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谷若揚真舍得,這千年人蔘當真大方的讓她吃下肚,而她也慘得補到流鼻血,補過頭後風寒是好了,但身子卻是更虛空了。
「雲姊姊今日的精神可好多了?」一名清麗奪目的女子走進阿紫的屋里,關心的問。
這人叫秦芬兒,也是秀女之一。
這回符合待選資格的秀女共十七名,目前全住進儲秀宮里等待遴選,因此次的秀女個個都有點來頭,便配有獨立的屋子住,不像過去通常二至三人才配得一屋。
秦芬兒就住在她隔壁的屋子,不過畢竟是入宮待選的身分,即便往日在府里僕婢如雲,到了宮里沒有位分也只能凡事自己來,沒人可伺候。
她進宮時染病,秦芬兒熱心,主動過來照顧她,這點讓她頗為感激。
「我好多了,今日可下床了。」她其實還虛著,鼻血偶爾滴落,但總不好一直賴在床上讓秦芬兒照料。
「那太好了,咱們進宮這是第三天了,可雲姊姊一直病著,並未參加秀女的宮儀集訓,今日淑妃與德妃兩位娘娘要親自檢視大伙兒的儀態姿容,妳的身子好轉,恰好趕得及拜見兩位娘娘。」秦芬兒高興的說。
淑妃與德妃是目前後宮中位分最高的兩人,這次奉太後之命主持大選,幫皇上挑人,所以這兩位是絕不能得罪的,今日誰若敢缺席,就是不將兩人放在眼底,之後也不用選了。
這兩位娘娘的背景阿紫是知道的,淑妃莫香凝的爹是左相莫千里,德妃季霏嫣的爹則是右相季汐山,這兩人家世過人,連帶使得她們在宮中的地位也高人一等。
秀女將來若想在宮中一切順意,這兩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過對于壓根不想進宮的阿紫來說,她何必費心去討好誰。
「我雖能下床,但這骨頭還酸麻著,今日恐怕無緣與兩位娘娘見面了,不如妳去替我請個假,若有人問起,就說我身子依舊不便,日後再向兩位娘娘請罪問安。」她尋了借口不去。
這病也有病的好處,不用出去跟人唆,而且她巴不得兩位娘娘對她印象差,直接將她的名字剔除出去,如此皆大歡喜。
秦芬兒訝然,她居然敢不去?「雲姊姊,咱們既然進了宮,這前程就要自己爭取,眼下咱們還只是個秀女,怎好不給兩位娘娘面子,妳這還是去一趟的好。走吧!」
她也是好心,擔心阿紫開罪兩妃,以後日子會不好過,還是強拉著她出去。
阿紫拗不過秦芬兒,被拖來了,淑德兩妃檢視秀女的地方就在儲秀宮前的廣場,她們到的時候,所有秀女早都到了,就連兩妃也已高坐椅子上,眾人的眼楮全盯著她們看,心想她們著實大膽,這種場合也敢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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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香凝與季霏嫣一身珠翠羅衣,皆是容顏嬌艷無雙的美人,兩人瞧向遲到的阿紫與秦芬兒,表情各有不同。
莫香凝雖不悅,但還忍著沒說什麼,可這季霏嫣的不快就清楚的寫在臉上了,本想教訓人的,但還沒開口已有人先起身斥道——
「才只是待選的秀女而已,就敢讓淑妃與德妃娘娘等,妳們這兩個丫頭分明不知輕重,這將來有幸入了宮門還不會目中無人嗎?」
這說話的人是年紀三十的成嬪成秋雨。
今日檢視秀女儀容的除了淑德兩妃外還有她,成秋雨位分雖不高,卻是第一個伺候谷若揚的人,在谷若揚十五歲時,先皇指她給谷若揚侍寢,谷若揚登基後,她也入了後宮,但谷若揚成年後幾乎不曾與她親近過,因不受寵,所以位分始終抬不上去,遠遠不如比她晚進宮的莫香凝與季霏嫣。
不過盡避她地位不高,畢竟是老人,對宮中的事務比任何人都熟悉,所以太後讓她也來協辦。
她位輕無寵,平日只能靠討好兩妃過活,這會見阿紫與秦芬兒開罪兩妃,瞧是機會,馬上要修理她們給兩妃看。
秦芬兒很緊張,馬上就道︰「咱們不是故意的,是……路上遇點事耽擱了,還請兩位娘娘原諒。」
「大膽!遲到了還有理由,這宮中規矩還不清楚嗎?任何事也比不上見娘娘們重要。妳叫什麼名字,將名字報上來,讓娘娘們知道,記著之後得特別教。」
「我……姓秦,名芬兒。」秦芬兒白著臉的報出自己的名字。
「秦芬兒?我想起來了,妳爹不就是秦將軍嗎?不過,說將軍是好听,實際上只是個掛著將軍職餃卻是手上無兵的閑人,妳能參加采選,這資格是勉勉強強才過的,如此居然還不知感恩,敢無視于兩位娘娘?」
成秋雨這話說得既傷人又污辱人,秦芬兒听得臉色死白。她父親秦孝越受先皇提攜成為將軍,但因為能力普通,晉王之亂時又未建下什麼功勞,之後並不受當今皇帝重用,所以手上無兵,這點常私下受人恥笑,不料成秋雨今日當眾說出,讓人極為難堪。
阿紫哪里見得成秋雨這般欺人,立刻道︰「是我慢吞吞才害得秦芬兒遲到的,要責怪就責怪我,不關秦芬兒的事。」
成秋雨這才注意到阿紫,見阿紫目光不遜,不禁瞪了眼,雖說這次的秀女都是世家出身,但貴女遇到宮里的嬪妃怎麼都矮上一截的,這丫頭敢與她明著嗆聲,立即令她火大了。「妳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既然說是妳的錯,那就報上姓名來,叫什麼、誰家的女兒?」
「我是慶王府上的雲絳紫。」她報上名號。
「慶王府上的郡主,這就敢囂張了——等等,妳……妳是雲絳紫?!」成秋雨本來還張牙舞爪的,忽然間大驚失色。
「沒錯,我就是雲絳紫。」
「原來妳就是……咳……罷了,下回準時些,別再遲到了。」成秋雨臉色有些青白,咳了兩聲後,再張口語氣軟和多了,匆匆說了兩句話收尾就當教訓過了。
眾人瞧她之前那張揚的樣子,以為阿紫要倒大楣了,誰知竟是雷聲大雨點小,草草了事。
季霏嫣見成秋雨沒逞威替她出氣,不高興的站起身,讓自己的宮女巧珠虛扶著,貴傲的走過來。
「慶王的義女,難怪敢目中無人,可慶王見了本宮尚且問安,妳這位王府郡主倒是沒學到什麼規矩。」她對阿紫說。
「娘娘說得是,阿紫是沒規矩,以後會改。」阿紫沒什麼悔意的道,對這位淑妃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季霏嫣何時讓人這麼漠視過了,馬上變了臉,「改以前得先責罰,否則妳記不住今日之過。來人,打臉二十。」她打算用刑給所有人看,以儆效尤,免得其他秀女有樣學樣,也敢對她不敬。
然而這成秋雨听了卻是神色一緊,馬上附耳過去,對季霏嫣低聲說︰「娘娘,您有所不知……」
阿紫不知成秋雨對季霏嫣說了什麼,讓季霏嫣看她的眼神突然如針刺過,犀利得很。
「娘娘,算了,您身分高貴,別與她計較了,咱們還是開始來評選秀女吧。」成秋雨朝季霏嫣咬完耳朵,便打起圓場來。
可那季霏嫣並沒有因此緩了臉色,神情還多了一股妒恨。「成嬪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說本宮度量小,好計較?」她反而責怪起成秋雨。
成秋雨一臉為難,心知她听了自己的話後,反而較起勁了,正要再說什麼,莫香凝已經走了過來。
「好了,我雖不知成嬪對德妃妹妹說了什麼,惹德妃妹妹更生氣,但成嬪說得也沒錯,今日咱們是為了檢視秀女容姿而來,辦正事要緊,就別為秀女遲到這等小事動氣了,這兩丫頭今日暫且放過,若還有疏失再一並責罰。」
季霏嫣與莫香凝地位看似相等,但莫香凝早她幾天入宮,隱然為妃首,莫香凝都說話了,她還怎好再為難阿紫她們,于是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頭,「既然淑妃姊姊說項,那我也就賣姊姊面子,這兩丫頭先不罰了。」
秦芬兒聞言立即替阿紫松了口氣,這二十個巴掌打下來,這臉不腫破才怪,秀女最重要的便是臉面,這臉都腫了要怎麼見人?
成秋雨也悄悄吞了口水,她方才告訴季霏嫣,眼前的雲絳紫是皇上私下喜愛的人,自己進宮的時間比任何人都久,這旁的功夫沒有,靠的就是耳聰目明,盡避皇上沒有對外公開說出自己中意雲絳紫,但這些年不立後絕對與這人有關系,她提醒季霏嫣能不得罪這人就別得罪,否則恐怕觸怒皇上,而自己也是在听見雲絳紫的身分後才不再為難她的。
這事告一段落後,淑德兩妃開始評選秀女們的儀容,秀女一個個上前讓莫香凝與季霏嫣細細審視,這瞧了十多人,發現還沒一個是真正出色的,兩人原本還帶著幾分擔憂而來,怕這里頭有誰美過她們,可能搶了皇上對她們的寵愛,眼下似乎是可以放心了……接著輪到秦芬兒上前。
秦芬兒是漂亮的,容姿娉婷,季霏嫣明顯有妒意,但若真比起來,秦芬兒還是輸給自己那份風姿綽約。
季霏嫣高傲的睨她一眼後,故意無視的別開臉,莫香凝則是端著身段,雖有所忌,也沒多說什麼,兩人隨後將目光打量剛上前的阿紫身上。
季霏嫣方才只顧著責怪阿紫不受教,倒沒仔細留意阿紫的容貌,此刻細瞧,見阿紫肌質晶瑩、芙蓉如面,姿色竟是不遜于她與莫香凝,甚至比她們兩人還多了份靈秀之氣,不禁想起成秋雨方才告訴她的事,瞧眼前這張臉孔,或許皇上真對她有幾分情意。季霏嫣妒意更濃,又見阿紫竟是一身簡單素色的常服,不像其他人慎重其事而來,不由得再次心生怒氣,這是自信自己美貌不需裝扮,還是根本不將她與莫香凝當回事,隨隨便便就敢拜見?!
「雲絳紫,妳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季霏嫣質問。
連莫香凝也皺了眉,「今日難道沒人告訴妳,咱們要檢視秀女的儀容,妳這樣是不是太玩忽了?」
阿紫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著,倒是無話可說。她不想來,是讓秦芬兒給拖來的,既是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會打扮自己,不過,失禮就失禮,能搞砸選秀最好,只要自己不出色,就不會被選中留下,因此她們越不滿她越好。
「雲絳紫,妳這般輕視此事,分明是瞧不起本宮與淑妃姊姊,該當何罪?」季霏嫣索性借題發威。
阿紫面不改色,但秦芬兒馬上焦急的替她解釋,「雲姊姊是因為這幾天染了風寒,今日身子才稍見好,來不及打理自己就趕過來拜見娘娘們,不是不重視此事。」
「風寒?!好大的膽子,既是病了也敢進宮待選?」秦芬兒本想替阿紫開月兌的一番話,季霏嫣听了卻是更怒。
阿紫眼珠子一溜,「就是,萬一我這病氣過給了兩位娘娘就不好了,兩位娘娘還是趕快將我送出宮去吧!」她興奮的請求,一心渴望被攆出宮。
「放肆!這宮里是妳說來就來,說走便走的地方嗎?慶王教出的好女兒,這般朽棘不雕,這回不給妳個教訓是不行了。」
季霏嫣沒忘了之前的氣,這余怒未消,尋了理由又想給阿紫好看。「來人,將這丫頭拿下,連著先前的二十巴掌,本宮再加二十,一共四十,給本宮打!」
左右的宮女與內侍立即听令將阿紫抓住了,秦芬兒心驚,成秋雨更是緊張。
「德妃娘娘,您三思……」成秋雨忍不住再提醒一次。
季霏嫣目光凌厲的朝成秋雨一瞪,斥道︰「本宮要處置一個秀女何須顧慮什麼,要妳在這多嘴多舌,滾一邊去!」
她這是非動阿紫不可,就不信動了阿紫皇上會對她如何,皇上若真喜歡眼前這丫頭,先前為何沒有一點風聲傳出?若真有意思,一道聖旨就能讓這丫頭入宮伺候,又何必等到今日?由此可見成秋雨的話不可盡信。
成秋雨見她動怒,也不敢再說什麼了,反正勸也勸了,該說的都說了,若之後真有什麼倒霉事也與她無關。
阿紫被兩名宮女壓著,一名太監負責動刑,此時遠處站了位穿著金線銀白龍袍的人,他靜靜瞧著前方的動靜。
「皇上,需要奴才前去救下郡主嗎?」尤一東有些心急的問。
谷若揚擺手,「不必,你忘了,朕答應母後不偏袒她的,再說了,她也不是個會吞忍的主,就再瞧一會吧。」
尤一東見主子冷靜的態度,這才一想,郡主出身王府,慶王可是寵著很,雖不刁蠻,可也絕不會讓人欺了去,難怪主子不急。
「誰敢打我?」阿紫在太監打她前大喝。
那太監還真讓她的氣勢給驚得不敢打下去了。
「誰說我是自己想來的,我這是讓人押著來的,這會兒想走是不想害人,何錯之有?」阿紫揚聲問。
「妳說讓人押來的,是誰押妳來的?」季霏嫣訝然問。
「押我來的人是尤公公。」
「尤公公?!」季霏嫣一驚,這尤一東可是皇上的心月復大太監,連自己都要看他幾分面色的人,居然是他親自去押這女子進宮的,這話若是真的,那成秋雨的話不就不假?皇上真喜歡她?!
「妳莫要胡說,尤公公成日跟在皇上身邊,怎會去管秀女入宮的事,這要再亂說一通,別說德妃不饒,本宮也不饒妳!」莫香凝板著臉嚴肅的斥她。
莫香凝不信阿紫的話,這丫頭瞧來聰明,但怎敢說這個謊,那尤一東是什麼人,堂堂一個總管大太監,會去管一個秀女的小事嗎?
這丫頭要尋話解套可以,起碼也得找個象樣點的說詞,說出這話來表示這是個笨丫頭,而笨的人在這宮中活不久。
阿紫冷笑,「淑妃娘娘信也好,不信也好,這便是事實。」
「瞧來德妃說得沒錯,妳這丫頭真的欠打。」
「我雖是秀女,可也是郡主,秀女選不上,出了宮後還是皇族,在場的宮女太監誰敢打我,污辱皇族是重罪。」阿紫有恃無恐的說。
這話一落,一干宮女太監全青白了臉龐,哪還敢對她動手。
尤一東瞧著前方的狀況,不禁笑了出來,「皇上說得對極,咱們這位郡主伶牙俐齒的,哪里吃得了虧。」
谷若揚也笑了,自己看上的哪里會是個軟柿子,潑辣得連他都吃不消。他瞧著前方的阿紫,寵溺地笑著。
然而,他這笑容維持沒多久,臉就驀然沉下了。
「好,宮女太監不敢打,就由本宮來打,本宮親自動手,其他人還有話說嗎?」季霏嫣不像莫香凝性子沉穩能忍,這讓人一激,就要上前自己動手硬是要阿紫好看。
阿紫終于變了臉色,若由季霏嫣來打,她只能受著,就是父王在這里也不好說什麼的,想來這回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忽然一陣風吹來,她彷佛聞到了一股極淡的龍涎香味道,立即向四周尋去,在眾人背對著的廊上瞧見了谷若揚。
她與他四目相對,她心頭一緊,心知只要自己一呼,他定會來相救的……
而他望著她,自己雖答應過母後,不偏寵她,但只要她肯主動向他求救,就算得罪母後他還是會保她的,只是,她肯開這個口嗎?
肯當著眾人的面向他求援嗎?
最重要的是,她肯讓人知曉他谷若揚鐘情的就是她嗎?
她若肯這麼做,那便是願意到他羽翼下了,他期待著,張開包容保護的雙翅等著她……
她看出他眼神里的鼓勵,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對不起……她不能要求他的庇護,他的羽翼再寬、再溫暖,她也不能貪戀。
下一瞬間,季霏嫣那巴掌打到她臉上了,這臉頰頓時火辣辣的疼,感覺鼻孔里一股熱流流出,鼻血流下染得她嘴上衣襟都是血,模樣頗為嚇人。
谷若揚神情丕變,尤一東見了心驚,心知肚明主子這會怒的不只是打人的德妃,還有那不肯向他服軟的郡主。
眼見季霏嫣又朝阿紫打去第二掌,谷若揚神色再變,這若真被打足四十個巴掌,那牙都掉了。他又急又怒的道︰「尤一東,去找雁萍過來!」
尤一東會意,主子礙于對太後的承諾,不方便自己出面,而長公主谷雁萍是皇上的親妹妹,她若去救人,德妃定是要賣這個面子的,他忙去找長公主過來救人了。
阿紫眼珠子瞠瞪,「您……您怎麼來了?」
半夜里,她因為臉頰脹痛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間忽然發覺自己床前有人,驚醒過來後竟見到谷若揚,這一下嚇得不輕。
谷若揚見有幾絲碎發散落在她臉上,伸手替她撥開去,手一觸踫到她腫脹的臉頰,她馬上齜牙吸氣,痛縮了起來。見到她痛苦的表情,他手稍微一頓之後,還是堅定的伸手過去整理她的發絲。
她的身子極度僵硬,一動也不敢動,他無視于她的緊張,慢條斯理的整理完她的發,又替她拽好被子,才在她的床邊坐下。
「皇……皇上深更半夜過來,不知有何吩咐?」她心突突的跳,不安的問。
他瞧她的目光沉靜而銳利,反觀她的眼神卻是躲躲閃閃,壓根不敢朝他看去。
他看著無措的她,心中當真有說不出的滋味,盡避自己對她志在必得,也早已坦露心跡,但她始終逃避,這教他胸膛隱隱生出痛感。
「今日為何不向朕求助?」他語氣冰冷的問。雁萍趕來時,她已被打了十下,所幸季霏嫣畢竟是嬌生慣養之人,力氣不大,但十個巴掌打下來,她的臉也打腫了,再加上她風寒才愈,體質虛弱,這幾下已然令她頭暈目眩,鼻血直流,當時的景況嚇壞不少人,雁萍也嚇直了眼,不管季霏嫣與莫香凝說了什麼,忙將她帶走醫治。
而他則是忍到半夜才來探她,見她這副慘狀,那心痛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只是季霏嫣打她固然令他生氣,但眼前的這丫頭卻更讓他想掐死她。
她就這麼不願意來到他身旁,就這麼討厭他?
「這……」她不敢直視他了。
「阿紫!」他要個答案。
「臣女以為自己能受得住這四十個巴掌……」
「妳受得住,朕受不住!」他勃然大怒。
她咬著唇,用力絞起十指,這動作瞧得他一顆心彷佛也隨著她的手指被用力擰起。
他一肚子火氣,再也忍不住,傾身覆住她的唇,她一驚,手抵著他掙扎,可他的舌果斷且強勢地追逐著她的,半點不令她喘息的與他澈底糾纏。
這是一個懲罰的吻,虐著她的唇,折磨著她的舌,過了良久才離開她,可她這唇舌被人太過熱烈地侵佔,讓她一時沒法恢復神智,整個人傻愣愣的。
瞧她這呆傻的樣子,感受自己唇舌里還留有她嘴里甜軟柔滑的氣息,他終于不再惱怒的低笑出聲,「阿紫,記得妳笄禮前還對朕說過,將來要做朕的皇後,霸道的不許朕將這位置給任何人,朕一諾千金答應妳了,可妳……為何反悔了?」他盯著她,指月復輕輕摩挲著她被自己吻得腫脹艷紅的唇問。
她恍惚地憶起過去與他定情的事,那時自己愛向他撒嬌,對他予取予求,大膽的連後位也敢提,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她,還說等她滿十五行過笄禮,立即迎她進宮,做他獨一無二的皇後。
當時她心中漲滿喜悅,一心只想與他天長地久,兩人從此比肩而立,與他一起笑看天下,成為古今最為恩愛的帝後。
可哪里會知道,人生會有意外……
「對不起……臣女愛上了別人。」她言不由衷的說。
他臉一寒。「別騙朕,更別說妳愛的是唐元寧,他已有心上人陸明雪了,人家夫妻恩愛,根本沒有一絲讓妳插得進去的縫隙,這些年妳不過是拿他當幌子,要逼朕對妳死心,可妳若真要朕死心,就別用那種眼神看朕。」
「皇上是否誤會臣女了,臣女看您的眼神只有敬畏,沒有——」
「哼,妳恐怕連自己都沒察覺吧,好幾次妳都用那渴望的眼神望著朕,一個女人如果不愛一個男人,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人,朕吻妳時妳也不會迷醉忘情。妳待朕分明有情,為何一趟峨嵋山下來,便像變了一個人,對朕敬而遠之,罔顧朕多年來的等待?朕要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忍無可忍的逼問。
這個女人是這世上唯一可以掌握他喜樂的人,他不容她再逃避了。
「臣女……臣女……無話可說。」她望著他黝深似烈酒的眸,心底一陣陣地抽緊,差點沖口而出地說出一切,但最終,她仍選擇沉默。
他期望她能說出理由來,見她又閉上了嘴,心不由得一點一滴的陰寒下去,無比的失望。「妳這幾年就真的沒再想過做朕的皇後?」他啞聲問。
「沒……沒有,臣女心中對皇上再沒有任何一點的情意存在。」她鼓起勇氣的告訴他。
他聞言霍然站起身來,那目中有深深的受傷,想他谷若揚貴為一國至尊,放了感情在一個女子身上多年,竟得到這樣的回答?!
「朕……明白了。」他心情在極度涌動後,驀然又平靜下來,這嗓音更是冰涼如水,不帶起伏了。
「對……不起。」她忍不住說出這三個字。
「不必說對不起,這是朕自找的。」他睥睨她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阿紫只覺得眼楮酸澀,內心更是抽痛不已。
她甚至有股沖動想將人叫回來,告訴他一切事情,請他別走,請他繼續愛她,但,這是不可能的,她永遠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她……不可以去挽回他……
在那夜之後,谷若揚沒再出現在她面前了,而阿紫被打後,季霏嫣與莫香凝得知她與谷雁萍交好,谷雁萍怎麼說也是谷若揚的親妹妹,又是太後唯一愛女,季霏嫣與莫香凝哪好不給谷雁萍面子,兩人不再找阿紫的麻煩,阿紫趁機佯稱養傷,這又混了幾日不出去,直到今日才又讓熱心的秦芬兒給拉出去參加秀女們在宮里的集訓。
今日是請宮里的樂師教導她們樂理,皇帝的女人得琴棋書畫樣樣兼備才行,因此秀女們懂樂器是基本的,而她這算是第一次參加集訓,但可惜的是,她「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濕了琴譜,又「失手」彈壞了兩把好琴,讓那負責教導的樂師當場綠了臉的拂袖而去,她在無師教導下,只好無師自通自得其樂了一下午,可奏出的聲音宛如魔音穿腦,吵得其他秀女快崩潰,就是秦芬兒也受不了,後悔拉她出來,私下拜托她早點回房休息算了,不用再參加集訓了。
照理說,她這般問題多多的人物,在層層的遴選餅程中早就該被刷掉回府了,可每次淘汰的名單里永遠不會有她,她仍「屹立不搖」的穩穩被留下,她心知谷若揚就算對她死心了,也不會想讓她好過的,這是想繼續整她。
她苦嘆,算了,再忍忍吧,明日便是秀女典,谷若揚會在大典上欽點秀女賜封,預料自己激怒他後不會被留下,到時候她就解月兌了。
在外頭胡搞瞎鬧其實也是挺累人的,她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剛推開自己屋子的門,卻意外見到了谷明華,不禁驚喜萬分。
「父王,您怎麼來了,莫非是有辦法帶我出去了?」她快步迎上前去,滿懷期待的問。
谷明華卻是表情沉凝,「阿紫,父王這趟不是來帶妳回去的,是……是他出事了!」
阿紫一怔後神情大變,父王口中的「他」,她自然知道是誰。「他出什麼事了?」她抓住比明華的袖子急問。
「他……他病了。」
她容顏刷白,曉得他定是病得嚴重,否則父王不會明知她人困在宮里走不開,仍是專程來告訴她這件事。「我立刻去看他!」她不多想,轉身就要沖出去。
谷明華拉住了她,「妳做什麼,身為秀女不能擅自出宮,妳這一走罪可不輕。」他提醒她。
她已急得淚流滿面,「我不管,他病了,我得在他身邊照顧他才行,他需要我!」
「妳也知道他需要妳,可妳若獲罪最後誰來照顧他?父王告訴妳這件事,不是讓妳魯莽行事的。」
他這話終于讓她冷靜下來。「父王說得對……我不能有事,我若出事,他又該怎麼辦……」她潸然淚下,心酸難受。
谷明華將她拉過去桌邊坐下,他不怪她沖動,那人對她有多重要,他最是清楚,只是,她也是自己的心頭肉,自己不能讓她因那人獲罪。
「我去向皇上告假出宮,得到允許再走,這就沒事了。」她抹去眼淚振作的說。
「嗯,父王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父王擔心明日就是皇上欽點秀女賜封的日子,他不會肯這時候放妳出去。」谷明華憂心忡忡的道。
她驀然咬起唇,「其實……不只這件事……女兒幾日前又觸怒他了,當時話說得絕,怕是在秀女典前,他不會想見我……」她憂愁的垂下首來。
「啊,妳又得罪他了?妳這是自斷後路了。」谷明華搖頭重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