貼,擦掉濃眉和鼻影。
她用了十幾張卸妝棉才將妝容卸掉,但是這樣還不夠,她把卸妝油涂在臉上再清理一遍,天曉得她有多痛恨化妝品。
「思葭,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處,小鮑司也有小鮑司的優點,大公司雖然資源比較豐富,但是歌手也多,公司不會把全部心力都放在妳身上;小鮑司呢,憑妳的名氣,他們會替妳爭取最好的權益……」楊美華在佷女耳邊嘮嘮叨叨。
思葭心知肚明,伯母是看上「晶偉」了。
晶偉確實是家小鮑司,沒有足夠的成本為歌手出唱片,卻很有本事替藝人爭取演出機會,听說老板的人脈很廣,還能安排歌手到大陸表演,可是老板的名聲不好,听說他也很擅長安排藝人和「高層人士」吃飯、進行**易。
在夏亞宸的公司,她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
思葭不想回答,走到化妝室里,洗掉臉上的卸妝油後,再用洗面女乃再清潔一遍。
楊美華不肯輕易放棄,追到化妝室門邊繼續說服她。
思葭一概不理會,但她要走出化妝室時,堂姊宋琳樺擋在門口,厭惡地看著她,她很清楚,堂姊痛恨自己。
堂姊長得比她漂亮,比她會說話、比她會討人喜歡、比她更可愛……可惜運氣不夠好,就是沒辦法比她紅。
她只比自己晚幾個月進演藝圈,還是伯母好說歹說、拜托夏大哥收她當藝人的,只是這麼多年下來,她仍舊沒混出什麼名堂,手段卻用了不少,在這個圈子里惡名昭彰。
「我媽在跟妳講話,妳沒听見嗎?」琳樺目光凌厲的瞪著她。
「妳希望我說什麼?」思葭面無表情的回道。
「晶偉。」
「我願不願意重要嗎?」思葭無所畏懼的與堂姊對視。
在她們母女……不,在他們一家子的眼中,她只是部印鈔機,何曾有人考慮過她的感受?
那年夏大哥找上門,想要簽她當歌手,其實她真正希望的是把高中念完,可是連這樣的小小心願都不被允許,她只能夠想辦法讓自己夠紅,成功引來媒體撻伐、造就輿論,讓伯父、伯母不得不讓她繼續上學,否則現在的她,連高中文憑都沒有。
可是現在的她,並不介意失去,也沒有任何值得努力的理由,她欠的債,早已還清了。
想到這里,她不禁微微一笑,明白伯母的急迫。
當年的她十六歲,必須由監護人代理簽約,現在她已經二十三歲了,只要她拒絕,和晶偉的合約就簽不成。
「妳知道就好,把時間空出來,我們會約張老板出來談。」宋琳樺笑得冷酷,她不相信宋思葭敢反抗,除非她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張老板向她保證,只要把宋思葭的合約給他,她也能跳到晶偉,張老板還會想辦法讓她在大陸發展起來,她就不信了,台灣人不給她機會,大陸人也不給,她樣樣條件都不輸宋思葭,憑什麼紅不了?
「和夏大哥的約還有一個月。」思葭淡淡的回道。
「難不成這個月他還能幫妳出唱片?」宋琳樺不屑的輕嗤一聲。
「我現在簽約,夏大哥有權告我違約。」
「夏亞宸怎麼舍得告妳,妳是他的心干寶貝啊,他把我們這些三流藝人看得比草還賤,卻把妳這顆珍珠捧得高高的。」宋琳樺說得尖酸刻薄。
提起夏亞宸她就火大,他從不把她擺在第一,派給她的助理、司機、車子都是最差的,連培訓住的地方和宋思葭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楊美華瞪了女兒一眼,急忙跳出來緩頰。「思葭,妳已經替夏老板賺了這麼多年,他也該替妳想想了,只有一個月,又不是半年,妳跟他好好講講,一定講得通的。張老板說過,合約簽定,他會馬上為妳量身打造未來的發展計劃。」
未來的發展計劃?是伯母的致富計劃吧!思葭微微一笑,卻沒開口反駁。
但她的諷笑讓宋琳樺不平的怒火燒得更旺盛,用力推了思葭一把。「妳笑什麼?!」
思葭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方牆壁撞去,背部一陣疼痛。
她錯愕地望向宋琳樺,在使過惡毒手段之後,現在連暴力都要用上了?可是開始的驚愕過後,她忍不住失笑,宋琳樺真以為她還是那個只會哭著喊媽媽的小女孩嗎?
她只是不喜歡爭執、不喜歡無謂的吵鬧,她不喜歡浪費精神做無法改變的事,所以她習慣忍讓,但是這一次……
不要了,她不想了,捆綁自己的紅線已經剪除,再也沒有人可以禁錮她。
思葭陌生的表情和態度讓宋琳樺有些畏怯。這個表妹從小到大都不敢直視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可是宋琳樺不可能在她面前示弱,于是挺起胸膛教訓道︰「妳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我媽說得不對?!」
「對或不對,每個人心里自有一把尺。」這是第一次,思葭反唇相譏。
「我不管妳心里的那把尺長什麼樣子,但妳可別忘了,我們家對妳的養育之恩,妳用一輩子都還不清!」
思葭被氣笑了,居然有人可以說出這麼無恥的話。
這一次,她的笑引爆了宋琳樺的怒火,宋琳樺猛然上前一步,揚手就往她臉上搧去一巴掌。「笑什麼?妳有什麼資格笑!」
思葭的右臉頰立刻紅腫,但她依舊在笑,而且目不轉楮的直瞅著她。
宋琳樺想打她已經很久了吧,她的笑不過是個小小的引爆點。
這些年來,宋琳樺確實對思葭有恨有怨、有無數嫉妒不滿,她怨恨自己處處低思葭一截,媒體還老愛拿她們堂姊妹做比較。
某一年她和宋思葭一起出席金曲獎,兩人的服裝造型師明明是同一個人,她還花了不少錢治裝,可是隔天的報紙上,宋思葭佔據大版面,而她連張小照片都找不到,兩人的合照,她甚至被硬生生裁去,只留下勾住思葭的一截手臂。
更可惡的是,報導中只寫了「宋思葭偕同親人走紅毯」,連宋琳樺三個字都沒有寫出來,要她怎麼能夠平心靜氣?
思葭冷冷看著宋琳樺,再看向並不打算阻止女兒的伯母,心更冷。
這是她第三次挨宋琳樺打。
第一次被打,她九歲,剛被送到伯父家,分了宋琳樺的床,她用衣架把她打得躲在浴室里不敢出來。
第二次,因為她的第一張唱片大賣,而宋琳樺出師不利、陣前被換角,宋琳樺一巴掌打得她撞到桌角,額頭的傷口縫了五針,她不得不帶傷跑宣傳。
這是第三次,也將是……最後一次。
這些日子思葭經常回想,伯父、伯母對她可曾有一絲感激?可曾對她的出現心存愧意?現在她可以完全確定,並沒有!
他們認定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而她不過是個可供他們使喚的奴隸。
有心,才會感恩;有心,才會念著別人的好;有心,才懂得自我反省,可是很明顯的,他們一家人身上,並沒有這樣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