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咦!」正在櫃台校對資料的護士林安怡忽然驚呼一聲。
「咦什麼,我去睡個午覺,到點了再叫我。」魏青楓釣了一上午的魚,又超時縫合,覺得累死了。
「魏醫生,妳等等再睡,妳看看這個,這個病人的名字和妳的很像,稍微叫快一點肯定會搞混。」林安怡指了指計算機屏幕,有些驚奇的道。
「和我相近……」魏青楓不經意的瞄了一眼,看到姓名欄那一欄,訝然一愕,打了一半的哈欠赫然停住。
衛擎風?啊!原來是她弄錯了,那時他說的是自己的名字。
衛擎風,魏青楓,魏青楓,魏擎風……念快一點還真會以為是同一個人,難怪他驚訝萬分的抬起頭,露出她是小偷的神情,好似她未經他同意盜用了他的名字。
不過他似乎並不介意,還覺得有點好玩,因名字的相似而顯得親切,眼底有一閃一閃名為歡喜的亮光。
「小鮮肉呀!魏醫生,妳可別垂涎人家,我發現他是我的菜。」像是鬼魅般的李若瑤躡手躡腳的飄了過來。
「妳吞得下去嗎?小、妹、妹。」魏青楓看了看數據上顯示的年紀,小鮮肉正好二十七歲,比自己小了兩歲十個月。
李若瑤笑得一臉樣,還故意做出抹口水、吸口水的動作。「妳不覺得他呆萌呆萌的模樣很惹人憐愛,讓人忍不住想照顧他,模模他的頭摟在懷里呵護。」
每個女人都有大姊姊心態,看到弱小動物就會心生憐惜,不受控制地想付出,好彌補心底那一塊被需要的缺憾。
「如果他長得倒三角眼、蒜頭鼻、闊嘴,一臉青春期未發育完的爛痘腫疤,一口黃牙,眼神猥瑣,妳還會想靠近他,發揮妳過盛的母性光輝嗎?」魏青楓故意調笑道,恐怕她逃都來不及。
一想到那樣的長相,李若瑤瞬間打了個「加冷筍」。「魏醫生,妳不要嚇我,把我美好的畫面全打碎,我這待嫁女兒心還很少女,妳不要狠心摧毀。」
「小朋友,現實還是很殘酷的,這世界的真善美已經死亡,施主,回頭是岸,苦海無邊是渡不過。」人有兩面,不能妄自猜測,單看好的,就無法看到黑暗面。
「呿!就妳想法灰敗,我可是光明樂觀,反正就欣賞角度來看還是很養眼的。」用來保養眼楮也是很不錯。
「真有那麼好看?」林安怡有點懷疑的問。方才她只看到他一頭亂發蓋住半張臉,根本看不清楚長相。
「美到讓妳以為看見假人。」李若瑤笑道。
林安怡更加困惑了。「那還是不是人?」
「不要討論患者的隱私,他只是皮膚白了些,大概常年從事不用曬到太陽的工作吧!」魏青楓做了個注解。
「可是他的職業欄寫的是木工耶!」林安怡不解的搔搔頭,有不必在太陽底下工作的木工嗎?釘桌子、鋸木頭總要光線充足吧,就算照日光燈也會曬黑。
「木工」
一听到與本人形象超不符的職業,好幾顆黑色頭顱紛紛往計算機屏幕前擠,連煮飯阿姨阿琴姊也來湊熱鬧,口中直嚷道︰「看什麼?妳們在看什麼,我也要看,快跟我說,我好回去跟親戚朋友說。」
「咳咳!鎊位,妳們不餓嗎?午休時間剩下不到一個小時。」方佑文見狀,沒好氣的道。女人喲,老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吃飽了。」魏青楓回道,她飽得還有點想吐呢,啊,她這才想起來忘了把沒吃完的東西打包回來,都是那個愛喝酒的民代害的!
「在哪兒吃的?」真好命的女人。
「七海叔那里。」下回少釣些。
「又去海釣了?」她會不會過得太愜意了?
「嗯!藍藍的海平面,海風一吹來,那真是說不出的暢快,心曠神怡。」站在一望無際的大海前,人是多麼的渺小,小小的一顆沙粒而已,一道大浪打來就足以淹沒。
「小心瘋狗浪一來,就把妳卷走了。」這女人太愛炫耀了。
魏青楓一雙明媚大眼輕輕朝他睞去一眼。「方佑文,你嫉妒我。」
「哼!起風了,別閃了舌頭。」方佑文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眼露悲憫和同情。
「你嫉妒我無論風浪多大都不會暈船,不像某人,暈車、暈機又暈浪,即使是湖泊中的小小漣漪也會得蚊眼癥,眼楮一圈一圈的,暈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方佑文隨身攜帶防暈藥,只要是運輸工具,以及產生漩渦現象的自然界他都會暈,他進不了手術室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強烈的手術燈照明會有光暈,他一抬頭拭汗,或是從刀具上的反光一瞧見,毫無疑問地兩眼就會馬上跟著畫圈圈。
他原本想選按建科或牙科,最後挑了小兒內科,主治肝腸方面的毛病,後來又成了家醫。
「妳再得意沒關系,我看妳的報應很快就要來了。」這樣的妖孽還不來道雷劈死她,這世界就太沒公道了。
魏青楓促狹的一眨眼。「學長,你這是愛我還是恨我?」
方佑文沒好氣的嘖了一聲。「也只有妳臉皮夠厚才說得出口這種話,當初是誰說青山鎮山明水秀,人文發達,交通便利,邀我合伙開診所,結果哪來的交通便利,要到市中心得搭兩班車,火車站距離這里也挺遠的,我來回一趟就耗去大半天。」他被騙了!
「可是待久了也別有一番趣味,不是嗎?你不也愛上這個遠離塵囂的偏遠小鎮,還不用被攪和進大醫院的權力斗爭。」在這里,整個人有滋有潤了,不像以前早起巡房,夜里還不得休息,一大堆論文趕著吸收,把自己熬得不成人樣。
她喜歡現在的生活,有人輪替,她平均一個禮拜只上四天班,睡到早上七點才起床,洗臉、刷牙、換衣服約二十分鐘,弄個早餐十五分鐘解決,她用走的十分鐘就到診所了,還有十來分鐘發呆,打開計算機,等八點一到開始看診。
若沒遇到感冒或腸病毒流行高峰,小診所的病人不像大醫院那般川流不息,為了五分鐘不到的看診時間就要花費三、四個小時等候,診所人多的時候大約集中在八點到九點半,過了這一段時間其實是沒什麼人的。
所以她過得很清閑,毫無喘不過氣的壓力,也不用看上司的臉色,而且薪水也不亞于醫院的月薪,若真要說有什麼缺點,就是學習的機會變少了,沒有辦法跟其他科的醫生交流,探討病例。
不過有得必有失,她不能什麼都握在手里,既然決心走入人群,那就放大膽去做,路是人走出來的。
「是挺無聊的,救護車來回的喔咿聲變少了,多了老人家嘮叨兒媳不孝的埋怨聲。」方佑文很想否認她的話是對的,但是自從來到青山鎮後,他確實變得開朗許多,以往不算結實的身體也壯實了許久,最重要的是,贏得了在地人的尊重。
在城市的大醫院里,除了少數那幾個頂尖的,在一般民眾眼里,他們就是默默無聞的配角,用來襯托醫院全力栽培的新星,而其中又有多少齷齪事,只怕沒人敢深入探查,若沒點背景,醫術再好的人也要往後靠。
「是啦、是啦,有濃濃的人情味,彷佛看到老來家里串門子的三姑婆、六姨媽,口中說著抱怨,實則想引人羨慕。」魏青楓看得出來他其實也樂在其中。
「妳呀,快去躺一下吧,妳那張嘴沒人辯得過,妳不睡一覺養足了精神,下午的門診就要出紕漏了。」方佑文催促魏青楓去休息,就怕她頂著一雙熊貓眼見人。
魏青楓重眠,她曾經在連趕了三天的報告後睡足了十八小時才醒來,所以她很少排夜班,早早上床睡覺去。
她的作息很正常,最遲晚上十一點一定躺在床上,根據中醫的養生法,她不會讓自己累著,該吃的吃,該補的補,她改掉以前念書時期的壞習慣,少鹽少油多吃蔬菜。
「明明是你耽誤我……」魏青楓打了個哈欠,覺得困意更深沉了,她走進專為女性設立的休息室,是一間大通鋪,可以同時睡六、七個人,枕頭、棉被都是成套的,每月洗曬一回。
至于診所里唯一的男性嘛,方佑文睡的是病床,反正休息時間不會有病人,診所內備了四張床,兩張臨時備用的,夠他用了。
不過診所本身是兩層樓的建築物,二樓隔出一間大的空房用來堆放藥物和平常不太用得到的器具,另外隔了一間小一點附衛浴的房間,這便是方佑文在青山鎮的住處。
其實他可以租好一點的房子,畢竟都當醫生了,日子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可是他認為診所沒人守著不行,里頭的藥品和器具都相當值錢,若遇到有人來偷竊,他們一年的辛勞就白費了。
因此魏青楓說他在嫉妒她一點也不為過,但以羨慕居多,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住的是祖父留給她的房子,一個人住四十幾坪的大屋,前有庭,後有院,還有個種植荷花的小池塘,日子確實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