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八個月後——
「為什麼我來了幾次都見不到總經理,你到底有沒有通報!」
喬振宇辦公室外的秘書室里,幾回求見不成的蘇副理,正拍著安西雅的桌子大聲說道。
「蘇副理,我當然通報了。但總經理一听你沒有留下任何要討論事項的訊息,也就沒特別交代。」安西雅鎮定看著已經吃了幾次閉門羹的蘇副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聰明人就知道不該得罪老板身邊的秘書,否則你會發現要見到老板——尤其是喬振宇這種不喜歡任何意外求見的老板——突然變得難于登天。
要不,就是喬振宇沒空;要嘛,就是只能安排到十分鐘的空檔,想拍馬屁都還找不到時間。
「他沒交代,你就提醒他啊!是怎樣!孕婦記憶力不好嗎?」蘇副理嗆聲道。
安西雅深吸一口氣,不想動怒影響胎教,只是語氣淡然地說道︰「你應該還記得因為二館營收風光,總經理近來忙于三館的策劃,所以沒空留在辦公室吧。因此,除非你願意留言,否則就算我呈報你要見總經理,他也不會撥出時間。」
「那你就跟他說,我要跟他談上次經理缺為什麼給了別人?明明我的資歷比較久。」蘇副理大聲說道。
「我明白了,會將這事上報給總經理的。」安西雅坐回座位,有禮地問道︰「蘇副理還有什麼事嗎?若是沒有,我得替總經理準備一份下午要用的文件。」
看來還是得喬振宇出馬,對這個仗著親戚關系進來的蘇副理說重話,這個蘇副理才會死心。
「听說總經理有可能會調回‘喬氏地產’擔任開發部總經理?」蘇副理試探地問道。
「喬董事長一直是希望總經理回到‘喬氏地產’。」事實上,三館開幕後,喬振宇確實就要回到喬氏地產接掌開發部了。
蘇副理見她語氣平淡,沒多說的意思,自覺沒趣,轉身便要走人。
「總經理明晚會在飯店用餐,我只能透露這一回。」安西雅頭也不抬地說道。
「好好好。」蘇副理頓時眉飛色舞了起來,興奮地說道︰「你放心,要是總經理離開後,我會罩你的。」
「多謝。」安西雅嘴里客氣,心里卻是不禁對此冷笑一番。
喬振宇如果沒帶她一塊兒前往新職,只代表他要留她在「LUXURY」擔任經理級職務——這事,喬振宇之前便和她提過,她只是因為不想太忙,所以婉拒了。
見蘇副理帶著得意洋洋的笑容離開,安西雅竊笑地勾起唇角。因為喬振宇最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私生活,尤其是在有樹樹陪伴的時候。
「你還沒出生,就在肚子里陪老媽耍心機,有什麼感想嗎?」安西雅撫著已經很明顯的肚子,對著孩子說道。
桌上的手機一陣震動,安西雅拿起,一看到是沙桀打來的,她眼里笑意更濃了。
「美女,你幾點下班?」
「六點。」
「難得,近來都很準時。」
「有家累啊。」
「是甜蜜的負荷。我六點半在你樓下等你,先去看我媽媽,她煮了雞湯給她的孫子喝。然後,我們再去子初那里。」
「好。」
安西雅掛斷電話,因為想起子初,唇邊笑容淡褪了一些。
八個月前,子初在她結婚隔天進入安寧病房,病情卻是急速惡化,一個星期後便離世了。
今天是子初過世後的第一個生日,他們四人相約要在子初家踫面。
這段時間以來,沙桀媽媽還是對她沒好臉色,卻因為沙桀舅舅每每在公開場合大肆稱贊她,而顯得不再那麼反對。
況且,沙桀舅舅自己的媳婦就是眼高于頂、不事生產的大小姐,經常把舅舅一家人氣到人仰馬翻,兩老一度還住到沙桀媽媽家。想當然耳,她這個會幫忙做家事,煮得一手好菜,在事業上也有一片天地的未過門媳婦,已經在無形中成為沙桀媽媽可炫耀的資產。
「子初,我們都很好,你不用擔心。」安西雅看著窗外的藍天說道。
牆上整點報時的時鐘響了一下,她抬眼看了下時鐘——
下午三點了。
得再加快腳步把事情處理完畢,這樣晚上才能好好跟大家一起懷念子初。
呼,還有半小時才三點半!成功抵達!
她出發前才接到醫院電話,說是有名產婦血崩亟需輸血,她于是飛車前往,時間上不免耽擱了一些。幸好,沒耽誤到采訪的時間。
雖然她平時習慣在專訪前一個小時抵達,做好萬全的預備。
韋樹樹在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停好子初留給她的車,背起背包搭電梯到一樓大廳。
今天是子初過世後的第一個生日,她幫自己安排早上一個專訪、下午也一個,免得她因為思念而感傷。
子初走後,她幾回夢到他,也都是他平時微笑的姿態。所以她相信他現在沒有病苦、過得很好。
可,思念難免。
她有時總覺得空蕩蕩,像是身邊少了些什麼似的。
有時候,拿起手機按下號碼想找子初說話,才想起他已經不在了。
但她有時還是傻的,有時候也撥著子初家里的電話,好像電話響著響著,他就會過來接,就像他從不曾離去八個月一般。
當——
電梯門打開。
韋樹樹連忙深吸了口氣,調整好臉上表情。
「韋樹樹!」
她才出電梯,便有人喚她一聲。
「大衛!你怎麼會在這里?」韋樹樹一回頭,馬上興高采烈地往前沖去。「你失蹤了喔,上個月約你出來也不出來!吧嘛這麼久不聯絡?」
大衛和韋樹樹無視旁人目光,興奮地抱成一團。
「我放假來喝午茶。然後,上個月,我跟男友大吵協議分手中。再來是Janet小姐因為賣量下滑大發飆,在會議上痛罵我們一頓,我們鬧總辭,一陣兵荒馬亂……」大衛啪啦啪啦地說完一串話後,用力喘了口氣。「才想說,下個禮拜要找你說八卦呢!」
「結果,現在怎麼樣?」
「Janet妥協啊!她發了一封E-Mail,說她因為‘生理因素’不適,所以啪啪啪啪一堆。總之,就是拐個彎道歉,還請我們去吃高檔日本料理。」大衛掩著唇偷笑,兩個人像小女生一樣地窩在角落嘀咕。「然後啊,你一連兩個月在我們死對頭雜志‘名人’刊登喬振宇和沙桀的專訪,讓我們吃了大癟。Janet被老總罵慘嘍……」
「呵呵呵,原來我還是有點本事的。」韋樹樹雙手叉腰,嘴角差點沒咧到臉頰兩側。
離開雜志社後,她便開始拋出自己成為接案的自由寫手的訊息,也是因為她平時人緣不錯,樂于助人的形象正面,很多人在第一時間就給了回復,溫飽不成問題。
子初離開後,她一度瘋狂接稿,白天在外頭跑雜志專刊,每天累到半夜三更才肯休息。
後來是被喬振宇教訓了一頓,說她不懂得規劃生活,硬是規定她精減一半的工作量,她才被迫停下了腳步。
而且她哪里不懂規劃,瞧她在他們二館開幕前一個月所策劃的喬振宇和沙桀專訪有多成功,現在還有雜志社在追問她的下一個專訪。前陣子她還接了一份探討成功餐飲的專刊雜志,每月的收入比她在出版社時還高一半以上,簡直就堪稱是事業愛情兩得意的代表人物啊。
「瞧你一副春風滿面的樣子,和喬振宇什麼時候結婚?」大衛用手肘撞了下她。
「一入侯門深似海,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她一聳肩,知道自己的好人緣至今仍未延續到喬振宇阿姨那邊。
「那個子初還好嗎?我跟我男友分手了,那他現在有沒有對象?」大衛又撞了下她。
韋樹樹圓睜著眼看著他,想起自己之前雖然曾大力鼓吹所有朋友捐血好建立骨髓資料,但是她從沒勇氣提及生病的人是子初。
後來子初過世,她也盡量避開這個可能會談到的話題,免得自己承受不住。
「對不起……我一直沒告訴你……」她抿緊唇,低下頭,聲音顫抖的說道。「子初血癌,已經過世半年多了。」
「我的天!難怪你那時鼓吹大家去捐贈……」大衛臉一垮,立刻張開雙臂擁抱了她。「抱歉,我很抱歉。」
韋樹樹即便已經哭過很多次,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對不起,我那時真的說不出口。」韋樹樹用力深呼吸,不想在公開場合失態。
「我沒怪你。」大衛輕拍她的背,從口袋里掏出手帕給她,故作輕松地說道︰「好險你沒畫眼線。」
「是啊,待會兒和飯店的中餐主廚還有一場專訪,總不能以熊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