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我要去見姑姑!」杜梅虹拿出手絹抹著淚,心中恨死了墨瑛熙,若非他突然插手,事情也不會被揭露出來。
「你去見母妃也沒用,就是母妃逼著我寫下休書的,她得知你做出這種事後,不願讓你再留下。」
她仍試圖狡辯,「你相信我,我是遭人冤枉陷害……」
墨璉熙委實受不了,都到了這個地步,她竟還不承認。「是不是遭人冤枉,你自個兒心里清楚,所幸春鶯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否則連我都無法原諒你。王府眼下是容不下你了,你要不就回你爹那里,要不就听我的,讓我另外安排去處。」他直截了當給她兩個選擇。
最後杜梅虹不甘願的選了後者,她不能這麼丟臉的回娘家。
然而就在杜梅虹被墨璉熙暗中藏在京城一處私宅的第三日一早,卻被下人發現她懸梁自縊身亡。
此事也讓杜氏得知兒子背著她所做的好事,召來兒子斥責他一頓。
墨璉熙卻始終想不透,好端端的杜梅虹為何會突然自縊,他昨日才去看過她,她雖仍感到忿忿不平,但似乎已暫時接受了眼下的處境,兩人還纏綿歡愛了一場。
而此時,伍春鶯房里有個明康侯派來的下人,正在向伍春鶯稟告,「您托付的那件事,侯爺已差人給您辦妥了,往後她不能再氣著您,更沒辦法再害您。」
伍春鶯點點頭,讓身邊的嬤嬤給了賞,打發他回侯府去。
原本若是杜梅虹乖乖回杜家去,她倒是可以給杜梅虹留一條活路,可她偏偏還糾纏著墨璉熙不放,這就不能怨她心狠了,她絕不容許墨璉熙表面上休了她,卻暗地里與她糾纏不清,更何況當初是她先對她下手,她讓爹幫忙除掉她,也只是回敬她罷了。
伍春鶯抬手撫模著高高隆起的肚月復,面容上那抹冷酷頓時消散,被滿滿的慈愛所取代,她柔聲的對月復中的孩子說︰「寶寶,再過一個多月你便要出世了,屆時你可別太折騰娘,快點出來啊。」
當杜梅虹的死訊傳到岑佩南與墨瑛熙耳里時,墨瑛熙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倒是岑佩南立刻額手稱慶,「死得好!當時她竟然還有臉跑來威脅你,要你去說服王妃收回成命,否則就要對外宣揚你身中惡咒之事。」
他還記得那時墨瑛熙只回了她幾句,就把她嚇得狼狽離去,不敢再提——
「我當初是為救皇上而身中此咒,你若不怕皇上降罪,只管說去。」
得知杜梅虹懸梁自盡,朱涓總覺得這不像她會做的事,不過既然人已死,也沒什麼好再追究的,而且她最終會有這樣的下場,不得不說,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她想著想著,打了個呵欠,眼皮漸漸撐不住,趴在桌案上便沉沉睡著了。
玉梨剛去替她沏了壺茶,進房瞧見她就這麼趴在桌上睡著,只好和曉梅一塊兒將她扶上床榻。
見兩人這般扶著她,主子都沒醒,曉梅訝異的道︰「涓姨娘這是被瞌睡蟲給附身了嗎,怎麼越來越貪睡?這會兒才申時,涓姨娘連晚膳都還沒吃,便又睡過去了。」
玉梨有些擔心。「怕是得了什麼病,等世子回來,得讓世子再給涓姨娘找個太醫來瞧瞧。」
墨瑛熙很快的再找來太醫替朱涓診脈,但結果還是和之前一樣,說她是精氣虛乏所致,再開了補養精氣的藥方給她。
但朱涓喝了半個多月的藥,仍不見起色,且越來越嚴重,一天里她有大半的時間是在昏睡中度過。
墨瑛熙接連替她再找來幾個太醫,然而他們卻都瞧不出問題,只知她精氣虧乏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最後一個太醫來為她診治後,直言道︰「依下官所見,夫人的情況就彷佛她的生氣被什麼給吸走了似的,虧虛得太嚴重才會這般,這種情況下官也未曾見過。人之精氣乃生命之本,倘若再繼續這般損耗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聞言,墨瑛熙的腦海中隱隱約約有個念頭一掠而過,可此刻他憂心如焚,靜不下心深思。
待太醫離開後,他坐在床榻邊看著昏睡中的朱涓,冷黑的眸子里流露一抹憂色,現下她一天醒著的時間只有三、四個時辰,她甚至已經有好一陣子在他變成獅身前就睡著,無法陪伴變成獅子的他,連她養的那幾只小貓兒,也因為她的冷落,時常躐進屋里頭來找她。
墨瑛熙瞧見那三只貓兒又躐了進來,喵嗚喵嗚的朝躺在床榻熟睡中的她叫著,似是在叫她起來陪它們玩。
二花見她仍沒醒,突然跳到櫃子上,抬起爪子將擱在上頭的一只花瓶給推落。
匡的一聲,花瓶的碎裂聲響終于驚醒了朱涓,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瞥見坐在床邊的墨瑛熙,連忙坐起身。「我又睡著了嗎?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快酉時了。」他拿了件外袍給她披上,現下已是秋末冬初,天氣漸寒。
「啊,我竟睡了那麼久。」說是這麼說,但她還是覺得困倦,眼皮半睜半闔的偎靠著他。「對不起,我也不知為何,老覺得困……」
墨瑛熙扶著她躺回榻上,替她拉好被子。「既然困了就睡吧。」他不忍見她這般勉強睜著眼。
「可是我想陪著你。」他在,朱涓舍不得把雙眼閉起來,眼皮一闔上,便再努力撐開。
她這模樣,看得他心頭微微一疼。「你放心睡吧,我會在這兒陪著你。」他握著她的手,眉峰緊攢著,他知道她眼下這情況不對,可偏生就連太醫都查不出問題來,他不得不想,難不成她也中了什麼詛咒,才會這般貪睡?也決定明天要請鍾天師過來給她瞧瞧。
「喵嗚、喵嗚……」三只貓兒見她轉眼又睡著,喵喵叫著想再叫醒她,它們幾次想靠近她,但礙于墨瑛熙坐在床榻邊,令它們不敢靠得太近。
倏然間,三只貓兒看見原本擁著她的墨瑛熙,變身成一頭猛獅。
即使早已親眼目睹過他變身成獅子,貓兒們仍驚嚇得逃竄出去。
墨瑛熙抬起爪子替她將被褥掖好,跳下床榻,掩上了房門,啾見櫃子底下掉落一本書,他心忖可能是適才二花跳到櫃子上,打翻花瓶時跟著落下的。
他走過去,發現這本書是他先前在那家奇異消失的書鋪里所購得的那本,這幾個月來他幾乎已遺忘了它,此時他驚訝的發現,書冊打開的那一頁,原本模糊無法辨認的字跡,如今竟能看得清楚——
陶大郎恢復人身時間漸長,甚喜,然其妻卻日漸虛弱,陶大郎覺察此事,得一友指點,尋訪一高人。
高人曰︰「汝所中之咒,若要解開,須吸食人之生氣,且其人須是與汝心意相通者。」
陶大郎震驚不已。「莫非要解此咒,須得以情投意合之人的性命才能解除?」
「然也。」
「吾妻待吾至真至誠,告豈能以其命換吾解咒,若此,吾情願終生不解此咒。」
「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只要汝妻對汝之心意不改,汝便無法停止吸食汝妻之生氣,此生氣,實乃是情。」
「那吾該如何做才能停止吸食其精氣?」
「唯有令汝妻斷其情、絕其意、改其心、移其志才能停止。」
墨瑛熙瞪大雙眼,心中震愕,猛地思及太醫所言——
「夫人的情況就彷佛她的生氣被什麼給吸走了似的,虧虛得太嚴重才會這般……」
他明白了,是他吸走了她的精氣,才會令她精神不濟,常常陷入昏睡。
先前他誤以為是鐘天師以發灰解咒之效,此時回想起來,他提早恢復人身時,正是她向他吐露心意時。
他將書上的內容再仔細讀了一遍,發現下一頁還有字,但一如先前模糊不清,無法辨認。
他急著想知道後續,用爪子翻來覆去的撥弄著那書,可那些字仍看不清。
突地,他思及有些隱密的書信會以特制的藥汁書寫,待干時,藥汁便會消失,只有烤過才能再顯現出來,可他看著此時自個兒那毛茸茸的獅爪,擔心一個不慎,將書給燒毀,如今他只能等到恢復人身時再把書拿去烤火。
他躁動難安,來來回回在房里踱著步,半晌後,走到床榻旁,看著沉睡中的妻子。若要以她的性命來為他解咒,他所做的選擇將會與書中的陶大郎一樣,他情願一輩子都不解咒。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不能繼續再留在他身邊,除非她對他斷情移心,否則他仍會繼續奪走她的精氣。
他不知這書究竟有著什麼來歷,為何書里所記載的故事,竟與他這般相仿,主人翁與他一樣皆中了惡咒,就連他這段時日提前恢復人身和涓兒陷入昏睡的遭遇,也與之相同。
他不得不懷疑這本書的主人翁或許是真實存在的某個人,某人或是他自己,將他的經歷記載了下來。
想到有朝一日,她或許會因為他而永眠不醒,他再也按捺不住悲憤,咆哮出聲,「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