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遇刺,龍澤確定他傷勢已無礙,第二日一早便火速拔營回京,隨行文武官員皆有嫌疑,全數押入大牢等候調查,至于西疆大營及其他幾個大營的兵將,全數留守在蟠龍山圍場待命。
就在錦達遠志得意滿,認為自己絕對會無事月兌身之時,所有不利于他的證據與調查文書已經全送到皇帝眼前。
皇上翻閱著調查文書,里頭直指著錦世杰及錦達遠父子皆有謀朝篡位、叛國之心,更暗中屯兵已達數萬人,氣得皇帝大怒,將調查文書的折子憤怒的摔在地上。
他狠狠重拍御案,長臂憤怒指著龍澤,「穎王,你這份報告可否屬實?!」
「千真萬確,兒臣已經派人暗中調查過,甚至……」
「甚至什麼,說!」
「錦世杰暗中與東煌的宿敵,金國二皇子交往密切、私信往來頻繁,更在他府里密室發現龍袍及玉璽!」
「你說什麼?!」一陣暈眩頓時襲向皇帝腦門,他不穩地跌坐在龍椅之上。
「此事千真萬確,父皇如若不相信兒臣所言,可派信任的官員前往搜索!」龍澤以退為進。
皇帝氣得一口大氣幾乎喘不過來,手掌用力壓著激烈起伏尚未復原的胸口,「來人,傳李光耀與太子前往搜查錦達遠的住所!」
皇帝萬萬沒有想到,他這般器重錦氏一族,他們竟然狼子野心地想吞滅他龍氏一族!
看他干了什麼蠢事!錦氏一族就是他親手養大的白眼狼,他給錦氏一族滿門榮耀,他們到頭來卻反咬他這主人一口,此等禍害豈能留下!
一直守在門外的吳公公這時候敲著御書房門扇,焦急的呼喚,「皇上、皇上!」
「何事?!」
「錦貴妃娘娘要臨盆了,要誕下神子了!」
皇帝心亂如麻,偏偏在這時錦貴妃要誕下神胎,這讓他如何擬旨廢去錦世杰與平西將軍的職位……
「父皇,不如先前去探望錦貴妃吧,怎麼說她所誕下的胎兒都是父皇您的骨肉,之後再來做定奪!」
穎王的話不無道理,指不定看到他期盼中的孩兒降臨,會有不同的想法或是得到上天的指示。
「朕就先前往寶華宮看看!」皇帝龍袖一甩,憤怒地離開御書房。
看著皇帝拂袖惱怒而去的背影,龍澤冷冷勾動嘴角,眼底射出一記狠戾精光,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龍澤撩起衣袍跨過門檻走出御書房,不疾不徐地尾隨著皇帝的腳步前往寶華宮,途中與正準備帶兵前往搜查的太子不期而遇,各自朝對方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錯身而過,徑自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皇帝前腳才剛踏進寶華宮,便听見產房里頭的助產嬤嬤喊著,「生了、生了!」接著便听到一聲洪亮的哭聲,這一記響亮的哭聲瞬間將他所有的火氣、煩躁化為煙塵,臉上的怒容隨即拂去,欣喜地急著向前。
然而,產房里突然間傳出幾聲驚恐的驚呼,皇帝馬上焦急問道︰「發生什麼事情!」
產房里傳來驚恐的回應,「沒……沒……」
「收拾好就快將朕的龍子抱出來給朕瞧瞧!」皇帝滿心歡喜地坐到一旁的椅榻上,等著助產嬤嬤將他期待已久的龍子抱出來。
這時連太後也來了,滿臉歡喜,「皇帝、皇帝,錦貴妃誕下神胎了嗎?哀家在前來的路上就听見說生了,是嗎?」
皇帝連忙起身向前扶過太後,老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剛生,這會等收拾好就抱出來。」
「那好、那好。」太後搭著皇帝一同落坐。
太後與皇帝一同出現探視,這是多大的殊榮,整個寶華宮里的宮人們臉上無不漾著得意。這回娘娘長臉了,一會兒待皇帝看過新生龍子後,所有賞賜必會下到寶華宮,指不定懸宕已久的皇後之位也會落到他們錦貴妃娘娘身上,一想到他們就要跟著雞犬升天了,這里所有的宮人們嘴角更是掩不住得意的淺笑著。
半天過去,嬰兒不哭了,產房里頭也早該收拾好,卻遲遲不見助產嬤嬤將孩子抱出來領取打賞。
太後覺得不對勁,屈指推了推皇帝,示意要他催促。
皇帝隨即開口,「還不快把朕的龍子抱出來讓朕與太後好好瞧瞧!」
皇帝發怒了,助產嬤嬤不敢再拖延,畏畏縮縮地將包裹著黃色包巾的嬰兒抱了出來,跪在皇帝與太後面前,驚懼不安地將手中所抱嬰兒交給皇帝。
皇帝滿心歡喜地接過孩子,「來,父皇看看……啊……這是什麼?!」
皇帝一聲驚吼,失手便將懷中的嬰兒丟到地上,寶華宮瞬間響起嬰兒淒厲的哭聲。
太後被皇帝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那竟是一個全身發黑,五官不全,看上去像是一團肉球擠在臉上一樣,十分恐怖,仔細定眼一看,那甚至沒有眼珠子。
看清楚後,太後同樣驚懼得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驚恐地捂著唇,「妖孽、怪胎……」
「說,這是怎麼回事?!」皇帝捂著驚惶不定的胸口,質問助產嬤嬤。
期待中的神胎降臨,迎來的竟是個比妖魔還恐怖的嬰兒,這讓他怎麼也無法接受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兩名助產嬤嬤隨即跪到地上求饒,「皇上饒命、皇上明鑒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自錦貴妃月復里接生出來龍子就是這樣,龍子甚至……」
「甚至什麼?!」皇帝怒喝。
「沒有**!」其中一名助產嬤嬤被皇帝一吼,嚇得連忙將她們在里頭已經商議好隱瞞的消息月兌口而出。
她一說出,另兩名助產嬤嬤自知犯了死罪,重重磕頭,「皇上饒命,奴婢們不敢有半句謊言,奴婢們發誓一定死守這秘密,不會對外透露半句!」
皇帝渾身一軟,孩子沒有**……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嗎?懲罰他對死去皇後的無情,為了一個德行有失的女人對太子下狠手,對穎王的中毒視而不見,一味地寵溺這女人,這孩子的誕生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嗎?
過往的一切一幕幕浮上眼前,皇帝心頭懊惱後悔不已。
太後捂住驚跳不已的胸口,又瞄了眼被皇帝丟在地上的嬰兒後,語氣顫抖地提醒正陷入懊惱的皇帝。
「皇帝,這一定錦貴妃褻瀆神恩……本該是神胎轉世,卻誕下妖胎,她閉關吃齋念佛期間肯定對神明不敬,才會受到如此懲罰,皇上必要嚴懲,不能再對錦貴妃心軟!」
太後冷著臉提醒皇帝。
皇帝冷斂心神,「御林軍何在?!」
「這事不能傳出,一旦傳出皇上德行必遭到百姓質疑|」太後小聲地提醒皇帝。
御林軍侍衛長即刻進入寶華宮,「末將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皇帝的大掌憤怒一拍,「即刻將寶華宮所有宮人處死,一個不許漏掉!」
「末將領命!」
頃刻間,整個寶華宮驚聲尖叫、哀號聲四起。
「來人!」
一名御林軍進入寶華宮。
皇帝怒瞪著地上哭得聲嘶力竭,讓他煩躁不已的孩子,愈看那張讓人驚恐的臉愈是惱火,抽過那侍衛腰上的配劍,只見銀白閃光劃過,哭得淒厲的嬰兒頓時沒了哭聲。
皇帝咬牙,「把這妖孽給朕帶到後山去埋了,不許讓任何人看見!」
「末將遵旨。」侍衛即刻抱起已沒了呼吸、心跳,剛出生不過半個時辰的無辜嬰兒退下。
「來人!」皇帝又對著外頭一群頻頻發抖等候的幾位文官怒吼一聲。「通通給朕進來!」
「微臣等人見過皇上……」
「擬旨,錦貴妃德行有失,即刻廢去貴妃封號,賜三尺白綾!錦世杰通敵賣國,私藏龍袍玉璽,削去宰相職位……錦達遠涉嫌暗殺皇帝,其罪罪無可恕,錦氏一族滿門抄斬,誅滅十族,所有家產充公……即刻執行……」皇帝雷厲風行地擬下數道聖旨。
十族……這連門生都誅了,負責擬旨的文官不由得一陣寒顫。「臣尊旨……」
聖旨一下,整個帝都瞬間風聲鶴唳,充滿恐怖肅殺氣息,所有城門出入口完全封鎖,任何人不準進出。
一連數天,整個帝都各個角落充斥著淒厲尖叫、悲痛哀號哭聲,大街上到處有官兵追捕人犯和逃月兌的官員家眷的情形,午門外法場每天有斬不完的人頭,護城河上一連數天河水是紅的,沒人敢飲用。
而皇帝也因此一怒不起,倒臥龍榻之上。
風聲鶴唳的帝都出入無門,就像一座孤島似的,在街上行走的人都要擔心會被錦氏一脈給牽連,能不出門便不出門,這一案牽扯廣大,整個朝廷頓時少了一半以上的人。
帝都里一向高朋滿座的居福酒樓也冷清得像座冰宮,從早到晚沒有一個酒客上門,所幸在這之前,樓里就有一位在事發之前便住進的客人,這事情一發生,這位客人也被困住了,只能繼續待著等待風聲過去。
店小二敲了敲門扇,「客官,您的酒菜小的幫您送來了。」
「進來吧!」
店小二手腳麻利地將溫好的酒及幾樣小菜端進來,放到這位在客棧里住了近一個月,穿著一襲墨綠色長袍,氣息出眾的客人面前。
這位客人出手大方,一個月來已經賞了他不少銀兩,幾乎讓他可以買下一間小宅子了。
「辛苦你了,小扮。」齊弈丟了枚碎銀到桌面上,「賞你的。」
「這怎麼好意思?這位爺,你這一個月來可賞了小的不少銀兩了,這小的怎好意思再收呢!」
「拿著吧,爺,有事問你!」
店小二隨即將碎銀收好,「公子,您請問!」
「現在街上的情況如何?」
「不好!」店小二怔了下,抓了抓頭,「現在是滿街抓人的官兵,沒有人敢上街,而且听說……」
「听說什麼?」
店小二左右觀望了下,確定沒有人注意他這邊,才捂著嘴小聲地告知他最新的小道消息。
「听說昨晚有人劫獄,一波又一波的死了好多人,這天牢外都是堆積如山的尸體。」
「劫囚?城門不是封鎖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劫囚的?」
「有傳言,有條地道通往城外。」
齊弈挑眉,「地道?!」這麼久了,總算有件耐人尋味的事情。
「從被抓到,來不及自刎的那幾個劫囚的嘴里逼問出來的,還逼問出這些劫囚是錦達遠的手下,並不是西疆大營里的士兵,早早就有消息傳出,錦達遠在西疆私自屯兵達五萬人之多,甚至超過!」
齊弈徑自為自己倒杯溫酒淺嘗,「是嗎?」地道,地道啊……
店小二用力點頭,齊弈端著酒杯抵在唇邊,深眸冷斂看著杯中酒液,「小二哥,听我一個忠告,能囤積多少糧食就趕緊多囤積,能不繼續在這里跑堂,就趕緊回家躲著別出門,帝都,不,應該是說東煌將有大事發生。」
店小二滿臉困惑不解。
齊弈自袖口里掏出一張銀票,推到店小二面前,「這銀票拿著,帶著你那八十歲老母趕緊找個堅固的小莊院住下,沒事別出門,有人敲門也別應,存糧能存多少便多少,我不會騙你。」這店小二一個月來給了他不少有利的情報,這銀票就當是給他的賞金,這樣提點他,望能救他一命。
店小二點頭如搗蒜,接過銀票,「一定,一定,小的我一下工馬上即刻去辦!」
「你下去吧,有事我會傳喚你。」
「公子,那小的下去了,有事你再傳喚小二哥我。」
待店小二一退下,三名穿著黑衣的暗衛便出現在齊弈面前,恭敬的單膝跪在他前頭。「參見太子!」
「調查得如何?」
三名暗衛愧疚的搖頭,「屬下無能,這東煌皇宮像是鐵桶般,不僅無法輕易潛入,甚至打探不到當時寶華宮發生了何事。」
「算了,不需要再冒險打听,現在本宮有事要你們去做!」
「太子請吩咐!」
「即刻查出地道所在,還有……」齊弈溫潤的臉龐上出現一抹充滿嘲諷的冷笑,「依本宮估計,東煌即將發生內戰,本宮要在他們內戰爆發同時回齊凌,同時帶上一人。」
龍澤、龍澤,看本宮怎麼回敬你的奪妻之恨……
另一隅,穎王府。
「你說什麼?戰爭在這幾天以內就會開打?!」李玥晴手一松,手中的茶盞掉落地面,噴濺得她裙擺一片濕。
「小心點,有沒有燙傷?」龍澤連忙拉過她的手,小心檢查。
她搖頭,心急地問道︰「這錦氏父子不是都已經關押在天牢,錦貴妃也被皇上賜白綾自盡,這些私軍等于群龍無首,為什麼還會起兵?」
龍澤撫著她緊張的臉蛋,「這些私兵的招募就是為了推翻東煌王朝,錦達遠的愛將狄仇冉這次打著是救主的名號,一路自西帶兵直逼帝都,如不出所料,再三天這些私軍便會到達黑水崖。」
「你打算在黑水崖與這些叛軍開戰?」
龍澤的戰略她是懂得,在叛軍到達黑水崖時已經消耗掉大半的體力,這時我軍以逸待勞便可輕松完勝,可……看龍澤的表情十分凝重,事情好像沒有這麼簡單?
「難道我說得不對……」
龍澤抱過她坐到窗邊的矮榻上,下顎擱在她的頸窩間,將她的小手包覆在大掌之內,兩人被外頭傾泄進來的陽光籠罩著。
「除了這支叛軍外,他們還有外援……」
「外援?」
「來自金國的兵力,金國覬覦東煌已不是一兩年的事情,錦世杰與金國二皇子私下密切來往,將東煌所有機密全泄漏給了金國,借著這事件金國更是順理成章的大兵來襲攻打東煌!」
李玥晴大驚,金國位在東煌的後方,一旦龍澤的軍隊全力對抗叛軍,金國軍隊便會趁機大舉入侵東煌,兩方包夾,負面受敵,被下令原地駐守在蟠龍山的西疆大軍也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很有可能不服從軍令,與叛軍或是金軍結合起兵作亂。
龍澤笑看著她蔫了的小臉蛋,食指輕撫著她的臉蛋沉笑問著,「怎麼了?」
她垂下肩膀,語氣懨懨的,「龍澤,不是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再笨的人也看得出,這仗怎麼打也很難打贏。」
龍澤將她緊圈在懷中,「晴兒,這仗雖難打贏,相對的那群叛軍即使有金國援兵,想打贏並吞東煌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李玥晴看著他充滿自信的臉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整個底氣也上來了,「說得也是,我夫君可是大將軍,豈能小覷,是吧?」
他眯眸心醉地欣賞著她染著淡淡金光的臉蛋,再過不久,也許她就無法笑得這般開心燦爛,這一刻他真希望時間就此停住。
龍澤雖然也常這樣不發一語定定地看著她,但他現在的眼神里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她不知該如何揣測。
「怎麼了?」猜不透,她只好開口直接問了。
「晴兒,答應為夫一事。」
她點頭。
「一旦戰爭爆發,為夫為了大局會顧不上你,也許有人會將腦筋動到你身上,抓你當人質威脅為夫,如真發生為夫最不願意見到的,你必須答應為夫好好照顧自己,不管有什麼事情都要相信為夫!」
「那你也要答應我,平安回來。」她伸出尾指,「你不離、我不棄……」
龍澤伸出尾指與她打勾,吻上她嫣紅的嬌唇,落下兩人共同的誓言,「今生今世、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