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剛亮,準備上朝的赫連耀又一次從別院廂房走出來。待他一走,阿寶的房間里又走進來一個人。
「寶姑娘,喝藥了。」來人手里端了碗藥湯,站定在阿寶床前垂首等候。
「喔,好。」阿寶應了聲,慢條斯理從床上坐起來。
哎喲喂,她的腰!
她揉著酸軟的肌肉,一想起她會這般腰酸背痛的原因,毫無血色的小臉倏地添上幾道紅霞。
都是他啦!自從那一晚之後,他現在又開始夜夜傳她侍寢,雖然侍寢對她來講已經不再是苦差事,但他驚人的體力還是讓她大喊吃不消,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再要他找別人了。
慘了!她居然興起了獨佔他一人的念頭,真是要不得!她不該這麼貪心的!
「寶姑娘,這藥湯要趁熱喝。」
阿寶被打斷了思緒,藍眼楮看著說話的人,是丫鬟春梅。
春梅看上去不過十來歲,臉龐還透著稚女敕,日前才剛進府就被派來伺候她喝藥,剛見到她這白發藍眼的模樣也是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可是卻沒有打翻藥湯,因為這樣,伺候她喝藥的活兒就很自然地讓這年紀尚輕的小丫鬟給擔下了。
幾天下來,她們兩個就一個端藥一個喝藥,各自相安無事,現在春梅似乎完全不怕她了,還敢跟她四目相對呢!
「這湯真的難喝死了!」這麼說著的阿寶卻是仰頭大口大口喝著苦澀的藥湯。
長痛不如短痛嘛!
「寶姑娘,您喝的這真是不讓人生孩子的涼藥啊?」春梅問得小心翼翼,深怕這個問題會觸怒了阿寶一樣。
不過阿寶只是一聳肩,隨便哼了一聲,就捏著鼻子再接再厲。
看她不在意,春梅的神情也輕松許多。
「寶姑娘想替王爺生女圭女圭嗎?」春梅歪著頭問道。
「這又不是我想不想就能決定的。」阿寶聳聳肩,咽下滿嘴苦澀。
所以才說她想獨佔他的念頭根本是痴心妄想,因為她連為他生兒育女都不夠資格。
算了,想這些又有何用?
「春梅,我還沒問過你今年多大了啊?」她把喝干淨的湯碗放回春梅手里,也順便換了個話題。
「回寶姑娘,奴婢今年十五了。」春梅必恭必敬地答道。
「十五啊?好小!那你家鄉在哪?家里人都是在做什麼的?」阿寶又繼續發問。
不是她好八卦,是她無聊。難得有個人不怕她可以聊聊天,她當然要把握機會。
「奴婢是在京城長大的。不過家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娘。」
「喔。那你來凜王府做事,你娘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嗎?」
「奴婢來這兒做事才有錢給娘看大夫呀!」
「你娘生病了?要緊嗎?」阿寶滿腔的好奇立刻轉變成同情。
原來春梅跟她一樣都有個生病的娘親要照顧,幸好她沒像她一樣流落街頭行乞。
「不要緊。我娘現在身邊也有人照顧她,會慢慢好的。我也會很快回去跟娘相依為命呀!」春梅臉上的期盼讓阿寶更加憐惜她了。
她完全能明白春梅的心情。身邊有個人可以依靠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的。
「也是啊!而且你現在在王府做事,你娘也能安心,王爺人好又大方,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想起那個對她又好又大方的男人,阿寶就覺得自己很幸福。
「王爺他……」春梅忽然換上一臉的恐懼。
「他怎麼了?你為什麼這個表情?」阿寶幸福滿溢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沒、沒事!」春梅猛地搖頭,一副說錯話的樣子,這讓阿寶更加好奇了。
「你盡避說沒關系,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寶姑娘,您剛起床,所以還不知道吧?」春梅咬著嘴,欲言又止。
「知道什麼?」在她睡覺的時候發生什麼事啦?
「就是……」春梅倏地壓低嗓子,把嘴靠到阿寶耳朵旁邊,「就是後院昨晚死了一個女人!」
「嚇!」阿寶倒抽口冷氣,傻了一下。
「那春梅你可知道死的是誰?為何而死?」
「我不認得後院有哪些人,不過我听說死的是年中才進府的一個美人,听說她死狀甚慘,像是被凌虐多時才死透的。」
「嚇!」阿寶又抽了口冷氣,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樁意外令她忍不住聯想到那些有關于凜王荼毒侍妾的傳言。可是他一整夜都跟她在一起,應該不會是他下的毒手吧?
但她睡著就不省人事了,怎麼知道他會不會中途離開去做了什麼事?再說,倘若他真是那樣的人,不是早該對她下手了嗎?
「不……他不會的……」阿寶喃喃自語,根本不敢置信。
春梅方才听來的傳聞在阿寶的腦海里轉呀轉的,轉得她頭都暈了。
她到底該信哪一邊?信傳言還是信自己?
「寶姑娘?寶姑娘?寶姑娘!」春梅的聲音一次次加大,這才把阿寶神游的思緒給叫回來。
「嗯?你剛剛說什麼?」她一臉茫然地看著春梅。
「我是說,我覺得這些湯藥寶姑娘您還是安分喝完比較好。我听廚娘說,去年有個美人不听話,騙過伺候她喝藥的丫鬟,趁沒人看著的時候偷偷倒掉了湯藥,結果以為有了身孕就能母憑子貴當上王妃,可是你知道王爺知曉了以後怎麼做嗎?」
「不知道。她後來怎麼了?」阿寶搖搖頭,心髒卜通卜通直跳。
「听說,王爺讓人把那有身孕的美人還有伺候她喝湯藥的丫鬟都給——」
春梅沒有說完,可是那慘白的臉色已經告訴阿寶那個女人跟她肚中胎兒的下場。
這下子,阿寶連個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他竟然會毫不猶豫就殺人?還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所以我才說,王爺既然這麼心狠手辣,寶姑娘雖然現在受寵,可也千萬不要鋌而走險啊!」春梅苦口婆心地勸道。
「放心吧,我才沒想過那樣的事呢。」阿寶端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可是那雙藍眼楮卻填滿了濃濃的懷疑。
她到底該相信什麼?
今日,凜王府的家宴跟往年一樣熱鬧。
雖說是家宴,不過赴宴的人卻不只是赫連耀的手足或是侍妾,還有不少朝廷官員。跟他素來不對盤的宰相蘇承自然是不會出現,不過也托趙太尉跟呂尚書帶來了符合禮數的禮物。
眾人寒暄過後,赫連耀便坐上高人一等的主位,神情慵懶地啜著酒水。
與宴的侍妾只能坐在廳里最遠的一角,除了凜王召喚之外都不能輕舉妄動,只能跟婢女待在專屬的位子上飲食談天。
至于親王跟百官就照官階發配坐位,離他最近的自然是大王爺赫連旗和七王爺赫連璽,他倆連同當今皇帝赫連奕都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也是在歷經一場爆廷內斗之後僅剩的兄弟。
在那場斗爭里,他失去的不只是許多異母手足,還有他的親生母親。
外人只道他自幼喪母,卻不曉得他的母親是因為不願配合謀害皇後的計劃,而成了最不起眼的犧牲品。
「三哥!五哥吩咐我帶來南海諸國進貢的白瓷女圭女圭,一對的,我剛讓常聿拿去放好了,你可得去看看,那好漂亮的!我叫五哥給我,他死活不肯呢!」
赫連璽說著說著就嘟起嘴,上個月剛滿二十的他還一臉稚氣。
他掛在嘴邊抱怨的五哥其實就是當今皇帝,兩兄弟相處的融洽親密可見一斑。
「小七,要不是皇上賞賜的東西不能亂動,三哥一定把那對女圭女圭送給你。」赫連耀慢條斯理地把酒杯放下。
「算啦,三哥能讓我沒事就過來玩兒,我就心滿意足啦!」赫連璽露出一口白牙。
「這有什麼問題?三哥這凜王府,你高興哪時候來,就哪時候來。」
「真的哨?」赫連童驚喜地睜大一雙眼楮。
他這樣子倒是跟她挺像。
思及此,赫連耀不自覺把眼神放軟了。
「三弟,大哥這幾個月都在藩國交流,一回來就听說你近來春風滿面,獨寵藍眼美人,可真有此事?」赫連旗一番話引來了四面八方的注意。
除了赫連耀,大家不約而同都把視線轉往侍妾坐著的那個方向,雖然他們只能看到侍妾的側面,個個都還是拉長脖子,想要一睹藍眼美人的真面目。
「別找了,她不在這。」赫連耀嘴角揚起,似乎是給這些人的反應給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