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聞言,嘴角雖然扯著笑,但眼神就是冷冷的。
這個外甥女怎麼就沒她娘親那股機靈,嫁進來多年,也不知道她最痛恨的就是張青揚的存在,尤其他五官肖母,每每盯著就令她氣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女人死了,卻還留了對長得像她的兒女來氣她,偏偏程謹什麼不好提,提到張青揚的好模樣,要不是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這個媳婦她還真要好好的教訓教訓。
程謹的笑容在看到姚氏的眼神之後微微一斂,這才慢半怕的想起自己犯了禁忌。
張青揚好看,這是眾人見得但夸不得的,他的生母梅姨娘早死,長得什麼模樣只有府里幾個老嬤嬤和長工見過,據說還真是貌美如花,待人又好,讓太守大人凡事都听梅姨娘的話,太守後院除了姚氏,就只有已死的梅姨娘,太守至今還對梅姨娘念念不忘,可見梅姨娘是多令太守喜愛,這一切都令姚氏恨之入骨。
程謹對上劉蘭芝,原本不過只是意思意思的想說幾句場面話,可不想惹事讓自己的婆婆兼姨母氣惱,于是悻悻然的端起茶盞,識趣的閉上了嘴。
二少女乃女乃陳婉蓉一身富貴,臉上的微笑淡淡的,但看在劉蘭芝眼里,就是覺得有種疏離感。
「弟媳婦確實是長得好看,想著應該也是因為仗著一副好皮相,所以多少帶了些嬌氣,才會在進府前,不知臉面的鬧了一場。」
陳婉蓉說話向來都不怕得罪人,她爹雖然不過是個管著官糧的小小闢,但油水不少,巴結的人自然也多。縱使知道太守府的開支還得靠著張青揚幫襯,但她娘家家底豐厚,不像姚氏真為了幾個錢就得裝個母慈子孝的樣子,在她心中,張青揚不過就是個庶子,她從進門就沒把他看在眼里,更別提他娶進門的女人。
「之前是蘭芝不懂事,」劉蘭芝也沒把陳婉蓉諷刺的話語放在心上,柔聲說道︰「日後還請二嫂不吝指教。」
陳婉蓉啜了口茶,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有母親在,指教不敢。」
「這長得好看又有何用?」說話的是嫡出的小姐張亦香,府里的大伙都得敬個三分的姑女乃女乃。「西院里有兩個好看的,一個嫁過人,咱們不計較她不干不淨讓她進了門,她卻在成親當晚投湖丟人,另一個更可笑,小時候就學人投湖,現在成了個傻子。」
劉蘭芝早有準備被人排擠,但是張亦香提到了笑笑就過分了,她定定的看著張亦香,故意反問︰「小泵子說的傻子,不知指的是誰?」
姚氏還來不及制止,張亦香就月兌口說︰「還不就是張若菲。」
劉蘭芝依然一臉不解。「張若菲是誰?怎麼沒听過?」既然這些人不承認笑笑的身分,她就鬧到大伙兒都知道西院有個真正的大小姐。
「少裝蒜,張若菲就是笑笑。」張亦香沒察覺娘親已經緊緊皺起了眉頭,不悅的說道︰「她是害死我兩個哥哥的掃把星。」
劉蘭芝故作閑惑的看著姚氏。「原來笑笑就是張家的大小姐,我還以為姊姊小時候因為意外死了,沒想到人還沒死,這真是好啊!今日真該把姊姊給叫上,到底是府里的大小姐,母親你說是不是?」
姚氏氣得五官都要扭曲了。
「胡說什麼,」張亦香這才發現自己好似說錯了話,試圖把話圓回來,「她是笑笑,不是什麼張若菲,她是個傻子。」
「小泵子,笑笑再傻也是你姊姊,」劉蘭芝眼中冷意一閃,但臉上依舊笑意盈盈。「正如我,就算嫁過人,再怎麼不干不淨,也跟五少爺成了親,進了張家大門就是你嫂子,咱們雖然現在一個住東院、一個住西院,各過各的日子,但終究只是隔了幾面牆,還是算在一個府里。小泵子右一句傻子,左一句不干不淨,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只怕最後會變成一句——太守府里出了個不干不淨的傻子小姐。
「外人都以為大小姐已死,現在太守府里只有一位嫡出的小姐,就是小泵子你,張亦香,到時那個所謂不干不淨的傻子小姐就是你,為了小泵子的名聲,日後還盼小泵子說話前三思,以免害到了自己。」
聞言,張亦香的臉立刻漲得通紅。「你威脅我?」
「不敢。」劉蘭芝輕笑道︰「只是長嫂如母,若是嫡母和兩個嫂子都不好開口管教,我這個小嫂子只好將事攬下來。」
「娘!」張亦香看向姚氏,任性的道︰「我討厭她,把她趕出去。」
姚氏靜靜的打量著劉蘭芝,眼底閃過恨意,接著她看了女兒一眼,故意道︰「瞧你這規矩,被小嫂子說幾句也是應該,只是……」她改對著劉蘭芝,話鋒一轉,「亦香還小,你這麼大的人,怎麼跟她計較起來了,這樣不知進退的性子,無怪乎被休離。」
听到這句話,一般人早就覺得羞愧,但是劉蘭芝卻沒有一絲愧意,反而點點頭道︰「母親說的是,就是性子不好被休離,所以我才不要臉面的想要多勸小泵子幾句。因為她今日這嘴臉,讓媳婦想起了自己之前那惹人厭、不懂事的模樣。」
姚氏被她的話一噎,一時間啞口無言。
「媳婦是怕小泵子走我的路子,」劉蘭芝微揚著頭,理直氣壯的又道︰「想我之前嫁了人,但因為脾氣差,沒出幾年便被休離,只是我幸運,最終還能找到夫君這個良人,夫君待我極好,視我為珍寶,但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好運。」
她才不在乎翻出舊事,反正不管怎麼遮掩,事實便是事實,她嫁過人,大伙兒都心知肚明,何必左刺一句,右諷一句,她自己挑明了說,這件事以後別想拿來打擊她。
「媳婦是惹人厭、不懂事,但今日願意改過,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而今看小泵子不知進退、自以為是,心中擔憂,若小泵子出嫁後又被休離,只怕張家更是顏面盡失,所以才多說了幾句,還盼母親見諒。」
「你胡說八道什麼!」張亦香氣急敗壞,根本坐不住,倏地站起身就要沖到劉蘭芝的面前理論。
她還沒嫁人,她居然休離、休離說個不停,擺明是觸她霉頭。
「坐下。」一直听著妻子和人過招的張青揚淡淡的開了口。
張亦香的身子一僵,她很清楚家里的情況,氣惱自己的爹雖明著與張青揚不親近,卻是處處縱容他,弄得現在家中全都要看張青揚的臉色。
姚氏冷著臉,向海棠使了個眼色,要她拉著小姐坐下,想當初原本丈夫屬意另一名官家千金與張青揚婚配,但她硬是用張青揚是庶子為由,把那門好親事給擋了下來,還先斬後奏的去向劉家提親,丈夫為此還與她吵了一架,最後還是張青揚不想過著吵吵鬧鬧的日子,點頭答應娶人進門,這才平息了這事兒。
丈夫為此至今還對她沒好臉色,但只要一想到高傲的張青揚娶了個嫁過人的女人進門心里會有多不痛快,她就覺得舒坦,只是萬萬沒料到劉蘭芝是個嘴利的,而且現在看張青揚的態度,是接受了這個殘花敗柳,她還真是失算了。
「亦香有娘和我與大嫂子看著,注意著自個兒的身分,」陳婉蓉見姚氏不發話,覺得這一家實在是一心只看重金銀的無能之輩。「府里的事輪不到庶出的說話。」
「二嫂子說的是,只是夫君雖是庶出,但也早就記在母親的名下,夫君……」
劉蘭芝柔順的看著張青揚。「夫君不就因為記在母親名下,所以才會克盡孝道,每月都拿不少銀子孝敬母親,可嫂子這話似乎是不把夫君當自家人。」
劉蘭芝愛錢,所以很清楚那些死愛錢的人的弱點,人家給錢的時候,收得眉開眼笑,但若別人不給,那可是椎心痛啊。
果然姚氏的臉色變了,瞪了陳婉蓉一眼。「胡說什麼,分什麼嫡與庶,不都是一家人。」
陳婉蓉被責罵,心中不免來氣,她這可是為了她們嫡出的出氣,沒料到庶子的媳婦不過幾句話,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程謹在一旁竊笑。「多嘴。」
「多嘴總比大嫂子任人欺到咱們頭上,都不知反擊得好。」陳婉蓉也不甘示弱的回嘴。
「你——」
「夠了!兩個都少說幾句。」姚氏眼看兩個媳婦又要吵起來,低斥了一聲。
有精神不會拉攏自己的夫君,早日生個大胖小子,成天只知道斗來斗去,沒個出息。
要不是當初自己進門時,就先怕起夫君日後有別的女人比她先一步生下兒子,所以硬是立了規矩,在正妻未生子前,姨娘、通房一律不許有孕,如今也不會害得自己的兩個兒子成親多年,兩個媳婦的肚子就是沒生出個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