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落西山,黃昏的暖風徐徐吹拂,將空氣中的溽熱吹散,帶來幾分涼爽之意。
窗邊,白色的窗簾隨風舞動,將灑入屋里的金色余暉攪亂,形成零散的細碎光影。
光影之中,一抹健碩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房內,luo著壁壘分明、線條剛硬的上半身,對著房中的沙包揮拳。
男人出拳既狠又重,彷佛與沙包有仇似的,每一下都擊出極大的震蕩弧度,手臂鼓起的二頭肌繃緊得像是要爆開似的。
好美!
那百分之百純陽剛、毫無贅肉的精猛身形,絕對是出自上帝美好心情下的杰作啊!
那美好讓她想伸出手,順著男人身上每一寸線條輕撫、膜拜……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那抓著簾布一角的玉白女敕指因為緊繃而微微抖動,另一只手無意識地壓在胸口,深怕心髒會因為激動的情緒而跳出來……
這時,門鈴聲響起,她驀地從那彷佛著魔般的激蕩情緒中抽離,側身靠在窗邊的牆上,懊惱地抓著頭發。
阮綿綿妳這是怎麼了?瘋了嗎?還是真的缺乏賀爾蒙的滋潤,漸漸走向人格崩壞的道路?
她居然意yin起隔壁身材精壯的芳鄰,甚至因為內心澎湃,胸口竟有種吸氣過度而微微剌痛的感覺?
她用力抑下每一次偷窺芳鄰後,莫名涌上的自我厭惡,急忙下樓應門。
阮綿綿將大門打開,映入眼底的是鄰居莫盈萱溫柔婉約的笑臉,緊繃的情緒頓時跟著舒緩了許多,臉上漾著甜笑。「嗨,盈盈。」
莫盈萱看著留著一頭中長發,長得白白女敕女敕、微微肉感,心型臉蛋上的嘴角隨時掛著笑,笑起來一雙眼會瞇成月牙的可愛鄰居,提起手中的藤籃晃了晃。「我今天下午烤了一些手揉面包,想說拿一點來請妳吃。」
聞言,阮綿綿雙眼一亮。「這都是給我的嗎?」
她還在念大一時,父母便過世了,驟失雙親的打擊令她彷徨無助,個性喜靜的女乃女乃心疼她一個人,于是提出了與她共住,也順道讓她照顧自己的要求。
失去父母,她有著「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深切遺憾,能盡孝道照顧上了年紀而行動不便的女乃女乃,她求之不得。
因為這樣,她與女乃女乃相依為命地過了幾年,一直到大學畢業,健康的女乃女乃才安詳地在睡夢中過世,並把名下唯一的財產留給了她。
這棟三層樓附有小花園的洋房,便是女乃女乃留給她的遺產,否則以她這領著死薪水的窮忙族,一輩子都買不起這樣的房子吧!
幸運的是,女乃女乃人緣好,與附近鄰居的感情都不錯,稍長她幾歲的莫盈萱則是附近鄰居里唯一一個年齡與她相仿的人。
或許是因為這樣,在她搬來沒多久後,她就與莫盈萱結成莫逆之交,兩人的感情可比姊妹。
莫盈萱知道她一人獨居,身邊又沒親人,因此特別關照她,時不時都會拿好東西來請她吃。
「對呀!另一籃我想拿給住在妳隔壁的蔣先生,只是想想我一個女人家去敲男人的門似乎不太好……」
听到莫盈萱提起隔壁的猛男大叔,才剛「偷窺」完的阮綿綿心莫名一顫,心虛地嗆了口口水。「嗯……咳咳……」
「怎麼了?感冒了嗎?」
「沒、沒事。」如果讓莫盈萱知道她時不時就會偷窺隔壁的猛男大叔,不知道會不會把她當作變態?
她暗暗嘆了口氣,穩下心緒才開玩笑道︰「哎呀!有妳這麼漂亮的年輕太太去敲大叔的門,他會樂得合不攏嘴吧?」
莫盈萱不解。「大叔?哪個大叔?」
「住我家隔壁的那個呀!」
莫盈萱驚訝地摀嘴。「妳見過他了?他很老嗎?」
听說剛搬來的蔣先生是在職場上受了傷才來此養傷,但他十分神秘低調,沒有人知道他的其他事情。
基于鄰居的關系,莫盈萱覺得應該要關心一下受傷的蔣先生,好好發揮敦親睦鄰的精神。
話題落在隔壁的大叔身上,阮綿綿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哦……沒正式見過面,但看他發長胡亂……」
她的話還沒說完,莫盈萱忍不住笑出聲。「綿綿,妳真單純耶!又不是長胡子的都是大叔。」
被她一調侃,阮綿綿赧紅著臉,表情尷尬。
是啊,誰說長了胡子的就是大叔?不過既然不是大叔,那他到底多大年紀了?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那麼「隨興」的模樣?
是天生不修邊幅,還是個人特色?
阮綿綿沮喪地撫額嘆了口氣,腦中不自覺憶起養成「偷窺惡習」的那個午後——
那天她因為感冒請假在家休息,吃了退燒藥後便躺上床,睡得昏昏沉沉。
也許是燒退了,出了一身汗,冷風不斷從敞開的窗戶灌入房里,冷得她不得不起身關窗。
因為這個關窗的動作,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隔壁一直空置的房子上頭。
她家與隔壁房子中間隔了一條超過一點五公尺的防火牆,窗口相對,因此輕易便能看見屋子內的狀況。
下午的日光正烈,她看到隔壁的房間窗口有一抹黑影迅速閃過,嚇得她心都快跳出來了。
為了不讓自己心里留下陰影,她找出大學時賞鳥用的望遠鏡,想確認剛才到底是自己眼花,還是真的見了不該見的……髒東西。
她忐忑不安,透過鏡頭發現隔壁的窗戶內有個發長胡亂、穿著黑色T恤的大叔坐在輪椅上,而剛才她看到的應該就是大叔推輪椅滑過窗邊的瞬間。
雖然不知道這大叔是幾時搬來的,但幸好自己並不是看見了髒東西,她正準備關窗躺回床上休息,目光卻突然被吸引了。
那大叔似乎對坐輪椅這件事很不耐煩,從輪椅上撐起身子,顫巍巍地起身,接著把輪椅推到一旁。
這一連串動作將強壯的二頭肌繃得更加緊實,徹底展現宛如阿波羅雕像般的陽剛美。
從那天起,她的目光便時不時瞥向隔壁的窗戶,陷入萬劫不復的偷窺癮里……
不知她的腦子在想這些,莫盈萱問︰「我老公這幾天都要加班,沒加防腐劑的面包又不能久放,還是妳幫我送去吧?」
聞言,阮綿綿拉回思緒,指了指自己的鼻頭,驚訝地問︰「妳……妳要我……我送過去?」
她夸張的反應把莫盈萱逗笑了。「好啦!妳就幫我送過去,你們就住在隔壁,妳應該比我更了解他的作息,可以找個最合適的時機送過去。」
阮綿綿苦笑。她的確很了解他的作息,加上她天生沒有拒絕人的神經,即便心里不願意,她還是接過那籃面包,答應了下來。
莫盈萱離開後,阮綿綿沮喪地抱頭哀號,一臉後悔。
天天情難自禁地偷窺人家,她心虛地不敢面對他,自己剛才為什麼不拒絕哪?她真的好討厭自己的個性……
五月,由于有個台風即將來襲,入夜後氣溫驟降了好幾度,空氣中蔓延著一股泛著濕氣的涼意。
冷水透過花灑灑下,落在男人剛運動完的熱燙肌膚上,冷熱交替下,那訓練有素的強壯身軀一顫,精神抖擻了幾分。
蔣皓毅關上水龍頭,拿了條浴巾隨意圍在腰間,剛踏出浴室便听到手機響了起來。
看著手機屏幕上躍動的來電顯示,他眉心一沈,接起電話,還沒出聲便听到經紀人韓杰用微喘的聲音急急開口︰「Ray,警方又有進一步的調查結果了!」
去年年底,蔣皓毅在美國出了車禍後,助理雪諾傷重不治,他卻奇跡似的只斷了幾根肋骨和傷了腿。
在他休養期間,車禍原因的鑒定報告出爐,證實車子的煞車系統是遭受人為破壞才失靈。
既是人為破壞,單純的交通意外演變成蓄意謀殺,加上蔣皓毅那一陣子頻頻接到要他退出武術指導界的威脅,于是美國警方成立項目小組,著手調查。
這段期間,為了安全起見,他與蔣皓毅討論,希望他以休養為由,暫時避避風頭,直到抓到凶手為止。
最初蔣皓毅並不同意,但正巧爺爺的九十大壽將至,他百般思量後,決定暫時回台灣休養。
如今听到韓杰說有進一步的消息,蔣皓毅並不意外,語氣顯得語重心長。「真的跟韋斯利有關?」
韓杰嘆道︰「嗯,不過你知道案情扯到韋斯利……就不太好處理。」
蔣皓毅陷入沈思。
自從西洋電影加入高深莫測的中國功夫元素後,美國觀眾對中國功夫感到驚艷,既而帶起了一股中國功夫風。
有個議員父親當靠山的韋斯利在中國長大,回國後在唐人街開了間武道館,因緣際會下也進入電影圈,與他同樣成為好萊塢的武術指導。
韋斯利的實力不亞于他,但因為他脾氣暴躁,得罪了不少圈內人,名氣才大大不如他。
而之後幾次他又不小心拿走韋斯利極欲爭取合作的大片,後者對他更加不滿。
意外發生後,在警方抽絲剝繭的偵查下,發現韋斯利涉案的可能性很大,但礙于韋斯利有個當議員的父親,警方偵辦受阻,苦無直接證據證明他的犯案動機。
同為武術指導,又有相同的喜好,蔣皓毅與他惺惺相惜,若是拋開對彼此的成見,多幾分交流,或許兩人可以成為好朋友……
可惜事與願違,他萬萬沒想到韋斯利竟會恨他到要他死的地步,甚至平白無故犧牲了可憐的雪諾……
兩人間的競爭發展至此,讓他心里有無限感觸,再想起那個曾經仰慕著他的女人,蔣皓毅心里有說不出的愧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