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桂嬸小心翼翼緊跟著藍袍軍爺,穿過花徑蜿蜒的白玉石小徑、迂回曲折的長廊和造型優美的亭台樓閣,來到一座灰白高牆隔出的幽靜卻不失威嚴氣派,高雅的綠琉璃瓦建築前。
「玉桂嬸,請進,這是我們主子用來招待一些較為熟稔的朋友的花廳。」領著她的藍袍男子簡單介紹的同時,推開了門扇示意她進屋。
玉桂嬸站在門邊緊張的吞了吞口水,里頭富麗堂皇的奢華擺飾讓她裹足不前,怎麼也不敢踏進,就怕弄髒了地板。
「玉桂嬸,快進去吧,主子在等你!」藍衣男子又催促了下。
里頭傳來一陣笑聲,玉桂嬸听起來感覺頗為熟悉,抱緊手中包只,大膽的踏進門坎,里頭隨即又走來一名表情森冷的黑衣男子為她帶路。
「玉桂嬸這邊請。」黑衣男子做出請的手勢,領著她進入內廳。「玉桂嬸,見過威赫大將軍。」
「民婦見過威赫大將軍……」大周國上下哪一個人不知道韓澈威赫大將軍的名字,一听到這名字,玉桂嬸差點嚇死,腿一軟的趕緊跪下磕頭。
「玉桂嬸,無須多禮,趕緊起來。」坐在前方高位上的韓澈,放下手中茶盞說道。
長桂嬸緊抱著包只,錯愕的仰望著韓澈。
「玉桂嬸認得我了嗎?」韓澈問著。
「威赫大將軍……民婦認識威赫大將軍您嗎?」玉桂嬸的眼楮,瞄向一旁自在喝著茶的老沈,疑惑的問著。
「玉桂嬸,當時我可也受到你不少照顧,你竟然看不出來我是誰?」韓澈搖頭朗笑一聲後,用手掌遮著下半部的臉龐,只露出一對眼楮跟額頭,「這樣,你認得出我是誰嗎?」
玉桂嬸愣愣的看了這張清朗俊美的臉龐好久,漸漸的跟福九那張留著落腮胡的臉重迭,這才恍然大悟的驚呼,「福九!」
「玉桂嬸你總算認出我來了。」韓澈搖頭笑說。「玉桂嬸快起來,那邊坐著說話。」
「天啊,福九,你怎麼會是威赫大將軍韓澈啊!」玉桂嬸愣愣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驚呼著,又看了一旁點頭微笑的老沈和阿旺,方才的緊張局促全消失無蹤。
「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大老遠請你們上京城一趟,是有事情想要請教你跟老沈。」
玉桂嬸向替她送上茶點的小廝點了下頭,接過茶盞淺呷了口,這茶一聞就很香,沒想到喝進嘴里更是口齒留香,比在山上喝的茶好喝太多了,玉桂嬸意猶未盡的又喝了口後才回應。「福九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玉桂嬸,我听老沈父子說,當時我未婚妻要下山前,最後見的人是你嗎?」他想知道的事情,稍早老沈和阿旺已經全部跟他交代清楚了,無須再問,韓澈直截了當的問了他急著想知道的事情。
玉桂嬸愣了下,突然掩唇笑道︰「福九啊,你們兩人是在捉弄玉桂嬸啊,紜兒不是已經找到你,跟你在一起了嗎?方才,紜兒還讓玉桂嬸上她家住呢!要不是不知道要問話的大人是誰,方才玉桂嬸就帶她一起來了。」
「等等!玉桂嬸你說什麼?」韓澈驚詫看著她。
「福九,你不是已經跟紜兒團聚了嗎?」玉桂嬸反問他。
「紜兒……她是?」這名字好熟悉。
「就是你的妻子,唐紜啊!」
「不,玉桂嬸,你方才與唐紜……我的未婚妻踫過面?」
玉桂嬸點頭,「是啊,我迷路站在一家酒樓前,紜兒認出我,跟我聊了小半晌,直到有位軍爺來找我。」
韓澈朝一旁站著的手下睞了眼,那名手下即刻離開內廳,沒一下子又進來,走向韓澈小聲的在他耳邊稟告,「主子,沒錯。」
韓澈微點下頭,揮手,這名手下隨即退下。
「福九……看你的表情,好像是還沒跟紜兒團聚啊……」玉桂嬸問著。
「不瞞玉桂嬸,我也一直在找她,不知紜兒……是否有告知你,她現在的落腳處?」原來她叫紜兒……
「有,有,她說她住在……啊!我這人老了就沒記性了……她說她住哪里,我竟然就這麼忘了……」玉桂嬸掄拳敲著額頭,吃力的回想。
這時,又一名下人進入花廳,朝他比了比手勢,韓澈點頭表示知道。
「玉桂嬸這事你慢慢,不急。」韓澈玉桂嬸,「玉桂嬸我還有要事處理,先讓人帶你下去休息,想起來再告訴我便成。」
「唉,我真是沒有用。」玉桂嬸愧疚的看著韓澈,突然眼楮一亮,又像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似的,「福九啊,玉桂嬸暫時想不出紜兒現在住哪,不過紜兒跟我約好,四天後我們在剛剛那間酒樓見面。」
他撓撓下顎,仰頭沉吟了聲。「四天後……」
「是的。」
代替父親提早來酒樓招待賓客的唐紜,一面撐著粉腮,一面呷著香茗,無趣的看著桌上的四色糕點和瓜果。
開席時間臨時變動,連客人都跟著不守時,今晚邀請的客人不多,不過就三個人,現在是連一個人都未到。
店小二都不知道來了幾回,問她是否可以上菜了,要是今晚邀請的客人一個都未到,那就好笑了,明天一早鎮北侯府肯定又再度淪為京城笑柄。
她呷口香茗,忍不住嘆了口大氣。「唉!」
「小姐好端端的,你嘆什麼氣啊?」知秋添著茶關心問道。
「你們兩個說,會不會今天到酒樓打烊,我們邀請的客人都沒一個來啊!」
她們倆嘴角頓時一抽,知秋回道︰「小姐你想太多了,這怎麼可能,就算韓將軍沒來,齊公子一定會來的。」
「是啊,是啊,這齊公子跟齊小姐一定會來的。」桐葉連忙附和點頭,「小姐就不要操這個心了。」
「要是只有他們兩人出席就太好了。」她真不想再與福九有任何牽扯,每見他一次就心痛一次。
「只要哪兩人出席就好了啊?」一道揶揄的嗓音跟著一抹俏麗身影出現在門邊,齊涼綠調侃的瞅著唐紜。
「當然是你跟你哥兩人出席就好了。快進來!我等你們等得肚子好餓。」唐紜跋緊向前拉著齊涼綠坐到她身邊,左顧右盼地疑惑問著,「咦,偃大哥呢?」
「別提了,出門沒翻黃歷,倒霉死了!」一提起齊涼偃,齊涼綠忍不住翻著白眼,生氣地低啐了聲,「我們來的半路上,遇到十五公主那牛皮糖,討厭死了。她死纏著我哥,我哥只好讓我先過來。」
一听到十五公主,連唐紜的嘴角也禁不住抽了下,心中不由得為齊涼偃悲嘆了聲,可憐的娃……
齊涼綠拿過桐葉端來的香茗呷了一口,看了眼空蕩蕩的包廂,「怎麼都過了時間,只有你一人啊!」
「唉,別了,各個都是大心人,听說都臨時被事情耽誤了,因京光尹鄭大人臨時到訪,我爹不得不先招呼他,听听審判結果。至于另外那位大人是何事耽擱,我就不清楚了。」一看到齊涼綠到了,她也不等了,讓知秋通知店小二上菜。
等待上菜的空檔,唐紜聊起自己看中意的小莊院和開店的打算,問問她的意見。
沒一下子香氣逼人的美食佳肴擺得滿滿一桌,看了讓人食指大動,唐紜用力吞了下口水,拿起筷子先夾了塊魚肉放進齊涼綠的小碟子。
「看起來好好吃!不過,其它客人還沒來,我們先等等吧。」
「不等了,要是他們到半夜還沒來,難道也要等到半夜。」她只要一想到要為了等候韓澈而挨餓,心里就很不舒服,更是故意的夾了一堆菜,放到齊涼綠碟子里。
「那好吧,我都快餓暈了。」齊涼綠也沒跟她客氣,拿起筷子直接開動,「對了,輕嫣,你說要開燒烤店,可以具體的描述一下嗎?我也很感興趣耶!」
「就是……」就在唐紜將自己的構思和計劃說給齊涼綠听的當下,包廂的門被推了開來,進來的是一襲銀墨色錦織長袍,顯得玉樹臨風英氣逼人的韓澈,和一身掐牙瓖邊散花,直領琵琶襟的火紅華衣,搭配拖地月裙的夜玥公主雙雙到來。
唐紜恍神的看著門口這對放閃秀恩愛的才子佳人。
「小姐,大將軍跟夜玥公主到了。」知秋趕緊提醒恍神的她。
「韓大將軍與夜玥公主快快上座,千萬別客氣。」唐紜這才發覺自己失態,連忙起身招呼,心頭也不由自主地竄起一簇悶火。
今天這場筵席是她父親特地邀請韓澈的,為避免尷尬,所以邀了齊氏兄妹作陪,沒想到韓澈沒有知會一聲,就擅自邀請夜玥公主前來,這是來跟她打臉的嗎?
「冷小姐,抱歉,來遲了。」韓澈抱拳先為晚到表示歉意。「希望你跟冷侯爺不會介意我臨時邀請夜玥公主一道過來。」
「冷小姐,本宮不請自來,希望你別介意。」夜玥公主客套的說。
唐紜嘴角暗暗一抽,暗吸口氣吞下心底的澀然,壓下心頭那股竄出的悶火,揚起一抹真摯的甜美笑靨。
「怎麼會,歡迎都還來不及呢!」她揚笑說著場面話。「這可是我們的榮幸。」
他們兩人坐在唐紜右手邊的位置,韓澈瞄了眼桌上那幾副未動過的碗筷,「侯爺還未到?」
「希望大將軍別介意,京兆尹大人臨時有十分要緊的事情與我父親商量,所以……」
「無妨,我們就像老友一樣聚餐話家常即可,冷小姐無須介意。」一會兒還有關于烤肉的事想問冷輕嫣,鎮北侯在場有些話不太好說。
唐紜執起酒壺打算替他們兩人斟酒,代替還未出現的冷鈞焱賠罪。「我先代替父親向大將軍賠罪。」
「事出突然,並不是鎮北侯本意,賠罪就不用,冷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領。」韓澈伸手制止她替他斟酒。
听著他帶著一抹冷冽疏離的嗓聲,唐紜幽幽看著他森冷卻蠱惑人心的深眸,心底有著諸多咸觸。
「多謝大將軍體諒。」唐紜扯扯嘴角動笑了下。
韓澈徑自拿過酒壺,為自己與夜玥公主各斟了杯酒,同時向夜玥公主介紹。「夜玥,這是杏花酒是祥瑞酒樓的招牌,你嘗嘗,記住最多只能三杯。」
「行了,我知道,你不用特意交代,跟個雞婆子似的。」夜玥公主拿起杏花酒,聞了聞,說了聲好酒,便爽快的一仰而盡。
「你的酒量只有三杯,我可不想照顧一個酒鬼。」
「知道了,你就只會窮操心,放心吧,不會麻煩你的。」夜玥公主不耐煩的白他一眼。
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听著他們親密的對話,雖說心底不斷告誡自己一切都過去了,會演變成這樣的結果,誰都沒有錯,他們只是在不對的時間踫見了對的人,造成了遺憾,怨不了福九,可事實上,唐紜沒有那麼豁達。
她看到這幕,還是會心痛會生氣的……
那感覺就像心被簪子一下一下戳著,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感到陣陣椎心疼痛。
坐在另一邊,看著這一對互動熱絡男女的齊涼綠,眼角抽得更是厲害,這韓澈太過分了,竟然在鎮北侯爺的筵席上,帶著夜玥公主過來,太不給輕嫣面子了吧!
好你個韓澈,真是欺人太甚,用這種方式污辱輕嫣,是在警告她該打消所有對他的妄想嗎?
唐紜看到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的齊涼綠,對她使了眼色搖了下頭,要她不要為自己感到委屈或想為她打抱不平。
看著這對金童玉女的互動,本來很有食欲的齊涼綠頓時沒了胃口,偏又不能發出一點鄙夷聲響或是抗議,于是最後只能無趣的撥弄著碟子里的佳肴。
「韓大將軍,夜玥公主,我沒什麼招待客人的經驗,要是招呼不周,兩位貴人請多多包涵。」氣氛瞬間顯得有些尷尬,唐紜只能連忙打圓場。
其實見他們兩人像是如入無人之境的放閃曬恩愛,她心頭難受的幾乎無法呼吸。
但福九在圍場里救了她,這恩情是一定得還的,所以即使一顆心像是被人千刀萬剮,還是得含淚咬牙撐著。
「冷小姐客氣了。」韓澈道。
他的冷言冷語像把鈍器一下一下捅著她的心窩,痛得她難以呼吸只能轉移話題。
「對了,韓大將軍,你的救命之恩,我還從未正式向你道謝過。」她拿過酒壺為自己跟他斟了杯酒,舉杯。「韓大將軍,這杯酒一定要喝,我敬你,先干為敬。」
不給韓澈制止,「咕嚕」一聲便將整杯酒倒進口中,火辣的酒液瞬間燒灼喉嚨,讓她難受的想咳嗽,于是皺緊眉頭將殘余的酒用力咽下。
辣燙的感覺滑下喉間,胸口那抹苦澀像是瞬間舒緩了不少。這酒雖然難喝,但好像是個不錯的好東西,可以讓她稍微感到舒服些。
看她難受得眼淚都噴出來,明明不會喝酒,卻學人豪氣干雲的一口灌下手中的酒,韓澈心底凝聚起絲絲不舍,很不認同的皺起眉頭瞅著她。
一杯飲盡的唐紜,見韓澈並未有領情動杯的意願,淡漠的神情讓她感到很受傷。「大將軍是不願意領我這個情嗎?」
「你不會喝酒,下回別逞強,當日之事在下也有一部分責任,冷小姐無須放在心上。」
「看來大將軍不願意領我這個情了?」她澀然一笑,又為自己添杯酒。
韓澈伸手嚴厲制止她倒酒,「別喝了!」
冷輕嫣喝酒本不關他的事,也不該多管,可不知怎麼的看見她嘴角那抹苦澀,讓他感覺胸口悶悶的十分不舒服。
忽地,夜玥公主手中酒杯用力一放,拿起酒壺為唐紜倒了杯酒,自己也豪氣干雲的一口仰盡。「冷小姐,他不領我領,來,再喝一杯。」
一旁的韓澈看得眼角直抽,這夜玥跟著湊什麼熱鬧?
「夜玥!」
「你吼什麼吼,冷小姐來,陪我喝一杯。」夜玥公主生氣地回吼他一句。
「公主,我敬你。」
「干杯。」唐紜一拿起酒杯便直接往嘴里倒。
夜玥公主兩杯酒下肚後,話匣子好像開了,興奮的問著,「冷小姐,我方才在門外听到,你說要開烤肉店是什麼東西?是賣你那天烤的那些山產野味嗎?」
「類似,以前我在鹿竹鎮賣過烤肉串,是一個小攤子,但這一次我想擴大,讓客人自己烤,然後……」兩杯黃湯下肚,唐紜的話匣子也開了,也不管夜玥公主是她心痛的原凶之一,一手撐著粉頰,將她的構想又說了一次。
以前,鹿竹鎮,烤肉串!韓澈倏地眯起眼楮凌厲的盯住唐紜,心頭陣陣疑雲飄過。
「所以這一次你想在河畔開間燒烤店,听起來不錯啊!你快開幕,我一定天天捧場,那味道太好了,我每天都回味著呢!」夜玥公主听完,興奮的握著她的手催促。
「公主,地點我們小姐已經找到了,柳綠渠旁邊有一座河畔小院,里頭還有許多我們小姐說的什麼巴里島風格,反正那建築很奇怪,跟我們這里不同,小姐正打算找人與那里的主人交涉,看是否能割愛或承租。」桐葉趕緊告知。
听桐葉這麼一說,韓澈赫然想起一事,不會這麼巧吧!
「那太好了!你趕緊去找那里的主人交涉,要是不願意賣你,我去請皇帝下旨讓那地主割愛。」夜玥公主拍著胸口打包票說。
「聖旨……這太夸張了吧!」有權勢也不是這麼任性的吧,為了塊地讓皇帝下旨,這跟佔山為王的土匪有什麼不同。
「不夸張,皇帝哥哥會答應的。」夜玥公主大聲嚷著。
夜玥公主這話才大聲嚷完,未掩緊的門扇突然被人推了開來,一道宏亮的嗓音傳來。
「這事就不勞夜玥公主了,老夫是不會同意讓嫣兒開什麼燒烤店的。」
眾人齊齊往門邊望去,冷鈞焱跟齊涼偃同時到來。
「爹,您終于來了。」
「見過夜玥公主,威赫大將軍。」冷鈞焱先抱拳為自己的晚到致歉。「抱歉,老夫身為主人卻來晚了,萬分抱歉。」
「侯爺別這麼說。」韓澈回禮。
「見過威赫大將軍,夜玥公主。」一旁的齊涼偃也向他們兩人作揖行禮後,坐到齊涼綠旁邊。
冷鈞焱一落坐,不說些寒暄話,就先將唐紜的夢想扼殺在搖籃里,「嫣兒,你方才說那燒烤店的事情就別想了。」
「爹,您听到了啊!」
「你們一個個姑娘家兩杯酒下肚,這嗓門都比大的,聲音都傳到外頭去了,爹能不听到嗎?還有,你說的燒烤店生意,爹是不會同意的,姑娘家做什麼生意。」
「侯爺,不要啊!我那天吃過冷小姐親手烤的燒烤後就念念不忘,她都還沒開張,你就不許,那得饞死本宮啊!」第一個抗議的,就是夜玥公主。
「就是啊,世伯,那麼好吃的東西不弄出來賣錢,太可惜了!這店開下去,不僅可以賺錢還可以解饞,多好啊。」齊涼綠也趕緊表示反對意見。
「夜玥公主還有涼綠你,若想再品嘗嫣兒所做的燒烤,隨時歡迎兩人上我鎮北侯府來,讓嫣兒親手弄給你們品嘗,但要她一個姑娘家開燒烤店做生意,老夫是堅決不同意。」冷鈞焱表情嚴肅的看著夜玥公主。
人家的爹都這麼說了,夜玥公主只好打消繼續游說的念頭,「那好吧……」
一旁的齊涼綠也蔫了下去,她原本還想著要是這事能成,她也要出資做個小鄙東,替自己攢點小私房呢!
看冷鈞焱這樣堅持己見,唐紜連忙端出冷輕嫣的娘。「爹,娘當年可也開了不少店鋪啊。」
「你娘那只是掛名,跟你想親力親為的不同,就算是生意,開開布莊還是繡閣,玩玩就好,別想開那些湯湯水水,粗重的店面生意,麻煩。」冷鈞焱接過韓澈為他倒的酒嘗了口,念叨道。
「可是,爹,我對您說的沒興趣。」她還以為冷鈞焱會是第一個贊成的人,沒想到竟然是第一個反對的。
「沒興趣就把心收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最遲明年就得出嫁,夫家哪里會允許你做這些事,趁早把心思收好,在繡閣里繡嫁妝,來年爹幫你談門好親事。」冷鈞焱表面是說給女兒听,實則是故意說給韓澈听。
「爹,我臭名滿京城的,誰會想要娶我,既然嫁不出去就打理好自己事業,不用靠男人養。」
「你是我鎮北侯唯一的女兒,偌大的家業,日後也只有你一人繼承,十輩子都吃不完,不需要你擔心這些,至于婚嫁對象就算京城沒有,別的州縣也有人品不錯的貴族子弟,這點你就不需擔心,趁早把你那開什麼燒烤店的心思收起。」
韓澈拋棄他女兒是事實,當著他的面暗諷他是負心漢耽誤了嫣兒的婚事,冷鈞焱是一點也不感到抱歉。
「可是……」
「你問問韓大將軍跟涼偃,有哪個男人會喜歡妻子拋頭露面的,還是做那油膩的生意。」他鎮北侯府的名聲,經過杜春眉母女這一鬧,在京城里可以說是名聲徹底掃地,他已不在乎什麼家丑外揚了,就當著外人的面讓女兒打消這念頭。
「冷侯爺說的不錯,姑娘家還是別踫那些油膩。」韓澈自然知道冷鈞焱在指桑罵槐,但依他的觀點,還是認同的點頭。
「听到了吧!」冷鈞焱睞了忿忿不平的女兒一眼。
「爹,為什麼我要听從這個跟我沒有半點關系的韓大將軍的意見呢?」她嘲諷了聲。听到那句跟他沒有半點關系,韓澈心底頓時生起一股不悅,即使她說的是事實,可自己心底的不悅又是從何而來?他只知道自己十分不開心,被她徹底撇清關系。
「他跟你雖然已經沒有關系,但,他是男人,男人不喜歡自己妻子拋頭露面。」
「爹,我討論的是我自己的未來,我的未來我自己做主,為什麼我一定要看男人臉色,我又為什麼要嫁給一個不尊重我,只想要將我養在後院的丈夫?」
「冷小姐,燒烤店的工作吃力不討好,應付的人三教九流,你一個姑娘家很容易吃虧,因此侯爺才會阻止你。」韓澈壓下心頭的不悅,就自己觀點替冷釣炎說話。
「吃虧?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你,當初那烤肉攤還是你一手打造,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她氣得月兌口而出。
「我自己一手打造?」他何時一手打造過一個燒烤鋪子?
「是啊,韓澈何時自己打造一個烤肉攤?」夜玥公主像是抓到語病一樣,瞪大眼楮看向唐紜。
「沒有,我一時惱怒嘴快說錯了。」她連忙改口,不想讓韓澈跟夜玥公主有任何聯想。
唐紜撇開臉,不去看韓澈那張疑惑的表情,既然無法在一起,只能將思念跟那份牽掛深深埋進內心深處,一次又一次提醒著自己不可以去觸及,可是方才卻因自己一時的沖動而去揭開這段塵封的記憶,讓她頓時懊悔不已。
忽地,一抹模糊記憶閃過韓澈的腦海,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烤肉攤影像,烤肉攤……涼水亭「爹,我多喝兩杯失態了,就不留在這里給您丟臉,我先回去了。」唐紜拿過一旁的披風,決定先行離去。
冷輕嫣忽然起身離去,速度之快,讓還在怔愣中的韓澈根本來不及喊住她,問她知不知道涼水亭,她便已經消失在門後。
「嫣兒。」冷鈞焱喊著頭也不回的女兒,滿臉尷尬的看著韓澈跟在座眾人,訕笑緩解這屋內的尷尬氣氛。「嫣兒……最近脾氣稍微大了些,你們都是了解她的,別跟她計較啊。」
「冷世伯,不會的,輕嫣就是這樣,您這一桌好菜,再不趕緊用都冷了,這樣就失了它的風味。」齊涼綠趕緊附和打破僵局,同時夾了塊肉到冷鈞焱碟子里。「您快嘗嘗。」
「呵、呵、呵,涼綠你真貼心,謝謝,大家用啊,別客氣。」冷鈞焱又熱絡的招呼了下在座眾人。
韓澈若有所思看著掩上的門扇,不知怎麼的,有種想拉開門追上冷輕嫣的沖動,安慰她,告訴她,他會支持她的任何決定,他這是著魔了,鬼迷心竅還是怎麼的?
為何會不斷浮上這些念頭,要不是理智克制著自己,他恐怕已經沖出門追著冷輕嫣而去。
屋里所有人,若有所思的吃著東西,喝著酒,氣氛顯得凝滯。
一直安靜吃著東西的齊涼偃,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輕閃了閃,放下手中筷子道︰「世伯,其實我覺得嫣妹妹想法很不錯,你為何不支持她,你是她唯一的親人,你不支持她,她心里會很難受。」
「難道你支持她開那種吃食生意的店鋪,你難道不知道這其中的辛苦嗎?」冷鈞焱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呼了口酒。
「自然支持,只要是嫣妹妹想要做的事情,我一定都支持,喜歡一個人,就要支持她所愛。」齊涼偃點頭道。
齊涼偃這一句「喜歡一個人」,瞬間引起韓澈的注意,眼底流瀉出一記寒光,仔細地听著他們對話。
「涼偃,世伯也是看著你長大,你自小上進,聰慧機敏,對輕嫣的心思更是清楚。」冷鈞焱听他這麼說,滿意的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父親不反對,世伯對你更是沒意見,你懂世伯的意思吧!」
齊涼偃跟齊涼綠听他這麼說,眼楮一亮,驚喜的看著冷鈞焱。
「不過,」冷鈞焱撫了撫須,眸子一隨,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那十五公主……」
「世伯,佷兒發誓,佷兒跟十五公主沒有一點關系!」齊涼偃馬上指天發誓。「佷兒整個心思都在嫣妹妹身上。」
一想到那死纏爛打,心思險惡的十五公主,齊涼偃只覺得自己真是無辜,就是因為她,才會讓嫣妹妹差點又遇難,也正是因為這樣,世伯才始終不願意開口支持他,讓他對十五公主更是反感。
「如果真是如你所說,就處理好與十五公主的事情,回去同你父親談談,世伯等你消息。」
「好,一定,一定!」齊涼偃喜出望外猛點頭。
一旁的韓澈不動聲色听著他們兩人的對話,當一听見冷侯爺有意思要將冷輕嫣許配給齊涼偃,心底怒火頓時噴發,若不是自己還有一絲理智,手中酒杯恐怕被他當場捏破。
即使表面平靜無波,不對他們兩人談話表示意見,但翻騰的心卻己不斷的咆哮怒吼︰不行,齊涼偃這毛頭小子配不上她,冷輕嫣不能嫁給他,不行,絕對不行!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兩道消息風風火火同時傳進嫣然閣,正倚窗看箸間書的唐紜皺眉放下手中的書,從窗子看了出去,只見知秋跟桐葉兩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院子。
知秋跟桐葉這兩個丫頭是怎麼回事?一個喊好消息,一個喊壞消息!
下一刻,半掩的門扇便被用力的推開,一聲「大消息,小姐」同時傳來。
她歪著頭看著兩人,自矮榻上起身,紆尊降貴的為她們各倒了杯水。「你們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讓我先听誰的?要不要你們兩人先喝口水,討論下誰先說。」
小姐親自為她們倒茶,兩人嚇得連忙搖手,趕忙拿過唐紜手中的茶壺,替自己將茶水添滿。「小姐,別,我們自己來,自己來。」
兩人各喝了口茶喘口氣後,知秋先開口說︰「小姐,還是我先說吧,我方才經過大廳時又看到了鄭大人,就停下來偷听了下,听到、听到……」
唐紜坐到椅上,也拿過自己有些微涼的茶呷了口,等著知秋告知她壞消息,可知秋卻吊起她胃口來,停著不說,便睞了神色變得很不好看的知秋一眼,「知秋,鄭大人又到我們府上來,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你遲疑什麼還不快說。」
「小姐,鄭大人到我們府上來同老爺說……杜清玉她逃了……」
那日捅破窗戶紙,揭穿冷清玉為杜春眉的私生女後,冷清玉便不再是冷家人,自然從母姓成了杜清玉了。
「逃了?!」唐紜驚詫的看著對她直點頭的知秋。
「是的,據傳回的消息是說……杜清玉在前往極北之地途中,遭到幾名一同押解的人犯非禮,她不堪羞辱跳河自殺,押解官差沿著河岸搜索她時,只找到被砍斷的手銬腳鏡。」知秋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說起這事還是臉紅心跳的。
唐紜眉頭皺起,「被人犯非禮,跳河自殺,這說法我一點也不相信,杜清玉個性這麼好強,又滿肚子壞水,會不堪被人羞辱跳河自殺?恐怕是杜清玉與押解她的那些官差做了什麼交易。」
知秋用力點頭,「是的,是的,鄭大人也是這麼提醒老爺,說杜清玉心胸狹隘,這次被她逃了,恐會逃回京做出傷天害理之事,要老爺多加注意,尤其是小姐現在出門,一定要帶上四大神獸護衛防身。」
那四大護衛的名字太特別,私下她們都戲稱他們為四大神獸。
唐紜點了下頭,「我知道了,這件事不能不提防,知秋一會兒交代下去,讓四大神獸兩人一組,以後我出門就兩人跟著我,另外兩人守著院子,不讓生面孔的下人靠近,免得杜清玉假借什麼阿貓阿狗身分混進入侯府,半夜來要我的命。」
杜清玉就是個嫉妒成狂的瘋子,不能不提防。
「好的,我即刻去交代他們。」
而桐葉一接收到唐紜看她的眼神,便火速將自己剛得到的好消息告知唐紜,「小姐,陳管事找的那個掮客老趙,方才到府里來找陳管事了,你中意的那座小莊院已經找到地主了,正好他要舉家搬離京城,因此打算將那座莊院月兌手,你如果有意願,對方願意用低于市價五成的價格賣給你,條件是必須付現銀,大約是一千兩銀子。」
她眼楮一亮,驚呼,「這麼重要的好事,你怎麼現在十跟我說!」
「小姐,我是一知道這消息就馬上趕回來告知小姐了啊。」
「走,帶上銀票,我們現在馬上去找那老趙。」唐紜拿起一旁披掛的披風,一面系上披風帶子一面說著。
「小姐,不用這麼急吧。」桐葉趕緊取出放在梳妝台上的紫檀木雕花木匣里的一迭銀票跟了上去。
「你懂什麼,現在天氣愈來愈冷了,我得趕在入冬前開幕,否則會損失一大筆發財機會。」
她這烤肉店可不打算像以前那涼水亭,只是單純烤肉跟燒肉定食這樣,而是打算改做火烤兩吃,除了讓客人體會自己烤肉的樂趣,還能喝碗熱騰騰的湯,現在冬天就快到了,這火鍋到時肯定是熱銷的,因此耽擱不得。
「還有別忘了,下午我們可是要到祥瑞酒樓接玉桂嬸,時間耽擱不得。」她風風火火的便要出門。
「是啊,我差點忘了還有玉桂嬸這事,小姐你先到大廳吧,我去通知四大神獸,讓他們其中兩人先跟我們出門。」桐葉將銀票交給唐紜後,便撩著裙擺先行離去。
約莫兩個時辰後——
坐在馬車里的唐紜簡直要樂翻天了,她說什麼也沒有意料到自己這般好運,簡直是撞上大運了。
她跟老趙打下契約付清所有買賣款項,正傷腦筋要去哪找人整修這莊院,打造成她想要的風格,老趙就說他手中有一批人,什麼工作都難不倒,從木工、鐵匠到廚房大廚、打雜跑堂都沒問題,她二話不說便全權委托對方,由他負責整個工程進度。
短短兩個時辰時間,她竟然就已經簽訂了所有合約,這一切過程順利到就像中了大樂透一樣的不可思議。
唐紜坐在馬車里,倚著一個軟靠墊,眉開眼笑的看著手中的契約,開心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知秋笑道︰「小姐,你這模樣就好像有大把銀子在你眼前呢。」
「是啊,我好像看到了金子哥哥、銀子弟弟跟雪花一樣不停的從天上掉下,全掉到我懷里呢。」她愉悅地點點頭,小心的將合約收進衣襟里的暗袋。
正撩起窗簾看著外頭街景的桐葉,回頭看了唐紜一眼,擔憂的提醒她。「小姐,不是奴婢要潑你冷水,這燒烤店能開成嗎?老爺可是反對的,其實小姐,老爺名下產業可是多到流油,根本不愁吃穿,你做什麼一定要忤逆他自己開店呢!」
「其實開燒烤店一方面是我的興趣,最重要的是,我爹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我,這偌大的家業我不能什麼事情都靠著別人幫我處理,自己當個甩手掌櫃,這樣自己的命門遲早有一天會拽在別人手中,這燒烤店是我想用來練練手的。」唐紜嘆口氣幽幽說道。
知秋桐葉兩人听了後點點頭,原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