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聲嘶力竭的大吼,是誰的聲音?
一團熱浪沖進白雪隻雙眼,混沌腦子突然出現一張悲傷的男性臉龐。
「我不會因你而改變我自己,但如果你有危險,我會不惜為你犧牲生命。」他抬起手放上胸口,幽微地吐著熱氣,雙眼凝視著她。
「這樣……也不行嗎?」
她陡然睜開眼,盯著一片白的天花板,喘著氣,心底的慌讓她渾身輕顫不已。
「醒了?醒了就好。」
妍熙的聲音竄進耳里,然後她看見好友疲累的笑容。
「唔……」白雪隻想要開口說話。
未料,不論她怎麼努力,腦子里清楚的字句飄出口時,全都化成語意不清的咕噥聲。
「你別急著說話,醫生說你背上刺入一塊玻璃,又一路拖著,險些傷到內髒,但已經用最新科技縫合,完全不需要擔心,還說只要你醒來,就一切沒事了。現在你只需要放心休養就可以。」妍熙微笑地說著,眼神有些游移。
白雪隻搖搖頭,仔細看著好友,努力用眼神告訴好友「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她想知道,闕仲典到底怎麼樣了?
如果他沒事,一定會守在自己身邊,難道他……
「我還沒通知伯母,想說不要讓她老人家擔心,我來照顧就可以,等你好了,再看看要不要跟伯母提這件事。」妍熙受不了她的眼神逼問,最後干脆別開目光。「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晚點樂樂也會過來。」
從好友的反應中,白雪隻大概猜出他的情況恐怕不好,她心慌地掉下眼淚。
她想去看他,可是她現在虛弱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痛?我馬上請護理師過來幫你,你等我一下。」妍熙見她落淚,急得沖出病房。
白雪隻不知是自己累了,還是護理師給她打了什麼東西起了作用,幾分鐘後,她再次昏昏睡去。
夢里,全都是他。
看倔強帶幸福越走越遠,有時不願讓一點,最後卻失去一切……
在夢里,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听見這幾句歌詞,緩緩的,兩滴眼淚滑出眼角。
弄不清是第幾次醒來,白雪隻很驚訝這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妍熙,而是公司餐飲部的阿寬。
他怎麼會在這里?
「感覺怎麼樣?」阿寬樂天地咧嘴笑。
「還……還好……」她斷斷續續說著話,聲音听起來像摻雜了一大把沙子,掙扎地坐起身。
雖然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可還是覺得很累,背部的割傷雖已經慢慢愈合,四肢卻使不太上力氣,昏睡比清醒的時間多得多了。
「听起來不太妙,要不要吃壽司?或者是海苔粥?」協助她坐起身後,阿寬一掌端著一樣美食,放到她面前,供她選擇。「你朋友回書店處理一些事情,晚點會過來,我在公司听說你們的事情後,就過來了。」
「壽司。」白雪隻伸出雙手,抱過精致的雕花漆盒,放到大腿上,一次一個,細嚼慢咽起來。
「听說你喉嚨嗆傷,可能要好一陣子才能恢復正常說話。」
「嗯……」她默默吃著,心里卻有其它打算。
妍熙不在身邊,這是最好跑去看闕仲典的時機。
「仲典說你很愛吃壽司,看來的確如此。如果有人問我,生病的人吃什麼最好?我一定支持「病人愛吃的東西」。」阿寬大掌一抓,一張木頭椅子像羽毛似的,被他輕輕松松抓過,穩穩坐在上頭。
「你跟……他……是……是朋友?」她一面吃,一面問。
「我們從小就是鄰居,先前我在「京都」當主廚,後來他帶你來吃飯,發現你很愛吃我做的壽司,又得知你即將進入「鬼斧」工作,就跑來說要把我挖角過去。」
阿寬緊盯著她眼底微微的驚訝,繼續說。
「那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用在大飯店工作的主廚價格把我挖去,還條件任我開,這次我要求去日本參加美食比賽,他也想都沒想一口就答應。」
「我……不……不知道……」她感覺心口像被人輕輕撞了一下。
他居然一聲不吭、默默為她做了這麼多?
「那家伙很驕傲,就算為心上人做的再多,嘴巴也會緊得跟蚌殼沒兩樣。最近公司里發生的事,我都听說了。」阿寬深深看她一眼。「那天我也在樓梯間,無意中听到很多話,那個女人跟愛薇兒是一伙的,她們之間有利益關系,她故意把話說得那麼難听,就是為了傷害你。」
「傷害我?」她瞠大雙眼。
「愛薇兒不只一次對仲典投懷送抱,她喜歡仲典的事,在社交圈里從來就不是秘密,那些話不是仲典的本意。」
「可是她說……愛薇兒是他父親相中的……媳婦?」
「這是八百年前的事,仲典以前沒有正面響應過這件事,但我把在樓梯間听到的話告訴他後,他立即在社交圈里放話,表示他跟愛薇兒絕對不可能,他已有屬意的人。愛薇兒知道後氣得半死,不過,闕伯父似乎不在意,只表示希望能趕快听到好消息。」
「這件事……我……我都……不……不知道……」原來他知道這些事,還做出了回應?、
只有她,始終不知道他默默做了這麼多。
「這就是他,驕傲得要命,明明早已經召告天下,卻拉不下臉,主動開口把這些事告訴你,還是我這個局外人看不下去,雞婆跑來這里說長道短。」阿寬剛毅嘴角上揚著。
「謝謝你告訴我。」
「不客氣。」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她抬眼看著他,眸光透露出請求意味。
「請說。」
「我想去看看他。」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他的狀況——」阿寬收起笑臉,神情凝重。
她的心悄悄擰緊。
「——不太妙。」
抱著你逃出木屋時,有塊玻璃刺中他月復部,傷及內髒,醫生說他再不醒過來,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白雪隻腦子里一次又一次撥放著阿寬講的話,心情沉重,精神卻好得出奇,連下床的力氣都有了。
阿寬推著輪椅,送她進病房時,剛好遇見闕父從里頭出來,眼眶有點發紅,一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她,臉上瞬閃過一抹驚訝,隨即朝她點點頭。
「你就是他屬意的人?」闕父看著她的目光有打量、評估,以及一絲希望。
「伯父。」阿寬和她一開口,闕父就渾了揮手,示意他們快進去。
進入病房里,白雪隻險些哭出來。
闕仲典動也不動,靜靜躺在床上,臉色沉靜,身上插了幾根看起來觸目驚心的管子。
阿寬把她推到病床旁後,默默退到後頭去,給他們留下一點空間。
「仲典,是我。」白雪隻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大掌,雙眼一眨,長睫沾上幾顆晶瑩水珠。
病床上的他沉睡如常。
「听說你的情況不妙,如果再不醒來,很可能會……」她說不下去,抓著他的雙手晃了晃,企圖把他搖醒。
昏迷中的闕仲典,隱約听見最想听見的聲音,混沌的意識開始注入一股清晰的說話聲……
「醒來了,好不好?如果你現在睜開雙眼,我就不再跟你生氣,我們還是從前的我們。」
真的?她終于不再跟他鬧脾氣了。
闕仲典努力想要從混沌的迷霧里走出來,可是不管他怎麼用力撥開眼前白茫茫的濃霧,就是醒不過來。
「你是不是怪我氣你氣那麼久,所以才一直不肯醒來?」
不是,當然不是!他怎麼可能怪她?
他更加用力揮動雙手,想要甩開這難纏的該死濃霧,他甚至听見她的聲音里出現可疑的哭聲。
不要哭,她一哭,他的心就糾結在一起。可惡,眼前這一切該死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說你不會因為我而改變自己,雖然這句話有點傷人,但如果你真的不想就算了,只要你立刻醒來,我就接受,不改就算了……」
不是這樣!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改,她要他怎麼改都行,一切她說了算。
去他的堅持、去他的原則!
「我頭好暈,傷口有點痛,我——」聲音越來越虛弱。
突然,聲線宛如被人硬生切斷,再也沒有繼續。
她怎麼了?
他拼命往聲音的來處狂奔,可是眼前濃霧像海潮般,不斷朝他鋪天蓋地涌過來。
該死!
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再跟他說話?
「雪隻!」阿寬訝異驚喊的聲音竄入他腦子里。
該死的濃霧!
下一秒,陷入昏迷數天的闕仲典,赫然瞪大雙眼!
半年後 意大利
白雪隻站在頒獎台上,獲頒人生第一座設計大獎,當全場傍予她熱烈鼓掌時,她留戀的視線與台下的闕仲典緊緊交纏。
那一刻,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感謝老天爺,感謝他依然在她身邊,感謝那場火燒光他們之間所有芥蒂,卻沒有真正奪走他們的生命。
雖然她的背部與他的月復部,因此留下一道疤痕,但他認為這是他們愛的印記,甚至還以此為傲。簡直傻得可以。
感情這玩意兒,就是這樣奇怪,當人們想在愛情里表現得越聰明,其實就顯得越笨。
頒獎典禮結束後,曾教過她鞋款設計的意大利籍老師,替她引薦一位德高望重的設計師,對方對她這次參賽的作品頗為激賞,甚至願意一對一指導她,不過前提是——白雪隻必須待在意大利學習。她當下就答應了,這是絕無僅有的寶貴機會。
回頭跟闕仲典提起這件事時,原以為他多少會有些不高興,不然也會擺擺臉色。沒想到,他不但接受這個消息,還表示自己也要留下來,陪她一起待上三個月。
「滴。滴。」房卡在總統套房門上刷了一下,發出兩聲清脆的響音後,門自動往兩邊敞開。
「仲典?」白雪隻買了他最愛吃的海鮮總匯披薩,一走進房間,立刻找尋他的身影。
她正要走到書房時,突然被一堵陽剛身體緊緊抱住,她嚇了一小跳,輕呼道︰「你嚇到我了!」
闕仲典不安分的手掌鑽過上衣下擺。
「你……不要……嗯……鬧了……」她被他撩撥得有些頭昏腦脹。
他俯身,深深吻住喋喋不休的櫻唇,以吻封口。
……
激情之後,闕仲典緊緊抱住她癱軟的身體,走向早已準備好精油熱水的浴室。
「今天我等你好久。」
「嗯……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只是先給你一個預告。」他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什麼預告?」看著他臉上閃爍著壞壞的笑,白雪隻心里狠狠打了一個驚顫。
「我們還沒完。」
她還來不及發問,就被他放入令人渾身放松的熱水里,長長吁了口氣,輕輕閉上雙眼。
「我幫你洗。」闕仲典拿起浴球,在她身上輕柔按摩起來。
白雪隻閉上雙眼,享受他溫柔的服務,等到他洗完後,身後被一堵堅硬的陽剛胸膛抵住。
噢,現在她知道他所謂的「還沒完」,究竟是什麼意思。
……
闕仲典在她耳邊低吼著,兩人一前一後獲得滿足。
爾後,他緊抱著她癱軟的身體,離開浴室,將她放到床鋪上,看著她累極昏睡過去的小臉,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起身走到電話旁,打電話囑咐飯店一個半小時後,送滿滿一桌大餐到房間。
注︰文中引用的歌詞,歌名︰獨唱情歌/作詞者︰姚若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