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包了多少紅包嗎?」對,努力笑,一定要笑得甜絲絲又甜蜜蜜的,捍衛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
「不知道。」男人看她皮笑肉不笑,皺起眉頭。
她比出兩指,補充道︰「五位數。」
「所以?」
「所以在我準備這麼豐厚的紅包後,我想我應該有權利填飽肚子,如果你對龍蝦也有興趣,我建議你可以等待下一盤龍蝦上桌,或是試著品嘗其他佳肴。重點是你和我素昧平生,面對你如此『無微不至』的關心,我真的感到非常『受寵若驚』。」她優雅地掩嘴低笑,卻是暗諷他多管閑事。
男人擔憂的表情果然瞬間瓦解。「妳不知道我是誰?」
「難道你很有名?」她嘲諷。
男人抿緊唇,再次在心中刷新她愚蠢的程度。
一個人到底要多蠢,才能浪費十多年的光陰痴戀一個戴著溫柔忠犬面具的風流花蝴蝶,而在付出了所有青春後,還沒發現自己只不過是曖昧游戲中的一枚小傻瓜,甚至連對自己的高中、大學學長都毫無印象?
若不是因為孽緣,讓他和陸久照從高中到大學都是同窗,甚至因為陸久照單方面看中他富家子弟的家世,厚著臉皮不斷纏著他當好友,而她又成天像個黏皮糖追著陸久照跑,他也不會被迫觀看這出「狗血劇」整整十二年都還沒等到全劇終!
事實證明,除了迷戀陸久照到毫無理智、失去自我外,這個蠢蛋的眼里和心里壓根兒放不下任何人,簡直蠢到「目中無人」的地步。
他果然不該一時心軟擔心她,可偏偏……
偏偏他莫名放心不下這個才剛失戀還硬是跑來婚禮的傻蛋!
因此從發現她開始,他就一直默默觀察著她,甚至默默計算她吃下的東西,默默擔憂她的身體狀況,默默考慮該不該上前制止她,默默考慮該怎麼說才不會讓她太傷心,結果——
她、根、本、就、不、認、識、他!
「許銳,我叫許銳。」男人面沈如水,終究還是不忍心跟她太過計較。
「喔,許先生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請問可以將龍蝦還給我了嗎?」
「當然——不行。」他不能再讓她吃下去了,許銳將放著龍蝦的盤子交給經過的侍者。
「你!」
梁媛湘差點就想伸手掐死眼前的男人,這時前方舞台再次傳來婚禮主持人的聲音,瞬間讓她分了心。
「OK!大家都準備好了嗎?新娘要丟捧花嘍!」
什麼?新娘要丟捧花了?
明知道不該再有留戀,明知道再眷戀只會更加心痛,梁媛湘還是不自禁地望向舞台,凝望那個她痴戀二十七年的身影。
她真的就要失去阿照了……
難道她真的就要永遠永遠失去她的愛情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梁媛湘戀戀不舍的盯著陸久照時,一旁的許銳卻冷漠地看著她,覺得她大概是這世上最愚蠢的女人。
「好的,現在就讓我們一起開始倒數計時,五、四、三、二、一……請新娘丟捧花!」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落下,新娘捧花也跟著飛向藍天。
那一瞬,梁媛湘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隨著那道拋物線深深裂開,鮮血淋灕。
「嗚……」在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中,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地失聲痛哭。
「妳現在馬上回家,我送妳回去。」許銳緊緊皺眉,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趕在其他賓客投來狐疑的目光前,用大掌覆住她的小臉,替她遮住所有的狼狽。
「我不!」她不甘心。
「事到如今妳還想做什麼?」他一臉錯愕。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頓時,所有和阿照共同擁有的甜蜜往事一一浮現腦海,彷佛就像昨天才發生過那般清晰,然而這一刻卻再也無法挽回,所有她珍愛的、眷戀的、甜蜜的畫面全在此時碎裂,變得丑陋不堪。
「嘔!」就在她悲痛地哀悼過去時,胃部突然嚴重抽痛,痛得她彎下了腰,發出一聲干嘔。
「妳怎麼了?」許銳眼捷手快,連忙伸手扶住她。
「我的胃好痛!」梁媛湘捂著月復部,彎腰低吟,一臉慘白。
「我送妳去醫院。」許銳當機立斷,立刻要扶著她離開。
「可是我……我走不動……」她痛到幾乎站不穩,淚水泛濫得更凶,卻慶幸終于可以讓她光明正大地哭。
他眉頭皺得更緊,先攙著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背妳。」
「不要,這里……好多人……丟臉……」
「所以,」他深深吸氣,實在不明白怎麼有人可以在蠢斃了之後還更蠢?「妳希望我怎麼做?」
「給我胃藥……」
「我不認為那是個好選擇。」
「那……我自己去找!」就算痛到頭暈眼花,她也不甘心就這麼半路敗逃,為了維持最後的尊嚴,她也要驕傲的撐到婚禮結束!
她勉強推開他站起身,誰知才剛邁步就再次腿軟,痛得她瞬間冷汗直流,眼前還突然出現某個幻影。
明明還是熱鬧的婚禮景象,可視野中卻多了一抹半透明的男性身影,駭得她心弦緊縮,無論她怎麼眨眼,都沒辦法將那道男性身影眨去。
男人就像一抹半透明的幽靈,覆迭在她的視線中,一路背對著她向前走,周圍沒有一個賓客發現男人的存在。男人走到了熱食區,一名同樣也半透明的廚師卻因操作不當,小瓦斯爐瞬間氣爆。
「轟」的一聲,原本熱鬧的婚宴頓時烈焰沖天,餐點被炸飛,尖叫聲此起彼落,而首當其沖的男人竟全身著火,滾落到草地上,隨著男人痛苦的翻滾,她意外看清男人的長相,那張臉……那張臉竟然就是……
「很好,妳贏了!」許銳繃緊下顎,咬牙切齒地將她扶回椅子上坐好。「我這就去幫妳找胃藥!」
「不!」梁媛湘驚叫,用盡力氣緊緊抓住許銳,驚恐萬分地瞪著他……或者該說是瞪著他的臉。
許銳深深吸氣,就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忍受她到這種地步。「妳好好的想清楚,妳現在到底想怎樣?」
「你不能走!你會受傷的……會受傷的……會受傷的!」
看著眼前那張與幻覺中一模一樣的男性臉龐,梁媛湘被嚇得魂飛魄散,一時竟無法區分現實和幻境,只能緊緊抓住他。
「梁媛湘,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建議妳最好理智一點!」許銳終于忍無可忍。
「別走!你真的不能走!」她重復著相同的話,只覺內心深處有一股聲音在控制她,讓她無法保持理智。
她原本就因胃痛不舒服,如今受到驚嚇,更是頭暈目眩,一個彎腰,竟又朝地面干嘔。
許銳一愣,連忙從桌上拿起一杯水給她。「妳沒事吧?」
倏地,不遠處傳來爆炸聲響,接著又是一陣尖叫聲。
許銳下意識轉過身,梁媛湘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火光,腦袋被這景象嚇得一片空白。
下一秒,許銳當機立斷將她攔腰抱起,朝著人少的空地奔去,免得兩人雖未遭受氣爆波及,卻被混亂奔逃的賓客撞傷。
梁媛湘沒有反抗,事實上她早已嚇得呆若木雞,只能傻愣愣地看向氣爆現場,不敢相信她的幻覺竟然……成真了。
許銳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只是比起意外發生,他卻更在意之前她說過的話,因此當兩人終于跑到安全的地方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妳剛剛說要我別走,還說我會受傷,難道是因為……」他沒有把話說完,因為連他都覺得他的臆測有多荒謬!
如果剛剛她沒有任性的伸手拉住他,他的確是打算走向熱食區後頭的服務室替她找胃藥,如果真是那樣,那麼他的下場……
梁媛湘一臉呆滯,壓根兒就沒有听見他的話,只覺得無論是生理還是精神上都瀕臨崩潰邊緣。
今天的事帶給她的打擊,讓她再也難以承受,「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雖然心還是很痛,胃還在燒灼,遠方的火還在蔓延,可梁媛湘卻是非常「瀟灑」,兩眼一閉,暈厥在許銳懷里,只留下僥幸逃過火劫,卻不幸遇上「水難」的許銳站在原地,面色鐵青,徹底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