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鐵復低頭,牢牢鎖定她的眸,杜沛蓁被他瞧得心慌意亂,慌慌張張想別開,葉鐵復見狀,立刻扣住她的臉。
「看著我。」
「沒別的事我要出去忙了。」
「杜沛蓁!」他雙手夾住她的臉,硬逼她轉回來。
「晃開偶!」杜沛蓁抓著他的手腕,想將凌虐她臉頰的手拉開。
「還有眼楮,」葉鐵復是男人,力氣大,雙手控制臉的方向的同時,還有余裕以手指撐開她的眼皮,「眼楮也不準亂瞟,不可以看別的地方,看前面,喂,給我看前面!」
杜沛蓁抗拒著不想隨他的意,葉鐵復真想直接兩手戳進她眼球,固定位置。
杜沛蓁覺得她快瘋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搞的?他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他現在的行為非常的幼稚嗎?
堂堂全國前十大的集團部門經理,女人心中的酷帥男神,形象完全崩解了啊!
「晃開……」杜沛蓁一掌拍向他的面頰。
這一巴掌,總算甩開了他。
見他一臉難以置信的錯愕神色,杜沛蓁反而忍不住笑開來了。
他的樣子看起來超白痴的,什麼酷哥形象,完全毀于一旦了啊。
見她掩著嘴開懷暢笑的模樣,真是一個字——甜。
就算被打了一巴掌的火氣也會在瞬間澆熄了。
至少,她可沒對其他同事這樣笑過,連微笑都沒有呢。
「看在你笑的份上,我原諒你打我。」
「我不是要打你,是你一直夾著我的臉,我是要推開你!」杜沛蓁理直氣壯,嚴正反駁。
「我臉會痛,就是打。」
「噢,那,對不起。」
「道歉就有用,那要警察干嘛?」
他這是先聲奪人嗎?
「不然你要怎樣?」
她是在指責,但听起來頗像在嬌嗔,害得他心癢癢的。
「我要怎樣呢……」他臉一靠近,她立刻就往後退了,葉鐵復一把將她扯了回來,
措手不及的杜沛蓁臉撞上了他的胸口。「不準再躲開了。」
那句話應該沒什麼意思的……
但她的心髒卻很不爭氣的卜通卜通跳得飛快。
她覺得她快不行了,她的頭昏昏的、腦子鈍鈍的,而且……而且他把她的下巴抬起來要干嘛?
她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眼楮。
就在她心髒即將炸裂開的瞬間,門上傳來「叩叩」敲門聲響。
「經理,」是程川哲敲的門,「要開會了。」
葉鐵復迫于無奈放開了她。「我等等就過去。」
杜沛蓁恍如大夢初醒,急急忙忙退開,一臉燥熱。
「先去開會。」瞧她臉紅似西紅柿,葉鐵復忍不住逗弄了她一下,「你等臉不紅再出去。」
這一聲叮囑,讓那顆西紅柿,一下子變熟爛了。
葉鐵復輕咳兩聲,壓制住滿腔笑意,拉整了一下弄皺的衣服,方才走出辦公室。杜沛蓁兩手猛朝發熱的臉頰搨風,不知該如何是好。
瘋了嗎?她剛竟然有期待?
她不知道他心里怎麼想的,他是在戲弄她嗎?還是……
不!她用力搖頭。
她才沒那麼不自量力,覺得他喜歡她。
況且,他那麼受女人歡迎,如果像她這種平凡的女生,他都會無聊逗弄一下的話,說不定全公司的女人都被他逗弄過了。
她不想被當成玩具,也玩不起任何游戲,她只是個沒用的小孬孬,遇到她沒有辦法解決的事,就只能選擇逃避。
她推開辦公室大門,直直往前走。
「杜沛蓁,你要去哪?」一名程序設計師在電梯口遇到她,好奇的問。
「我早退。」她轉身,改從安全梯下樓。
杜沛蓁一路走回家。
她家位于一條繁忙路口的街道內,隔壁三角窗是家便利超商。
一樓是店面,二樓是樓高略微低矮的住處,杜家一家人在此已經居住三十年有余了。下午時分,沒什麼客人,埋首熬煮糖漿的杜母細心的轉動鍋內湯匙,預防燒焦,當快速的腳步聲響起,專注的她本能的抬起臉,機械化的喊了聲「歡迎光臨」,卻是看見不明原因雙頰發紅,不住喘著大氣的女兒。「你發燒了?」要不然臉怎麼這麼紅?
「啊?發燒?」杜沛蓁手擱上額頭後,才發現母親誤會了什麼。「沒有啦,我沒有發燒。」她下意識避開母親審視的視線。
她從公司出來後,腦子仍是紊亂理不清的狀態,連公車都忘了搭,一路快步走回來,怎知,那被葉鐵復逗出的紅潮,還是沒退。
「但是你臉很紅。」紅得很詭異。
「被太陽曬的啦!」杜沛蓁岔開話題,「媽——」
「對了,你怎麼現在就下班了?才三點耶。」女兒的下班時間不是五點半嗎?
不過這是指正常情況,听說他們公司現在很忙,加班到七八點是常態,還有人連著好幾天回不了家的。
「媽,你先听我說。」杜沛蓁一口氣將想講的話說出來,「我想,現在店里生意這麼差,老爸也沒工作了,干脆趁台北的房價還不錯的時候,我們把店賣一賣,去南部重新開始。听說準備個一千萬就可以在南部鄉下買到獨棟透天房子,我們家的店至少可以賣個兩三千萬吧,就算花一千萬買房子,還有一兩千萬的存款,干脆你跟爸就退休養老,而我去找個一般事務性的工作,每天準時上下班,這樣的生活不是很悠哉?也不用煩心!」
「我看你是中暑了吧?」難怪臉那麼紅,腦子也不正常了,竟然說要搬家?
台北住了五十幾年了,老朋友都在這,她怎麼可能舍得放下這一切,搬到人生地不熟的鄉下。
「我是說真的!」杜沛蓁強調似的跺了下腳。
雖然葉經理不是「葉惡魔」,但似乎只要叫這個名字的,都跟她八字相克,她抓不出他們的想法,無法理解他們的思維,想到先前的經驗,她認為只有躲開才是王道。
一路走回來,她想著葉鐵復的事情,也想著將來的事情,走著走著,她忽爾想到自家位于台北市,地段也是不錯,若是賣掉也是不少錢,搬到花費較少的鄉下,根本就不用擔心經濟問題啊,她怎麼沒早點想到呢。
說不定到鄉下,還可以再重開茶飲店呢,她又可以繼續窩在後面的廚房負責煮茶,不用跟任何人打交道。
這樣的生活才是她要的啊。
這段在「泰邦科技」工作的時間,細胞不知道死掉了幾百萬個,一開始是有個會整她的同事,現在被調派到手游部當秘書助理了,連經理也要整她。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張衰臉,所以從小到大,都逃不過被整的命運。
「我先說,我是不搬家的喔。」杜母鄭重聲明。
「為什麼?」她的一線希望瞬間被剪斷。
「哪有什麼為什麼?我從小在台北長大,從沒動過搬家的念頭,要搬你自己搬。」杜母猜她八成在工作上踫壁了,要不也不會迸出要搬家的想法。
果然是因為孩子一直在家里工作,所以社會性適應不良,連搬家這種異想天開的提議都生出來了。
下一次會不會說要搬到國外去?
她雖然不贊成杜沛蓁的作法,但也心疼著孩子,無法說出任何指責。
國小她被欺負時,家里生意正好,根本無暇管孩子狀況,連在校被欺負了都沒察覺,直到某日,女兒木著一張臉說要轉學,知道原因的兩個家長,這才發現事態嚴重。
當時丈夫氣得要去學校理論,被杜沛蓁阻止了。
「我轉學就好了,轉學,就不會有人欺負我了。」從十歲孩子口中說出的話听似堅強,也讓人心疼,加上工作實在太忙,兩家長也就順了她的意,想辦法將她的戶籍遷到姨母那去,卻不知她這是在逃避,一逃就是十九年。
不該再讓她逃下去了,這孩子長這麼大了,別說婚嫁了,連一個同性的普通朋友也沒有啊!
「我自己搬?」杜沛蓁詫異指著自己。
「不過你要想清楚,就算是南部,自己一個住在外頭也是要房租、水電費用,而且沒有人煮飯給你吃,一個月的開銷隨便算算也要個一兩萬,劃不劃得來,」杜母將計算機扔給她,「自己算。」
「啊啊啊……」杜母的計算機丟得太突然,杜沛蓁差點沒接著,手忙腳亂了一會兒,才完全抓穩。
「既然你現在沒事做,去後面幫我煮紅茶,不用煮太多,怕賣不完。」
「媽……」搬家換余生的無憂,不是很劃算嗎?
「快去!」杜母擺手表示不想討論什麼搬家話題了。
杜沛蓁氣餒地將計算機放回櫃台,沮喪的低著頭走向後方的廚房。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方式,還以為搬家這方法老媽會同意的呢。
把台北房子賣掉,搬到南部鄉下有什麼不好啦?
有房子還有閑錢,就算繼續開店,收入不怎樣的話也不用提心吊膽,就當打發時間的休閑,這樣不是超完美的嗎?
可是老媽竟然叫她自己搬出去……
要搬出去自己住也不是不行,可是就只有自己一個人搬到南部……好寂寞耶。她沒有朋友,有的只有家人,所以也只有家人是她的聊天對象,想不到老媽在「台北」跟「女兒」之間,竟然選擇了「台北」,嗚嗚嗚……
要不,她還是另外再找工作吧,這次不要再找那種覺得很穩定的大公司了,而是找那種小鮑司,不用接觸太多人,只要默默做事,不用任何交際公關應酬的,連同事都不用打交道的最好。
就這麼決定了。
她現在就去寫封辭職信,email給人事主管。
至于薪水……雖然很心痛,但公司要給便給,不給……就算了!
反正她是絕對不會再踏進那家公司一步了。
「杜沛蓁早退?」葉鐵復一出會議室,便听到這消息。
她身體不舒服嗎?
他早先竟然沒發現?
手上沒有她的聯絡資料,他只好進入人事部的資料庫,調出她的履歷表來。
將她的手機號碼在手機上輸入,正要按下接通時,人事主管的內線電話閃了。
他暫且放下手機,接了人事主管的電話。
「葉經理,杜沛蓁辭職了。」
「什麼?」葉鐵復霍地站起,「為什麼?」
「她說因為個人因素。因為她現在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先跟你通知一下。請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不適任的地方?」
「不……」葉鐵復頓了頓,「不要批準她的辭呈。」
「她辭意很堅決,說明天就不來上班了,公司規定辭職要一個月前辦理的,她這樣臨時很麻煩,還說什麼如果造成困擾,不給薪水也沒關系。」看到這句話就讓人事主管有氣。
人事主管心想怎麼都快三十歲了,還這麼不懂禮節,她萬萬沒想到,杜沛蓁根本沒出過社會,許多人際關系上的「眉角」,她並不太懂。
這個女人……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這會兒他進一大步了,她便直接跑掉了?
葉鐵復胸口一股氣,真不知該找誰發泄。
「先暫置幾天,我處理。」
「okay」人事主管掛了電話。
右手放下話筒,葉鐵復左手拿起手機,用力按下去。
那千百年難得響一次的手機,今天響了兩次,第一次是公司的人事主管打來的,跟她確定辭職的事,她很堅決的表達辭意,最後還說如果公司覺得她這樣做不妥當,要扣她薪水也沒關系的,反正她就是從明天起,不去公司了。
第二通是沒見過的手機號碼。「八成是詐騙集團。」她直接切斷。
她的手機通訊錄里只有三組號碼——爸、媽、家用市內電話,除此以外,沒了。
會辦手機也是因為有時人手不足,必須幫忙出去送貨時,聯絡用的,否則她根本不需而要手機。
她沒有朋友,當然不會有人打電話給她,會打給她的,不是打錯的,就是詐騙集團,所以陌生號碼,她一律不接。
此刻的杜沛蓁,埋首在電腦前,專心地找著工作。
她要找小鮑司,人事越少越好,但也不要少到只有她跟老閱兩人,否則每天面面相觀,多尷尬。
三到五個人大概是她最理想的數值吧。
她點開人力銀行的網頁,一項一項職務卷動著。
突然,一項公司名稱躍入她眼簾。
「征信社!」
征信社不就是每天在外跟監什麼的嗎?
必須要掩人耳目,也要很低調,當然也不用跟人打交道。
「這就是我要找的工作!」她難掩喜悅的按了按鼠標,將征才內容,一項一項仔細看下去。
葉鐵復撥了數通電話給杜沛蓁,但她一直沒接,甚至響兩聲就掛斷,他火大的咬著牙,橫眉怒目,在辦公室內踱方步。
她為什麼要辭職?
可想而知,是因為他的關系。
「躲?你要躲到哪去?」
他回到辦公桌前,尋找出了杜沛蓁的住址,正想穿上西裝外套出門時,腦中一個念頭讓他停下動作。
這樣直接去找她沒有用的,她一定又會繼續躲下去。
這個人的性格就只會逃避嗎?
還是……仍跟他有關?
回想她說起國小的他時,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是恨透了,讓他無法坦白實說。
像這樣的秘密是紙包不住火的,哪天就可能爆發,他在找她之前,應該先把這件事弄清楚來龍去脈才對。
于是,他將西裝外套重新掛回衣架,臀靠在辦公桌,先將杜沛蓁的手機號碼儲存起來,再叫出另一組號碼。
「河潤,我要請你幫我查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