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盛恆一臉無奈地站在廚房門口,廚房里的女人正蹲在冰箱前,將塑膠袋里的食材一一塞進冰箱。她穿著艷紅色的連身褲,大到夸張的項鏈裝飾在頸間,齊肩的棕色長發束在腦後,露出墜在耳垂上的碩大耳環。
七點鐘準時來他家報到,那她要幾點起床才能有空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啊。
「你在偷看我哦。」回神時,卻見鄭櫻琪已經停下動作,從冰箱門上探出頭來笑嘻嘻地看著他,「是不是忽然發現我好漂亮、好漂亮,然後情不自禁地愛上我了。」
「沒有。」生硬地閃開目光。
「 ,要不要否認得這麼快啊。」不滿地噘嘴。
陸盛恆停頓了幾秒鐘,又忍不住將目光劃過去,「我要去晨跑。」
「去吧、去吧。」鄭櫻琪大方地擺擺手,重新轉頭看向冰箱,「回來就有早餐吃了哦。」
從上個禮拜開始,她就堅持每天幫他做三餐。
因為同樣要工作,所以鄭櫻琪會趕在他晨跑前出現,而當他晨跑回來後,她已經做好早餐離開;到了中午,她會去公司找他吃午飯,為防他以工作太忙沒空去吃為理由,鄭櫻琪一般都會買好,在徐初陽的特別批準之下直接帶到他的辦公室,連前台那一關都直接省了;至于晚餐,只要她下班時間早于陸盛恆,就一定會跑到他家準備晚餐。
你要問她是怎麼進來的?怪就怪陸盛恆放備用鑰匙的地方太過大眾,讓她一下子就找到,還去復制了一把。
不過天可憐見,鄭櫻琪雖然做家務的能力差勁,但起碼廚藝還算過得去。
陸盛恆曾因為好奇多過問一句,而她的回答則是,「喔,因為我從十一歲起就開始煮飯了啊,當然廚技了得。」
「十一歲?」為什麼會這麼早?
「是啊。」正在切蔬菜的鄭櫻琪漫不經心地答道︰「那年外婆去世,我就開始煮飯了。」
「你爸媽呢?」
她切菜的動作倏地一頓。
陸盛恆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說︰「抱歉。」
「沒關系。」似乎不想多提及父母的事情,勻好呼吸之後她抬眼看向陸盛大恆,語態輕松,「是不是覺得我好辛苦啊。」
事實上他覺得很訝異,一直以來,陸盛恆都以為鄭櫻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有父母疼、有大哥寵,所以才會驕縱出這副烈火性子。可沒想到她……
「其實我還好啦。」她收回目光,垂眸將砧板上切好的蔬菜攏進碟中,「辛苦的是鄭英杰。」
「鄭警官?」
「他負責賺錢與做家務,而我呢……」順手拿過抹布開始擦桌子,她輕輕一笑,「只要負責在當他不在的時候把自己喂飽就好了。」
那一瞬間,陸盛恆心中的某個部分似乎被觸動了。
在眼前猛揮的小手拉回陸盛恆飄遠的心神,渙散的目光微微凝聚,率先躍入眼簾的就是那張放大的嬌顏。
「喂、喂!」踩著高跟鞋的她微微踮高雙腳,才勉強讓自己的臉擠入陸盛恆的視線,「哈羅。」
「你做什麼?」回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作亂的小手壓下去。
「幫你叫魂啊。」鄭櫻琪放平雙腳站站好,然後一插腰,不解地瞧他,「不是要去晨跑,怎麼發起呆來了。」
「沒事。」他目光閃爍地掉頭離開,「我去晨跑。」
「不對,一定有事。」美眸狐疑地眯起,立刻跟上去,「你剛剛在想什麼?」
「工作。」頭也不回地往臥室走。
「是嗎?」很不相信的口吻。
「是。」陸盛恆大步走入臥室,手一甩,將門利落關上。
「 ,不要撒謊了,你剛剛就是在偷看我,所以發呆肯定也是在想和我有關的事情,對不對?」被關在門外的鄭櫻琪好整以暇地靠在門板上,悠悠地說︰「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
接下來她便開始天馬行空地想象。幾個想法羅列下來,中心思想都是因為她太漂亮、太能干、太完美,所以陸盛恆淪陷在她霹靂無敵的人格魅力里,別說去晨跑,就連自己姓甚名誰、身在何處都忘了。
門板那頭正在穿運動褲的陸盛恆差點一頭栽倒。
而門外的鄭櫻琪顯然是玩上癮,最後索性一拍手,夸張地啊了一聲,「我知道了,你的腦子里該不會是在想那些色色……啊!」
房門倏地被拉開,因負載著她全部體重的門板冷不防地被抽走,鄭櫻琪話沒說完便順勢倒了下去。陸盛恆眼疾手快,輕而易舉地將她接住,而鄭櫻琪亦是本能地攀住他的肩,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結實有力的手臂圈緊她盈盈一握的縴腰,她與他之間似乎只隔了一層單薄的衣料,而這具掩藏在寬松運動裝下的男性軀干竟是出乎意料的精壯,那線條分明的肌肉滾燙而堅硬,威脅性十足地抵住她,將那對在內衣的包裹下渾圓而挺立的胸部壓得扁平。
鄭櫻琪忍不住臉紅,但在喜歡的男人面前她還是決定拋開那為數不多的女性矜持,那雙原本攀附在他肩頭的手臂轉而圈住他的脖子。她踮腳湊過去,幾乎踫上他的鼻尖。
「我猜對了是不是?」女人又嬌又軟的一句話,此刻卻仿佛一記重錘,猛地敲回陸盛恆的理智,心跳瞬間加速跳動,懷中的女人仿佛成了易燃易爆的危險品,他幾乎是本能地將鄭櫻琪給推了出去。
「啊!」一聲慘叫。
穿著十公分高的高跟鞋意外跌倒的後果就是……骨節錯位。
鄭櫻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小臉上還掛著整骨時劇痛所致的蒼白。陸盛恆默不作聲地開車,愧意使他根本不敢側頭去看她。
他真的很有罪惡感,為什麼要失手將她推出去呢,善待女人的傳統觀念在陸盛恆的認識中根深蒂固,可他今天的行為無異于毆打。
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從頭至尾都沒有要傷害他,她只是喜歡他,雖然方式有些粘人,有些強硬,但陸盛恆無法否認,鄭櫻琪所做的一切都出于善意,她只是想得到他的喜歡。陸盛恆,你真是可惡,沒辦法和人家交往也就算了,還害得她受傷……這下鄭櫻琪該生氣了吧,肯定不會再想方設法地靠近他了。
「喂,陸盛恆。」
混亂的思考戛然而止。他靜了靜,有些不安地回應道︰「嗯?」
「我們好有緣哦。」語氣是意料之外的開心。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骨節錯位耶。」鄭櫻琪拿起一直擺弄的診斷書給陸盛恆看,「有沒有覺得很耳熟?」
陸盛恆還是沒理解她的意思,「耳熟?」
「笨耶,你忘記了嗎,我們剛認識的那天,你就是被我撞成了骨節錯位呢。」
「哦。」這也算是有緣嗎。
她湊過來一些,興致勃勃地問︰「是不是很巧?」
陸盛恆僵直了身體沒有動,生怕再來個條件反射傷害到她,「嗯,很巧。」
「所以我當初欠你的,今天就算還上了哦。」她笑咪咪地坐回去,「我們扯平了。」扯平?陸盛恆想,這听起來好像是要一刀兩斷的意思。
可誰知鄭櫻琪的下半句話卻是,「這下我就可以更加理直氣壯地追你啦。」
果然還是他想太多。陸盛恆無奈低嘆的同時,緊皺的眉心卻因為松了口氣而微微舒展。「咦,你這是在往哪里開?」
「你家。」有什麼問題?
「我不要回家啦,去貝爾醫院。」
他顯得有些驚訝,「你還要工作?」
「不然呢。」
「你受傷了。」
「只是扭到腳而已。」
他難得糾正她的用詞,「骨節錯位。」
「都一樣啦。」
「骨節錯位比扭傷要嚴重,要好好調養。」
「等一下。」鄭櫻琪敏感地眯起眼楮,貓一般賊兮兮地看向他,「你是在關心我嗎?」末了還加上一句怪聲怪氣的稱呼,「陸先生。」
「當然。」陸盛恆坦然承認,卻在她開心雀躍前說︰「你是我推倒的。」
「 。」十分掃興地垮下笑容,「如果真這麼愧疚的話,那干脆和我交往好了。」陸盛恆習慣性地保持沉默。
就知道他不會回應。鄭櫻琪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喃喃道︰「你這根木頭,真的好難追。」不過隨即重新打起精神看向他,「算啦,不和我交往也可以,給你另一個彌補我的機會,好不好?」
彌補?她剛剛還說兩個人扯平了。不過陸盛恆本意也是想要補償她的,于是接口道︰「什麼機會?」
「在我的腿傷痊愈之前……」她側過頭,眼眸被期待點亮,「你來照顧我好不好?」
很好,他沒有吭聲,不過她本來就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這家伙躲自己都躲不及,又怎麼會想要照顧她呢,少自作多……
「好。」清淡的男聲在耳畔響起。
等等,他說什麼?美眸微瞠,鄭櫻琪愣了半晌後才轉頭看向他,「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好,我來照顧你。」
「真的?」晶亮的喜悅一點一點地漫出眼底,取代了原先的驚訝。
她的笑臉充斥在余光中,但陸盛恆還是強迫自己目不斜視地繼續開車,「嗯。」
「你要照顧我?」紅唇情不自禁地揚起。
「嗯。」
「直到我腳傷痊愈?」笑容大了一點。
「嗯。」
「沒騙我?」笑容又大了一點。
陸盛恆沒有回頭,但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純然的喜悅,「沒有。」
「那如果我……」
「鄭櫻琪。」他終于忍不住打斷她看起來沒完沒了的問題,「我會照顧你,直到你腳傷痊愈,千真萬確。」
她沒有再問,緊抿住紅唇,一分鐘後終于忍不住舉起雙手,「耶!」
這麼開心?陸盛恆從容不迫地扭動著方向盤,素來平整的薄唇竟然也勾出了一抹細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