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太多科舉的事,徐輕盈覺得自己滿肚子學問,也能去考個狀元了。「阿毅,我們打個商量。」
柳毅想也不想便一口否決,「不行。」看她那閃著精光的眼眸,他便知道她又要不安分了。
「喂!我還沒說,你打什麼回票,好歹問一問。」他不要以為她沒他不成,她一個人也去得了京城。
「不用問,你這小腦袋瓜子想出來的念頭,從不用在正事上。」柳毅好笑的指指她的頭,對她的鬼主意知之甚詳。
「那我就不跟你商量,直接告知,我要騎兜兜先走,到附近的山頭和鄉鎮逛逛,我們約個地方,幾天後再踫頭。」嗯!就這麼辦,他走他的路,她到各處玩玩看看,誰也不耽誤誰。
「你要我失信于人?」他真讓她離開他的視線那才叫有鬼,好不容易將她攏在身邊了,他怎會輕易放開。
「咦!」什麼意思?徐輕盈水靈靈的雙眸一片迷惑。
「別忘了我在給世叔的信中一再強調會看緊你,他才勉強同意由我護送你上京,若是你中途跑了,我有何顏面面對你父親?」柳毅搬出她爹來壓她,一山還有一山高。
「我、我哪是跑了,只是離開幾天……」一提到把她當命寵著的爹,她頓時氣弱了幾分。
「幾天也是不守信用,徐世叔將你托付于我,我便要負起全部的責任,即使失蹤一刻也是我的失職,徐世叔愛女心切,你可能體會?」他非常清楚她的軟肋,她最怕的是來自家人的溫情。
「哎呀!你別說得好像很嚴重似的,大不了你坐車,我騎兜兜在馬車四周繞幾圈,我手上的紫靈芝存貨不多了,要不是天氣回暖「,靈芝吃太多會上火,早被兜兜吃完了。」它一直討,她不敢給,它這幾日有吃太補的跡象。
看她悶得蔫蔫地又可憐兮兮的模樣,柳毅狠不下心拒絕她小小的懇求。「我陪你騎吧。」
「你陪我騎?」徐輕盈看「看他顯得單薄的書生身形,擔心馬一跑快他就會被風吹走了,掛在樹上搖搖晃晃。
「比起第一次騎馬的人,我相信我的騎術比你好。」他好歹學過,而且騎得不錯,比起半桶水的她勝之甚多。
覺得自己被鄙視了,她悶悶地一掀羽睫。「我騎得很好,沒有摔下馬!」
「那是兜兜有靈性,換成其它馬匹,你騎不到城門口就會摔斷你白玉一般的頸子。」一想到她和阿喜騎著馬兒到楊柳鎮,他還有些後怕,如果不是這匹靈馬,他是不是就失去她了?
想起剛失去父親的他,回到陌生的祖宅,他是既害怕又恐慌,少了父親的陪伴,他身邊只有黑暗和恐懼,總覺得躲在暗處的夜鬼會突然冒出來捉住他。
是她,成了他心頭的小太陽,她以最滑稽的方式滾下牆頭,摔得五官都皺成包子了,還一個徑兒的對著他笑,嘰嘰喳喳地和他說話,好像她有用不完的精力,整個人彷佛散發著光和熱。
那時他想,有她在身邊,他就不怕了。
一晃眼,當年的小男孩和小泵娘都長大成人了,他們還是和往年一樣來往密切,只是他早已識得情滋味,一心守候,只盼不懂情愛的小泵娘能有所響應。
「厚!你忍了好久吧,終于讓你逮到機會可以教訓我了。」徐輕盈像是逮到他的把柄,指著他鼻頭大喊。
她騎馬出城的事沒人責怪過她,可是她知道他們心里都很想罵她不長腦,光有沖勁卻不知死活,讓太多人為她擔憂。
柳毅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涼涼的問道︰「要騎馬嗎?」
「要。」徐輕盈很沒原則的馬上妥協。
「要我帶著才能騎。」她悶太久了,他怕她一上馬就像出柙的野獸,撒蹄子瘋跑,拉都拉不住。
「不能通融嗎……」她一臉期待的鰍著他。一個人騎馬奔馳才痛快,滿山遍野盡在她腳下,黃沙漫漫,望不盡來時路。
柳毅果決的搖頭。「不行。」
徐輕盈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但我要跑遠一點,到那邊那個白雪未融的山頭,那里一定有好東西。」
她的感應能力越來越強了,蔥指所指的山頭距離他們要半「光景,即使兜兜耐跑,至少也要跑上兩個時辰,可是她隱約感覺到那些藥草的呼喚,而且年限都不低,是頂級好物。
「你還說你這匹馬不挑嘴,專喂上等藥草,哪天若有瀕死病人需要救助,就用它的血來救人。」那匹挑嘴馬也該治治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專挑好東西吃。
跟在馬車後頭走的兜兜似乎听見柳毅的話,馬耳一動,前蹄揚沙一踢,吭哧吭哧地發出不滿聲。
「是不挑呀,只吃靈芝、人蔘等藥材,你看它多有骨氣,不食嗟來食。」她家兜兜可是萬中選一的好馬。
柳毅勾唇一笑。「強詞奪理。」
從老家出發至今已過了大半個月了,兩個人類似的對話已經有過好幾回了,坐在最角落的長春和阿喜已經習以為常了,兩人相視一眼,又無語的轉頭,窮極無聊的玩起手指頭,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心願——快點到長安。
「是言之有理,咱們說好了不許賴皮,我要騎馬!」徐輕盈坐得太久了,骨頭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瞧她一臉興致勃勃的想沖出馬車,柳毅的嘴角揚了又揚,溢滿無奈的寵愛。
「高叔,把馬車停下。」
「公子……」坐在前頭駕車的高一不是偷听,車壁不算太厚,馬車內的任何動靜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小主子和徐家姑娘的對話,他就不懂了,小主子怎麼跟徐家姑娘一樣,盡做荒唐事。
柳毅明白他想說什麼。「我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會誤了正事。
「感情用事……」高一不滿咕噥,接著低喝一聲,勒緊韁繩,沉穩地停下馬車,讓車上天仙似的一對人兒下車。
為了方便行動,徐輕盈還是身著男裝,束發。
「你們先到阮家寨等我們,反正我們也計劃要在那借宿一夜,我跟盈兒繞山路,再去和你們會合,大約天黑前會到。」柳毅大概估算,偏差不會太大,除非中途遇上了事。
「公子,你不可以私自月兌隊,這地界咱們不熟,萬一有什麼危險,我們鞭長莫及。」高一憂心忡忡的道。
柳毅半是打趣,半是自嘲地將貌美如宋玉的徐輕盈往前一推。「我自備了大夫。」有妙手回春的神醫在,還有救不活的人嗎?
「高叔,就跑跑嘛,我們很快就回來了,我保證不會拐跑你家公子,一定完璧歸趙。」徐輕盈笑得討好,眸光真誠的直瞅著他。
高一這個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被她這麼盯著,不禁面皮臊紅,局促的轉過頭,唉!遇到這一肚子鬼的丫頭,神仙也敗下陣來。「公子,記得日落之前定要與小的會合,千萬不可在外逗留太久……」
不等他說完,徐輕盈已經開心得高聲歡呼,原本看起來蔫蔫的身子有如點燃的爆竹,快速沖到高大的兜兜面前,一馬一人親密的相擁磨鼻。
人獸和樂融融的情景真教人歡喜又鼻酸,又有些不是滋味,至少在某個心頭泛酸的男人眼中,這是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他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雲開見日,得償所願?
此時的徐府,也有一場小小的風波。
「都是你平常太嬌慣她了,才會慣出這麼個離經叛道、性子乖張的女兒,不顧不管的說走就走,一點也不把咱們放在眼里,盈兒要是有個傷風腦熱的,我跟你沒完!」
徐賢之暗暗叫苦,听听,誰才是最寵女兒的人,一點風寒受熱就要找人算帳,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怎能全怪在他頭上?
他想是這麼想,但面上還是陪笑安撫道︰「別氣了,消消火,女兒的留信中不是說了去京城找她大伯,我們二房和大房這幾年越走越生疏,讓她去連絡連絡感情也好。」
大哥的官越做越穩,對親族卻越來越淡薄,久久不來封信告知現狀,渾然忘卻了府中老父尚在。
徐老太爺的身子還算安康,常與三五老友出外訪友或登山看景,有時找廟里的老和尚泡茶、下個棋,日子過得頗為愜意,只是不時會叨念著老大怎麼不回來看看。
「可也不能讓她一個丫頭去呀!她才多大的歲數,見過的人不多,要是被人騙了……」徐二夫人一想到女兒要是有什麼差池,眼眶倏地就紅了。
「呵呵,咱們盈兒那性子你還不清楚嗎?她那個人機伶得很,她不去招惹人家就不錯了,誰動得了她?何況還有柳家的小子照看著,不會有事。」兩個聰明孩子只有讓人吃癟的分,還沒人能從他們身上討到便宜。
徐二夫人氣惱地瞪了丈夫一眼。「你不說我還不生氣,一說我就火大,你說隔壁的到底在干什麼,我怎麼听街坊鄰里說柳家正和城東的大地主田府議親,說的是田家的二小姐。」
打從知曉丈夫有意撮柳毅和自家女兒,她倒也樂見其成,畢竟柳毅的品性她也略知一二,女兒交給他,她相當放心,可是現在柳家搞出這麼一件事兒,女兒該如何是好?
一說到此事,徐賢之的眼神也暗淡幾分,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胡子,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這事兒你別說出去,要爛在肚子里,毅兒跟我提了,他姨母藉由柳家的名頭,說的是她那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
「什麼,這不是騙婚嗎?林文娘也太大膽了,為兒子謀劃到這種地步,她也不怕人家嫁過來不認帳。」
「噓!小聲點,那是人家的事,與咱們徐府無關。」
她點點頭,但隨即略帶感傷的抹抹淚,話題又轉回到女兒身上,「也不知道咱們女兒吃得好,睡得香嗎?孩子出門在外的,做父母的哪能不憂心。」
徐賢之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心里想著,要是柳家小子沒照顧好他的寶貝閨女,回來他一定剝他的皮,生飲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