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沙桀母親家之後,兩人再度回到沙桀的車子里。
他沒發動車子,她沒開口。
「抱歉。」他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
「那不是你的錯。」她說,心頭仍然亂紛紛。
「但你把這個錯算在我身上,不和我在一起。」
「我們能狠下心不理她嗎?我們分手的話,有一個人會感到快樂。」她撫著他的臉龐,望入他焦急的黑眸里。「至少,當年的我,是這樣想的。」
她的舉動讓他沉到谷底的心緩緩升起希望,他緊抓著她的手,沉聲說道︰
「你想太多了,她會習慣的。」
「如果她不呢?若是她以死威脅我離開,你不怕有遺憾嗎?」
「她當初以死威脅你離開?」沙桀握住她的肩膀,高大身軀驀然一震。
「總之,你多關照她一點。」她淡淡地說道,不願再多提往事。
他望著她坦蕩的杏眸,最怕她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好像是什麼都看透、什麼也不留戀了一般。
「和我一起說服她。」他嗄聲說道。
「或者我該說服的是我自己。」她直視著他的眼,看著他眼里的自己,想知道她究竟是哪里值得。
「為什麼?承認你想和我在一起有這麼困難嗎?」他問。
「因為你總是讓我身不由己,總是讓我迷惑,而我討厭這種不能控制的情感。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執著什麼!」她嘆了口氣,傾身將額頭靠在他的胸前。
她依賴的動作讓他胸口一窒,他驀地將下顎抵住她的頭頂,環住她身子。
「你為什麼不能接受你就是值得我愛?你堅強又聰明、事事把我擺在第一位著想。你也是唯一能惹惱我、讓我失去控制、卻沒法子不去想的女人,我不執著你、你要我執著誰?」他低語道。
安西雅揚眸看著他,發現自己再也不想抵抗了。
她的個性里有很固執的一面,當年,決定離開對他是最好結局,即便是他求她,她也不會留下。
如今,他不再是當年不事生產的他,而她也看清楚了沙桀媽媽求的只是一份虛榮,不是真心為了沙桀著想。
那她為什麼還要讓過去擋住她的現在與未來。
他要她,而她也是,那她就把自己給他!
「我還以為你只是喜歡別人跟你唱反調。」她說。
「我只喜歡‘你’跟我唱反調。」他咧嘴一笑,目光卻沒片刻從她臉上移開。
「笨死了,你的一生還有很多可能。」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前。
「相信我,該有的可能我都試過了,但我就是忘不了你。」他緊壓住她的手,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她皺了下眉,抽回手,瞪他一眼。「很得意嘛!」
「我說過你吃醋的樣子很美嗎?」他用拇指撫過她的臉龐,柔聲說道。
「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情史?」
「我強烈建議你不要說出真實姓名,免得我一時怒火攻心,造成所有人的遺憾。」他掄起青筋畢露的拳頭,火爆地說道。
嘟嘟嘟……嘟嘟嘟……
安西雅拿出手機,發現是鐘南的來電。
「嗨。」她遠離沙桀一步,別開頭說道。
「明晚想吃什麼?還是我們先去看電影?」
沙桀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將她摟回懷里,橫眉豎目地盯著她。
「對不起,我先把話說清楚。你如果真的可以把我當成普通朋友,我們當然可以見面,畢竟和你一起看電影、展覽是很快樂的事。」她輕聲說道,完全不敢抬頭看沙桀。
沙桀眼眸冒煙、面部扭曲,有種頭戴綠帽的感覺。
「只能是普通朋友嗎……」
「鐘南,我結過一次婚。」安西雅抬頭看著沙桀,這是她第一次對外人說出這件事。
「老公在此。」沙桀無聲地用嘴形說道,得意地笑咧了嘴。
「你之前為什麼不說!」
「因為年代久遠、因為我不認為那很重要,或者也因為我潛意識知道你會在意這件事。」
沙桀臉龐一陣扭曲,用盡力氣才有法子不對她大吼,或者對鐘南大吼——
那個女乃油包男人憑什麼讓安西雅為他這麼著想。
安西雅被沙桀的表情逗笑,她一手捂著他的胸膛,在他頰邊印了個吻。
沙桀望著她的笑容,總覺得今晚的她待他有些不同——一種好的不同。
鐘南在電話那端沉默許久。
「鐘南?」她喚了一聲。
「我知道了,謝謝你。然後,明晚的飯局先取消吧……我想清楚後會再跟你聯絡的。」
「再見。」安西雅掛上電話,知道自己已經失去鐘南這個朋友了。
「他放棄了?」沙桀問道。
「他的個性很難不去想我以前經歷過的一切。」
沙桀挑眉一笑,捧起她的臉,說道︰「我就不在乎你以前的一切。」
「因為我十八歲就遇到了你。」她翻了個白眼,臉上洋溢著一種打從再見他以來,最輕松的神情。
「你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他用力吻了下她的唇。
安西雅雙唇掀動兩下,忍不住大笑出聲。
「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
「不然,當初怎麼有法子娶到你?」他握住她的下頷,黑眸直望入她的眼里。「你作好決定了,對嗎?」
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你媽說得沒錯,我爸爸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要是讓他知道你回來了,你以為他會放過這種大撈一筆的機會嗎?」
「那又如何?我等著他出現,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能靠錢砸人的男孩子,我不會讓你爸爸拖累我們的婚姻。」
「那麼,我們就在一起吧。」
沙桀呆若木雞,怔怔地看著她,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她壓抑著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這麼不願意的話,我隨時可以改變心意。」
「作夢!你這輩子休想再離開我。」沙桀攬過她的身子,驀地吻住她的唇。
她攬住他的頸子,火熱得回應到他們都喘息不已。
「回我家。」他的唇隨之滑下她的頸子,咬住她的鎖骨。
「不行……我還得去子初那里一趟。」她用力推他在一臂之外,可沒忘記他們還在車上。
「行。」他咬著她的唇,低聲說道︰「之後,你整個人就是我的。」
他眼里的欲|望讓她輕顫了下,她擁住雙臂,壓下肌膚因為欲|望而灼痛的感覺。「快點開車。」
「遵命,老婆。」他發動車子,踩下油門,整個人輕飄飄地像是要騰空。
「你傻笑的樣子很丑。」她故意這樣說,雖然她自己臉上的笑容,應該也好不到哪里。
「無所謂,我已經名草有主了,可以開始腦滿腸肥了。」他哈哈大笑地說完,狀若無事地看她一眼,問道︰「為什麼突然決定即便我媽反對,你也要和我在一起?」
安西雅望著他吞咽了幾口口水的喉頭,她伸手覆住他的肩膀,輕聲地說道︰「因為想象中的黑暗比較可怕。再見到你媽之後,我知道我再不是當年那個驚慌失措的十八歲女孩,因為我有自信能處理一切、因為你認為我值得你愛、因為我想為了愛你而努力。這些理由夠嗎?」
「我想听的理由是——你愛我愛到不顧一切。但上述那些理由應該也夠我支撐一陣子了。」沙桀側過頭對她笑,那樣的神采飛揚看得她幾乎要流淚。
「專心開車。」她推正他的臉,眨干淚水。
淚水屬于過去的他們!
只是,在這個本該充滿了歡樂的晚上,卻籠罩著一層擔心。
因為,她與韋樹樹打電話都聯絡不到夏子初。而到了他家之後,屋內一反常態的凌亂,更讓她們不安。
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眼巴巴在他的屋子守了一夜——
希望他快點回來。
夏子初跑哪里去了?為什麼不接電話?已經過了十天了。
「同學,你快點現身好不好?我很想你啊!」
今天開了兩個會議、跑了兩個專訪,回到雜志社卻還被Janet轟到頭昏眼花的韋樹樹趴在辦公桌前,有氣無力地給夏子初發出第N個簡訊。
「樹樹,快八點了,準備下班了。」大衛好心提醒道。
「什麼!」韋樹樹跳起來,急得整個人團團轉。「為什麼這麼快就八點了?我還沒寫好啊!」
「你又被退稿喔?」大衛同情地說道。
「對,說我沒有把該品牌的華麗傳達出來。」她悲慘地頹下肩膀。
「上次你不是被說,寫得太璀璨,沒有傳達出他們的務實精神?」
「是地。所以,等這篇交稿之後,我應該沒什麼東西是寫不出來的。」韋樹樹苦笑地說道。
「好了,回去吃飯休息,明天鐵定能一舉寫出好文章。」今天穿著合身花襯衫配牛仔褲,顯得極時髦的服裝編輯大衛替她把文章存檔、關電腦。
「對,對對,快快回去。咖啡杯我幫你洗。」美容編輯江美說道。
「厚,你們怎麼被收買得這麼徹底。」韋樹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
「只要你在八點以前離開,隔天就會有喬大爺派人送來的咖啡和早餐。舉手之勞,何樂不為?」笑嘻嘻的大衛代表發言。
「別讓喬先生在下面等。」江美補充。
「等我們分手之後,看你們怎麼辦?」韋樹樹說完,自己倒先垮下臉。
她是不是太快就習慣喬振宇了?他像個皇帝一樣地決定所有一切,偏偏他的每項安排,她又都很自然地就習慣了。
習慣了被他攬在身側走路、被他抱在腿上喂食著他、讓他躺在腿上小歇……
只因為他在她面前的神情是那麼柔軟,因為他讓她覺得自己很特別。
「這麼不看好你們自己喔,我可是每天早晚三炷香,希望你們天長地久。」大衛說道。
「反正,反正——我們一個天一個地,不過是天崩地裂時偶然相遇,早晚要恢復常態的。」天啊,光是想到分手,她就想哭了。
「她稿子寫昏了,快把她送走。」江美說道。
「放心,萬一你和喬振宇金龜婿分手了,我還是會讓大家吃香喝辣的。」大衛拉挺了他的白襯衫衣領,拋了個媚眼。
「沒錯,我對你有信心,你這任的男朋友凱文很正點。快點幫我插隊預約,我要去他那里換發型。」韋樹樹說道。
「沒問題,你快下班吧。」大衛笑著推她下去。
韋樹樹收拾好東西,跟同事揮揮手,邊走邊傳簡訊給那個比她還忙兩倍的喬振宇。
「我下班了,約哪里見呢?」韋樹樹按下傳送鍵。
「我已經在樓下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