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眉一臉凝重的站在門外,看著緊閉的房門沉思著。
不對勁。
從昨兒個二爺忽然來家廟開始,一切都不對勁了。
想起今早二爺的異常,仿佛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陰謀在暗處醞釀,就像先前雪姨娘陷害夫人那般,這回她絕不能再讓侯府那些小人的陰謀詭計得逞。
自打兩年前雪姨娘進府後,二爺雖然也沒怎麼寵著她,但比起夫人明顯偏向她,這次沒準又是雪姨娘向二爺進了什麼讒言,二爺才會親自過來家廟,還假稱是路過想掩人耳目。
倘若二爺真是因大雪阻路而不得不暫歇在家廟一宿,那今日一早雪停,二爺就該上路回京,沒道理還留在這兒,甚至打算再多留幾日,這也太不尋常。
俗話說事反常必有妖,二爺今日忽然對夫人這麼殷勤,絕對有鬼。她得告訴夫人,好讓夫人心里先有個底,省得她不小心被二爺騙了。
因此待「盛明封」一離開寢房,青眉攔下其他丫鬟,自個兒獨自進屋,一進去便出聲問道︰「夫人,方才二爺同您說了什麼?」
「沒什麼。」盛明封搖首沒打算多言,多說多錯,方才胡蘭悅交代了一些她自個兒的事情,也同時把青眉的性子約略說了下。
見主子不願多說,青眉擔心主子遭人蒙騙,心急的勸道︰「不管二爺對您說了什麼,您千萬別相信他的話!」
盛明封雛起眉,「這是為什麼?」他現下約莫知道,青眉是因他先前冷待蘭悅的事而不滿于他,因此提及他時總沒好話。
「他是順安侯府的人,盛家的人沒一個是有良心的,您忘了嗎?」
听見她把盛家一家子都算了進去,盛明封一滯,不知該說什麼,也無可辯解,自蘭悅嫁進盛府,母親確實沒好好待過她,他這個做丈夫的也沒善待她,兄嫂見他們這般,對她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也難怪青眉要認為盛家人沒良心。
對此他只能沉默不語。
「我想這回二爺突然過來,又對您這麼親近,定是有什麼緣故,咱們可得小心提防,免得被他所害。」
盛明封瞪了青眉一眼,好端端的,他做啥要害自己的娘子,縱使先前冷待她,他也不至于那般心狠要害她吧。
青眉誤以為主子是听了她的話後感到不忿,不想她因心緒不平而影響到身子,她緊接著再說︰「您別惱,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事交給我,不管二爺來這里想做什麼,咱們想辦把他趕走就是。對了,過兩日表少爺要給您送藥材過來,我想到了一個法子,讓表少爺幫幫忙,屆時一定能把二爺給氣走。」
說到這兒,她忽然幽幽嘆了口氣,「唉,當初若是您能嫁給表少爺就好了,他自小對您就好,要不是他娘嫌您自幼有心疾,怕是無法生養,不肯讓他娶您,您也不會嫁到盛家去,平白受了這些罪,我瞧著表少爺似乎還對您余情未了,才會每回都親自給您送藥材過來,可惜哪……」
可惜什麼!盛明封臉色沉了下來,胡蘭悅既已嫁給他,就是他的妻子,他絕不容許還有別的男人覬覦她,他語氣有些陰森的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讓他幫忙?」
青眉沒有留意他的臉色,興匆匆回答,「這簡單,屆時只要表少爺以您表兄的身分,找機會挑二爺的刺,尋他麻煩,並指責盛家只貪圖胡家的錢,卻沒照顧好夫人,二爺那人一向自命清高,哪里受得了這種指責,必會惱怒的拂袖而去。」
呵,還真是好方法,盛明封冷笑,若是不知道這件事,听了蘭悅表兄的指責,他興許真會拂袖離去。
他不像母親和兄嫂貪圖胡家的錢,他當初娶蘭悅完全是被迫的,與她成親四年,他沒拿過胡家一分錢,他所花所用全是自個兒的俸祿。
「夫人覺得這主意如何?」青眉認為自個兒想的這主意極好,一臉自信的請示。
他原想讓她打消這餿主意,但下一瞬思及如今他和胡蘭悅互換了身子,屆時她表兄尋釁的人是她,他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面對這種事時她會如何應付。
略一沉吟,他倒也沒有反對,只道︰「你看著辦吧。」
晌午時分,江柏松來到盛家家廟,這日天氣晴朗,冬陽略略驅散了些寒意。與做油糧生意的胡家不同,江家做的是漕運,因此胡家固定每隔兩個月會托江家從豐水城運送一批藥材給女兒。
將藥材交給下人後,江松柏跟著青眉前去探望自家表妹。
「青眉,蘭悅這陣子一切可還好?」走在廊道上,江柏松關切的詢問。他生得濃眉大眼,身量魁偉,性情颯爽,不拘小節,因為人仗義,家中又做漕運的生意,結交的朋友三教九流皆有。
「一切都還好,只是前兩日二爺突然來了家廟,讓夫人的心疾又犯了。」提起這事,青眉緊蹙眉心,一臉憂容。
听聞自家表妹因為盛明封又犯了病,江柏松皺起眉,「他不是一直對蘭悅不聞不問,怎麼會突然過來了?」
「也不知二爺來家廟打算做什麼,這兩日古古怪怪的,我擔心他再不走,夫人會心煩的又再發病。」提起盛明封,青眉便沒好臉色。
江柏松當即便道︰「若蘭悅不想見他,不如我接她回胡家吧。這趟姨母原本是想隨我同來探望蘭悅,可不想出發前一天,小孫兒突然病了,一時走不開,這才沒來,不過她托我轉告蘭悅,若她真在盛家待不下去,隨時可回胡家去。當時得知蘭悅遭盛明封那小妾陷害,逼得不得不自請到家廟來,就把姨母給氣壞了,鬧著要將她接回去呢。」
「太太是心疼夫人,不舍得她遭罪,夫人心里也惦記著胡家,不想給胡家添麻煩,這才寧願待在盛家家廟里,沒回娘家去,只求能在這兒安安穩穩度日,撫養小姐長大,可……」說到這兒,青眉猶豫的看了江柏松一眼,欲言又止。
見她這模樣,江柏松心知她定是有話想說,直接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兩人這時已來到寢房附近,青眉站在廊下,見左右無人,低聲說出自個兒的盤算。「表少爺,這盛家怎麼對待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好不容易夫人才能在這兒清清靜靜的過日子,這二爺一來,就把安生日子給破壞了,所以我想,能不能請表少爺幫個忙,趕走二爺,讓夫人得回清靜。」
江柏松有些為難,「這家廟是盛家的,我一個外人,要怎麼趕走他?」他是有心想幫忙自家表妹,卻也不是魯之人,這事于情于理,他都沒有立場跋人。
「表少爺听我說,二爺那人心氣高傲,您可以……」青眉將自個兒先前想到的主意告訴他。
听完,江柏松模著下顎忖思須臾,拍著胸膛頷首答應了。「好,這事就交給我。」
而此刻,胡蘭悅正與盛明封在房里教瑩瑩讀書。
她在一旁听著盛明封一板一眼的教女兒念誦,「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
女兒一邊跟著念,一邊不時拿眼偷啾著她,每當女兒看過來時,她便會偷偷擠眉弄眼,惹得女兒驚訝的睜大眼。
盛明封察覺女兒沒有專心,輕斥了句,「瑩瑩,別東張西望。」他接著睞向胡蘭悅,「你也給我規矩點,別逗弄她,惹得她不專心。」以為他沒瞧見她在給女兒扮鬼臉嗎,他真沒想到自己那張臉扮出各種古怪表情竟是那麼滑稽,連他瞥見都想發笑。
「好好好,我什麼都不做成了吧。」她伸手捂住嘴,朝女兒眨了眨眼。
瑩瑩睜著大眼楮,臉上有些迷惑,一向不理她的爹,這兩日竟對她格外的親近,而平日里總是親密呵寵她的娘,卻有些生疏。
她小腦袋里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她卻忍不住想親近那個陌生的爹。「你既然在這兒,不如就給瑩瑩解釋方才那段話是什麼意思。」盛明封將這事丟給她。前兩日剛來時,他听見她教導女兒時教得頭頭是道,他想听听,這段話她會怎麼教。
「這段話很簡單,」胡蘭悅微笑的看向女兒,「它是說,孩子生下來父母只知道養活他們,卻不教導他明辨是非與做人的道理,那就是做父母的過錯;同樣的,老師教導學生時,也要嚴明公正,將道理清晰明白的教給學生,假使老師授課時草率馬虎,也不督促學生勤奮學習,那就是老師偷懶怠惰。」
听到這里,瑩瑩稚氣的嗓音提出疑問︰「瑩瑩做錯事會被娘責罰,那做父親的沒好好教孩子,還有做老師的偷懶,要不要處罰他們呢?」
听見女兒的話,胡蘭悅看向盛明封,不懷好意的笑道︰「這問題不如就由你娘來回答。」
盛明封知曉她是存心的,這幾年來他從沒有教導過瑩瑩,是他失職,沒做到父親的責任,如今听女兒這麼一問,他也不知女兒是有意抑或無意,一時間倒也不好回答。
胡蘭悅嘴角愉悅的往上揚起,真想好好夸獎寶貝女兒一番,這問題問得太好了,她倒要看看他會怎麼對女兒解答這問題。
略一沉吟,盛明封回答女兒,「做父親的沒盡到教養孩子的責任,自是他有錯,但有句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倘若這個父親能知過、改過,那咱們就要原諒他,給他機會。」
瑩瑩听完看向胡蘭悅,可愛的小臉若有所思,接著她點點小腦袋,小聲的說︰「如果爹知道錯了,那瑩瑩就原諒他吧。」
听見女兒自言自語的話,胡蘭悅瞅見盛明封那微僵的表情,捂著嘴低笑,忍不住一把抱起女兒,「瑩瑩真乖,爹以後會好好待你。」
她相信盛明封適才那番話是出自真心,經過這次的事後,往後他應不會再忽視女兒,所以才替他向女兒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