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醫生,箱子里有張寫滿字的信紙,妳要不要看一下?」密密麻麻的,還中英文夾雜,很傷眼。
林安怡這麼一喊,魏青楓才瞧見箱底黏著一張攤開的信紙,字體很潦草,還有用紅筆修正的字跡,她不免感到好笑又好氣,她的活寶哥哥。
「魏醫生,魏大哥信上說了什麼,快念給大家听听。」李若瑤起哄道。
「喂!鎊位,妳們不曉得這是家書嗎?屬于個人隱私。」魏青楓做了個各位請便的手勢,表示不予人分享。
林安怡和李若瑤一起嘖了一聲,但也很識趣的散開,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徐靜枝的視線則是往書信多瞄了一眼,才悵然若失的離開。
「親愛的妹妹……嚇!這人幾時從猿猴類進化成人類,他還認識字呢!」看信的魏青楓笑罵了一句,繼續往下看。
……相信妳看到這里一定跟我一樣覺得惡心想吐,什麼親愛的妹妹,分明是穿上衣服的大猩猩還假裝什麼斯文人,哥是類原始的猿人,再裝文明人就不像,妳大概正在這樣嘲笑我吧。
老巫師的人頭收到了吧,有沒有被嚇到?哥猜妳是鋼鐵人化身,肯定是刀槍不入,心里在嘲笑哥幼稚,又搞這一套唬人的把戲。
去年哥錯過了妳的生日,所以今年妳的生日禮物提早送,妳不要再打電話來罵哥沒心沒肺,哥現在待的地方收不到訊號,哈!炳!請留言,本帥哥人見人愛,等我有空再約妳,美女。
順便報個訊,哥還活著,沒死,妳不要苦著一張臉躲在棉被里偷哭,哥今年會回去過年。
對了,那個法杖太顯眼,妳要把它藏好,別讓陌生人看見,有人問起也要說沒見過、不知道……妳很聰明不用哥教,看完信之後將信燒毀……
「搞什麼鬼,他又給我找什麼麻煩……」魏青楓看到最後一行,正低聲抱怨著哥哥又再沒事找事,殊不知信紙突然從第一行起火燃燒,很快的將整張信紙燒成粉末,但箱子全無影響,一捏就碎的粉末里閃著點點綠光。「磷粉……」他可真聰明,在信紙上涂抹適當的磷粉,等磷粉一接觸到空氣便會自燃,直接燒得一乾二淨。
「魏醫生,妳在燒什麼,怎麼聞到燒東西的味道?」徐靜枝聞到淡淡的煙味,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是我哥跟我開的小玩笑。」拿起有些沉手的法杖,魏青楓的內心百轉千回,她是最討厭麻煩的人,偏偏她有個麻煩制造機的哥哥,害她常常受到牽連。
越想越心煩的她,將法杖丟入養著孔雀魚的魚缸里,閃著寶石光芒的法杖被魚缸里的水草掩蓋住,若不是丟的人,還真看不出五彩石頭里多出一截,冷厲的鷹首被飄浮的水草纏住,融為一體。
「醫生,我頭痛、喉嚨痛,那個來也痛……」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喚回魏青楓的心神,她馬上把哥哥的來信和那根法杖的事拋諸腦後,進入專業模式。「阿婆,妳還有那個呀!最好去大醫院檢查檢查,可能是腸道出了問題。」大腸癌的可能性居高。
「沒禮貌,我才六十歲叫什麼阿婆,我那個每個月還會來,一次來好幾回……」量少了點,還是有。
魏青楓幫她量了血壓,發現她血壓偏低。「吳女士,妳每次來看病都是拿止痛藥,那種藥吃多了會沒用的,我們診所的藥沒大醫院好,妳要快點好就去大醫院拿好一點的藥,別讓自己痛得要死。」
「大醫院的藥真的比較好嗎?」吳女士半信半疑的問道。
「我干麼要騙妳,有些管制的藥健保局不賣給我們,怕我們濫用錢,妳也曉得價錢昂貴的藥我們也買不起,一顆藥要三百多元,我們才收一百五十元掛號費,那不是賠錢,當醫生的也要賺,可是大醫院就不一樣了,有健保局幫他們付。」
「好,我听妳的,下午就叫我媳婦載我去慈心醫院。」吳女士說完,也不再喊痛了,快速起身離去。她是抱著貪小便宜的心態想多拿一些藥,听到有更貴、更好的藥可以拿,趕緊撈便宜去。
「魏醫生,妳哄人的功夫越來越高明了,吳阿婆是我們鎮上訛藥的高手,她每一間診所都走遍了,三天一次,把拿走的藥又轉手賣給外地的藥局,不開藥給她還坐在地上鬧,沒病硬要說有病,讓人不勝其擾。」對于這個病人,李若瑤也感到很困擾,為了打發她只好給她藥,但大多是胃藥,或是維他命群,吃不死人。
「誰說她沒病?」魏青楓揉了揉眉心,微露疲憊。
「咦!她有病?」
「如果我沒判斷錯誤的話,她應該是大腸癌第三期。」吳女士的病情被她自己延誤了,裝病裝久了會成真病。
「嘎?」李若瑤一訝。
「她這個年紀早就沒有月經了,會有微量的出血是因為大腸壁變薄了,有著細小傷口,她說血色偏黑,是血在腸子里積存一段時間,經由小腸、十二直腸排出,那是癌細胞病變所產生的污血。」若能及早發現還有一線生機,透過化療和飲食改善,因此她才會使點小技倆拐她去大醫院檢查。
「啊!那她不就……」沒剩下多少時日?本來的憤慨變成同情,李若瑤說不出對吳阿婆不好的壞話,人都快死了何必苛責。
「現在幾點了?」
「快六點了。」
「太好了,快下班了,妳看外面有沒有人,沒人就準備休息。」累了一天,真不容易呀!
「魏醫生,小鮮肉還沒來換藥呢!」差不多該拆線了。
「小鮮肉?」
李若瑤吐了吐舌頭,捂嘴直笑。「就是那個名字和妳音同字不同的衛先生,他昨天就該來了。」
「妳說他沒來?」不會又在忙他那個要參賽的作品吧?
「是呀,安怡已經打過三次電話去催了,接電話的人聲音听起來很老,說會盡快。」可是到現在連個影子也沒瞧見。
「唉,真是麻煩,又要跑一趟。」魏青楓本想早點回去泡個花瓣澡,做個柔軟體操再吃盤炒飯,之後散個步就能上床睡覺了,可是現在看來她沒這個好福氣了。「好,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妳們沒事就先下班吧。」
「啊!魏醫生妳怎麼突然來了?二少爺已經沒再發燒了,一餐能吃兩碗飯,整個人也變得有精神了。」
魏青楓門鈴按了老半天,張媽才來開門,一開門又拖拖拉拉的不讓她進門,眼神飄忽,言不及義,似乎不太樂意見到她,還有些遮遮掩掩,她肯定其中有鬼。
「妳家二少爺呢,還在房里休息?」不管做什麼事都沒有比讓傷口結痂來得重要,除非手不要了。
「少爺他……呃!他……他去林子里散步了,妳也知道老是悶在房子里對身體不好,悶久了沒病也悶出病來,所以去吸那個什麼……哦!芬多精。」張媽越說頭垂得越低,不若以往那般有股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哪一片林子,白楊樹還是相思林,我去找他。」當著醫生面前說謊,她好意思嗎?她看起來那麼好騙?
「不、不用了,等一下二少爺就回來了,妳先坐一下,我給妳泡杯花茶。」張媽終于把人給請進門,但卻驚慌得差點撞上身後的花架。
「不必麻煩了,給我一杯溫開水就好。」魏青楓坐到客廳沙發上,將醫療箱往紅木桌幾一放。
「好的,妳等等,馬上來。」張媽走得很慢,還不時回頭看看她有沒有跟上來。
不過一杯溫開水,張媽倒了快十分鐘才回來,魏青楓也沒說什麼,假裝沒發覺她的異樣,兩人在暗中比耐性,看誰先沉不住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個慢條斯理的喝著水,水都變涼了還喝不到一半;一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著兩手來回踱步,好幾次張口想說話,最後仍是默默的閉上嘴。
終于,張媽受不了這種尷尬詭異的氣氛,率先開口了,「我說魏醫生,妳要不要改天再來?二少爺沒想到妳會來找他,可能不會這麼快回來。」她說是這樣說,心里卻在暗罵著丈夫,這個老頭子到底在干什麼,怎麼還沒把二少爺從滿是木頭味的工作室給拉出來?
「沒關系,我晚上沒有排班,我有足夠的時間等他回來。」魏青楓特意加強語氣,意思就是她非等到人不可,沒有什麼事可以阻止她。
「可是浪費妳寶貴的時間,相信二少爺也會感到抱歉,不如妳先回去,等二少爺回來了我再通知妳。」老坐在那里真像一尊佛,教人感到非常不自在。
回去再來?張媽真把她也當成他家的下人了嗎,呼之則來,揮之即去,也不想想他們這里上坡下坡的,光是爬一趟有多累。「既然他都不要命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我們佑青診所不歡迎不听話的傷員,妳叫他以後去其他診所看診。」說完,她立刻站起身,作勢拿了醫療箱就要走。
她是基于醫生的責任才會特地來瞧瞧衛擎風的復原情況,而不是閑著沒事上門找羞辱。
「哎呀!魏醫生,是我說錯話了,妳不要生氣,快坐下、快坐下,我叫我家老頭子去找找,很快就來了。」這醫生的脾氣還真大,不就說兩句話而已,她有必要板起冷臉嗎?
張媽和張伯是老夫老妻了,生有一子一女,都在老板的公司上班,薪水很不錯,張媽本姓陳,但是隨了夫姓,因為旁人跟著張媽、張媽的叫,所以現在除了自家人,沒什麼人記得她的本名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