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有點僵,聊沒幾句,席舞就說要去洗手間,齊藤英樹也說要送藍琳回家所以先走了,左語恩一口一口喝著酒,心里有點澀,也有點苦,看著席舞終于回到位子上。
「他們人呢?」
她淡淡地給她一個笑容。「走了,齊藤先生怕藍小姐喝多了會不舒服,說要先送她回家。」
「噢。」席舞坐了下來。
「不開心?」
「沒有。」
「喏,你的威士忌可樂。」左語恩把酒推到席舞面前,看見她微微紅著的眼楮,忍不住問︰「席舞,你跟齊藤英樹有段過去吧?你是不是還愛著齊藤英樹?」
就算席舞從頭到尾都沒跟她說,上次采訪時她為何一見到齊藤英樹就要避開,更沒跟她解釋那天齊藤英樹為什麼說要綁架她,可瞧席舞此刻眼楮紅通通的模樣,很難瞧不出個什麼來。
席舞喝了一口酒,輕嘆口氣。「愛,卻不想愛。」
果真……
左語恩不得不開口問︰「那你愛黑少嗎?」
「我從沒想過要愛他。所以,應該是不愛吧?」席舞扯扯唇。「我在愛情這條路上傷得太重,根本不敢再愛了。」
「那為何還要嫁給黑少?」左語恩鏡片下的雙眼幽幽地看著她。「嫁給一個不愛的人,怎麼會幸福?」
「不是這樣的……我跟黑少,不是因為想要相愛而結婚的,事情有點復雜,語恩,很抱歉這件事我不能多說,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因為相愛,但終究要結婚,結果是一樣的。」左語恩苦笑,仰首喝了大大一口酒,然後才幽幽地說︰「如果你不想再愛齊藤英樹,那就試著去愛黑少吧,畢竟你已經要嫁給他了,那就好好愛他,他是個好人,你會幸福的。」
席舞一愣,隱約覺得今夜的左語恩有點怪怪的,直覺告訴她與黑少有關。語恩總是一听到黑少的事就有些激動,而且不止一次了……
「語恩……你是不是……」席舞話還沒問出口,左語恩就站了起來。
「我要先回去了,還有稿子要趕呢。」左語恩微笑起身,拍拍她的肩。「既然你今晚住在這間飯店里,我想我不用擔心了,黑少會照顧你吧?我記得他每次來台灣也是住這間飯店。」
「嗯,是這樣沒錯。」
「那就好。我先走了,喜帖記得給我一份啊。」左語恩說著朝席舞揮揮手,拿起包包離開了。
她走得很急很快,席舞想叫她留下陪她,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左語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又究竟走了多久,好像穿過了半個城市,又好像穿越了半個世紀,腦袋空空蕩蕩的,心里痛痛麻麻的,眼楮濕濕熱熱的,鼻子酸酸癢癢的,她拿下遮住半張臉的眼鏡進浴室洗澡,從頭到腳把自己淋濕,微亂的發乖乖地貼在腦後頸間,露出她清麗粉女敕的臉龐和迷人縴細的頸部曲線。
熱氣蒸騰,將她的眼氤氨得更濕更熱,熱水淋了一臉,連眼楮都有些刺痛著。她哭了,她知道,壓抑了幾個小時的眼淚只有到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敢這樣偷偷模模地發泄出來。
黑少要結婚了……
和他一直另眼相待的席舞結婚……
他應該很高興吧?不管席舞是因為什麼原因才答應要嫁他,但他應該會挺高興開心的吧?是吧?
想到此,左語恩胸口又是一揪一疼,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似的!
不是早就有預感這兩個人會走在一起了嗎?不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她閃他閃得遠遠的嗎?現在在這里哭什麼?
真的該離開了……
暗戀人家是一回事,看到人家結婚後成雙成對卻是另外一回事,她左語恩再怎麼不濟,也不想暗戀別人的老公。
就哭這一次吧,沒事的,明兒個太陽出來,便啥事也沒有了。
洗完澡,左語恩圍著浴巾走出去,手機在響,不知已經響了多久,她瞪著它,打算等會兒直接關機睡覺。拿起來,卻看見來電者顯示著︰黑少。
她愣愣地看著那兩個字,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它接起——
「喂,我是左語恩。」
「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不知道『溯』雜志的社規嗎?二十四小時開機,不可以不接手機,看到來電要馬上回電——」
「對不起,老板,如果你很介意,我可以馬上辭職。」
這女人的語氣,淡定到讓人咬牙切齒。
「你說什麼?」這算是威脅嗎?
「我說,我要辭職。」
這回,她用的是肯定句。
然後,他掛了她的電話。
二十分鐘後,門鈴一直響,不只門鈴響,連院外的大門也被拍得砰砰響,左語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頭發還沒吹干、身上也穿得很清涼的她,忙不迭系上睡袍便奔出來。
她住的是平房,大門是柵欄式的鐵門,一走出來她就看見那高大俊美的長發男子傲氣不凡地杵在那里。
看見她,黑木悅司一愣,不自覺又看了門上的門牌號碼一眼,以為自己醉酒所以找錯地方。是這個地址沒錯,但現在奔出來的女人卻怎麼看也不像左語恩。
雪白粉女敕的清麗小臉上沒有那礙眼的大眼鏡,張著一雙驚愕的美麗雙眸,頭發半濕地貼覆著,再搭上她白色睡袍下那似乎未著寸縷的想象,眼前這女人看起來帶點清新的性感……哪里像是平日安靜嚴肅又一頭亂發的左語恩呢?
「你……」正要問她是否是左語恩的某個姊妹或室友,卻听見她那一貫柔而淡的嗓音傳了過來——
「你來這里干什麼?」左語恩的心亂亂的,從沒想過這個男人有一天會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
黑木悅司的黑眸微眯,在月光下靜靜地打量著她。
還真是她,左語恩啊!
雖然月光不算亮,院子里的那盞燈也不算亮,可他那雙眼卻像是透視鏡般,像是要把她給看光看透。
「你看什麼?」就算隔了一小段距離,左語恩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下還是覺得很不自在。
他性感地努努唇,指著隔在兩人之間的鐵門。「開門!」
「不要!」
「左語恩,我是你老板。」
「很快就不是了。」她微笑,雙手環胸。「何況,誰規定當員工的半夜就要開門讓老板進來?」
她今晚真的很不一樣啊!不只是毫無遮掩的外表,還有她說話的樣子……是因為要辭職所以豁出去了,不必再偽裝,所以才可以這樣從容不迫地跟他說話吧?而不是總是避開他,避開他的眼,避開所有可能跟他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陪我喝杯酒吧。」黑木悅司突地把手上的提袋拎得高高的。「我還買了一些下酒菜。」
去買了酒又買了下酒菜,掛掉她的電話才二十分鐘,就可以出現在她家門口,他開車是用飆的嗎?是有多氣多瘋,才可以這樣掛掉電話就一路殺過來?而在這麼氣這麼瘋的狀態下,他還記得要帶酒買下酒菜?
她有點迷惑,猜不出他的心思,猶豫著該不該打開門讓他進來,尤其在知道他即將要娶席舞的這個時刻,她更沒理由讓他靠她那麼近,甚至讓他走進她的屋里,審度她的生活。
黑木悅司突然笑了。「我不知道你竟然這麼怕我。」
左語恩挑眉,卻沒答話。
「你以為這個門、這道牆,真的可以擋住我嗎?如果我真心要進去跟你喝酒,翻個牆對我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是啊,他可是黑少呢!什麼事做不出來?左語恩好笑地看著這男人,他明明離她這麼近,近到她只要開個門就可以踫到他,她卻一點勇氣也沒有。
「你要我翻牆過去嗎?」
他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進她屋來就是了?
「你翻啊。我會報警說你擅闖民宅——」話未落,就見那高大長發男子當真翻起牆來,不到五秒,手上酒菜都未灑出半點,便已身手矯健地落地,帥氣地站在她面前。「你真的瘋了……」
黑木悅司笑得迷人,陡地湊近她的臉。「左語恩,你的眼楮很漂亮,干什麼藏起來怕人看?」
眼楮?漂亮?
經他這一提,左語恩才發現此刻的自己根本完全不是平日出現在他面前的樣子,眼鏡沒戴不說,她還只穿了一件睡袍……該死的!
左語恩想也不想地跑進屋,身後黑木悅司哈哈大笑,也跟著走進來,在她沖進更衣室換衣服的同時,很順便地打量起她住的地方——
懷舊色彩的白色磚牆,木地板,四處是巴洛克的古典壁燈和台燈,窗邊綠色的布躺椅,簡單結實的原木桌幾,溫馨綠意且沉靜,埴面上掛著或大或小的畫,像是四處搜羅來的風景,十足十很有家的味道,讓他幾乎一眼便愛上這里。
黑木悅司自在地把帶來的酒菜擱在餐廳的木桌子上,人也慵懶地靠坐在牆邊的長椅上,見左語恩走出來,很自然地遞了瓶啤酒給她,卻意外地在燈光下看清她臉上的一抹紅。
「不會吧?我來之前你在喝酒嗎?」他伸手朝她的臉探去,左語恩卻躲開了。
想到自己竟然又忘了戴眼鏡,她趕忙又要起身去找,黑木悅司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想干什麼?衣服不是換好了?」
「我的眼鏡……」
「老是戴沒度數的大眼鏡面對人是為什麼?」
她一愣。「你怎麼知道它沒度數?」
「因為它在我這里。」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微窘的臉,拿起她之前擱在桌上的眼鏡晃了晃。「還不告訴我實話嗎?」
「什麼實話?」她嚇一跳,心虛地看著他。
「你來『溯』雜志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