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已經晚上一點多,晴黛抱著抱枕躺在沙發上,看著眼前電視屏幕發呆,神情落寞。
她今天被老媽騙去相親,後來一伙人還去貓空喝了茶。
事實上,從錯愕發現自己又被老媽騙去相親,到後來還續攤去喝茶的整個過程,她對今晚相親的男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算是一種病嗎?老媽總說女人身邊要有個男人,日子才能過得踏實。可問題是她才離婚一年,對婚姻這件事依然心有余悸。
對,沒錯,是心有余悸,絕對不是還忘不了那個冷漠、無心、沒有生活情趣、工作永遠第一她永遠第二的前夫。絕對不是!
回程途中,老媽套了一只玉鐲到她左手手腕,說是算命仙說的,只要戴上,今年就可以嫁個真正的好老公。
戴上玉鐲時,她心里想,真這麼神就好了。
明明心里對玉鐲的神奇妙用打了個大問號,可她還是乖乖戴上。一方面是無法拒絕老媽的好意,另一方面是──如果有人問她,她一定死不承認,但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還對婚姻有所期待。
不過,對象絕不是今晚那個她毫無印象的男人,更不可能是在腦海中用立可白涂掉一百次、一千次的臭前夫。
「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普通手鐲。」晴黛抬起手,晃了晃通體晶透的白玉手鐲,耳邊听著電視劇的對白。
「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你一定要準時回家喔。」
晴黛的注意力被電視劇的對白吸引,不自覺看著屏幕上笑得一臉幸福的女人,心里很是羨慕。
戲里頭的那個丈夫,裝作一副不知道老婆要做什麼的模樣,其實早就偷偷訂了鮮花跟餐廳座位。
她輕輕嘆口氣,想起自己跟前夫也有過類似的對話,只是他從未偷偷準備驚喜給她,一次也沒有。
看著電視,她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你一定要準時回家喔。」
今天是兩人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她想親自煮一頓大餐,再點上自己收藏的美麗蠟燭,跟他共度一個浪漫的夜晚。
當然,如果可以因此而懷上寶寶,那就更好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擁有一個寶寶,那是他們愛的結晶……
想到這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嗯。」闕石獄人已經站在玄關,穿好意大利品牌皮鞋。
「還是我中午的時候打電話給你,提醒你一下?」晴黛一臉擔心地看著他,很怕他會又忘記了。
他已經忘記兩人的生日、去年的結婚紀念日、說好要一起度過的聖誕節、交往紀念日……
「不用了。」闕石獄接過妻子遞過來的公文包,轉身就要往外頭移動。
見他話沒說完就要去公司,她連忙伸出雙手,緊緊抓著他左手臂,逼他轉頭看向她。「可是如果你忘記怎麼辦?」
「我去公司了。」闕石獄眉心微皺,暗示性看了下她的手。
「老公。」她軟軟一喊,粉唇微嘟。
「嗯?」他心軟了,轉過身,與她四目相對。
「我們什麼時候去淡水的情人橋走走?。」這個要求她已經說了好久,從兩人交往時就提過了。
「再說。」闕石獄低頭,快速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老公,記得我三個月前跟你說過的話嗎?」晴黛抬起手,模了模額頭的熱印。
換作以前,她被他輕輕一吻,一定會開心到爆炸,心里頭也會甜好久好久。
可是現在,每次他又快速地吻她一下時,她都會忍不住偷偷懷疑,他是不是在敷衍她?
听見妻子的話,闕石獄露出淡淡的困惑表情。她對他說了很多話,三個月前說過的話,他怎麼可能全部記得。
「我跟你說過,這三個月是我們婚姻的觀察期,今天是最後一天,如果我們的婚姻一直都冷冰冰的,只是我單方面一頭熱,我希望我們可以結束這段婚姻,而你也答應過我會努力。」晴黛說這話時,臉上寫滿認真。
闕石獄靜靜地看著她。
結婚半年後,她就常常以半年為期限,希望兩人之間的互動可以更為親密。這次也是,只是期限稍微縮短,變成三個月。
「知道了。」他點點頭。
「所以你今晚會準時回來,對不對?」晴黛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西裝外套,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懇求。
她已經下定決心,這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不行,她就會真的放棄。
所以他一定要準時回來,共度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拜托……
闕石獄抬起右掌,輕觸妻子盈滿期待的雙眼,心里頭有些詫異。
這次她好像特別認真?
末了,他對她承諾──
「我盡量。」
那一晚,他一直都沒有回來。
晴黛從下午六點,就坐在精心準備的餐桌前等他。
剛開始時,她想到有什麼東西可以再放上餐桌,就會連忙跳起身,一邊慌慌張張地準備著,一邊祈禱他可別在這時候回來。
七點多時,她把菜稍微熱過一次。
八點多時,她又把菜熱過一次。
九點多時,她看著冷涼菜肴上結出一層雪白脂肪。
十點多時,她腦袋一片空白,呆坐在椅子上,盡量什麼都不去想、不去猜。這樣她心里反而會好過一點……
後來,他好像終于想起兩人今晚有約,在晚上十一點多時,讓秘書打電話到家里通知她意大利分公司出了問題,那晚恐怕都會忙著開會,無法回家。
當她掛斷電話時,還沒察覺到自己臉上早就濕成一片。
直到她游魂似的回到兩人的房間,拿出離婚協議書,簽了名,放到快燒完的蠟燭旁時,才從閃亮的燭台上看見自己哭得亂七八糟的臉,簡直跟眼前的蠟燭沒兩樣。
那一天,兩人結婚兩周年的紀念日,最後卻變成兩人婚姻的忌日。
結婚時,她真的以為會跟他幸福快樂的過完人生下半輩子。可是面對一個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連當天約好的事情都能因工作隨便拋諸腦後的男人,她還能指望他什麼?
當晚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發誓要永遠離開那個曾經以為會「從此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家。
當她走出家門時,令她最難堪的不是挫敗的婚姻,而是自己曾經的以為。那個好傻、好天真的以為……
當「交響情人夢」電影主題曲的旋律翩然響起,晴黛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眨了兩下眼楮,覺得臉上怎麼好像濕濕的?抬手一抹,放到眼皮子底下一看──
她又哭了?
真討厭,每次作了那個夢,醒來時臉上一定會有眼淚。
她胡亂抹去臉頰上的眼淚,右手下意識在客廳桌上來回模索,好不容易抓到手機,拿到眼前,吃力地按下接听鍵,放到耳朵邊。
「晴黛小姐嗎?」是陌生的男人聲音。
「嗯……我就是……」晴黛睡得腦袋像鍋糊粥,思緒遲鈍等級可以和第一代計算機比擬,含含糊糊地回答著,警戒心還在半睡半醒間,根本起不了實質作用。
這家伙是誰啊?她瞇細雙眼,頭部往前移動,試圖看清楚牆上掛鐘所顯示的時間。
不是吧?半夜兩點多怎麼會有陌生男人打電話給她?
「我這里是『Iris』酒吧。」對方低沉的嗓音听起來很沉穩,思路清晰又有禮貌。
Iris?
她皺眉,沒拿手機的那一手敲敲腦袋,試圖讓自己快點清醒過來。
店名跟她的英文名字一樣耶。真巧啊……
她沒說話,等著對方繼續往下說。
「請問妳認識闕石獄先生嗎?」
「……認識啊。」是她不想再想起,也不想再見到面的男人。晴黛眉頭皺得死緊。這男人沒事打來問認不認識闕石獄干嘛?
這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們倆是什麼關系?他們可是比陌生人更陌生、她暗暗祈禱一輩子都不要再踫面的那種關系。
「那就好。」對方重重吐了一口氣,彷佛如釋重負的慶幸。
哪里好了?晴黛頭頂飄來一朵寫著「情況不妙」的烏雲。
「我把地址傳給妳,麻煩妳快點來『Iris』酒吧。我們頂多再等妳一小時。」
「欸,等一下,那家伙是我前夫,我不會過去……」她話還沒說完,對方早已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