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裴雅將櫃子、抽屜翻了個底朝天,終于讓她翻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一對夫妻跟一個小孩,她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是夏以理小時候的照片。只是照片的中間有一道撕過的痕跡,然後又用膠帶給貼好了。
捏著這麼一張照片,裴雅為夏以理從來不談及父母的事情傷神。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夏以理會拒絕談及他的父母。就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從床頭傳來,她嚇了一跳,忙去接電話。
「喂……你好。」裴雅很擔心是夏以理的電話,畢竟她剛剛翻出了他一些很隱密的東西。可是想起他一向是打她的手機,她又慢慢平復了心情。
「是以理嗎?」那頭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听得出口吻很緊張。
「我是他妻子,你是哪位?」裴雅做著自我介紹。
「你是他妻子嗎,他真的結婚了嗎?我好開心。」那頭的聲音在顫抖,緊接著似乎是喜極而泣的聲音,「他娶妻了,我好開心,終于有人照顧他了,他終于願意讓一個人照顧他了。」
「嗯。」裴雅一頭霧水,輕應一聲。
「抱歉,我失禮了。我應該怎麼叫你?我是以理的媽媽,他應該沒跟你提過我吧。」那邊的聲音恢復了理智。
「以理的媽媽?」裴雅看一眼手中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端莊優雅的女人。
「嗯,那你是我的媳婦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那頭的女聲听起來似乎很感動。
「叫我小雅就好了。」裴雅雖然不知道他們一家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是她很想弄清楚。
「好,那如果不介意,你應該叫我一聲媽。只是我跟以理的爸爸年輕時做錯太多,傷以理太深,他一直拒絕見我們任何一個。可是,我真的很誠心跟以理道歉,真的希望他可以重新接納我們。」
那頭的聲音帶著抽泣聲,「小雅,你可以勸以理,讓我們見見他嗎?今天看到報紙上有他,他立了功,我真的好開心,所以試著打他家里電話,打他手機他是不會接的。」
「可以啊,我會勸勸他。可是我想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從來沒有跟我講過。」
裴雅無法拒絕傷心的夏媽媽,她也想盡好為人兒媳的責任。
「因為以理小時候,以理的爸爸跟我情感不合,我們離婚了。他有他的事忙,我有我的書要讀,不久我就出國了,把以理丟給了他女乃女乃,是他女乃女乃把他一手帶大。後來他女乃女乃病重,只剩下他一個人。
因為我跟他爸爸協商好會撫養他滿十八歲,可是只是金錢上的付出,所以他對我們從來也是冷冰冰的。他長大後,獨立打工養活自己還有供自己讀書,慢慢地不接受我們任何金錢上的付出,我們之間慢慢地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距離也變得越來越遠。如果知道當初會傷他那麼深,我們都不會那麼自私扔下他。
現在後悔已經太遲,我們一直試著聯系他、彌補他,可是他已經不再需要我們了,愛里最痛苦的,就是不再被需要。雖然我跟他爸爸雙方都已各自重組家庭,可是他畢竟是我的親生兒子,現在我年紀漸漸大了,經常會想念他,我真的好想見見他,為他做些什麼,哪怕只是煮一頓飯。」夏媽媽已經泣不成聲。
裴雅理解地點點頭,「我會幫忙勸勸他的,媽也不要難過了。」
「小雅,拜托你了。」夏媽媽懇求道。
「我會好好跟他談談。」裴雅做出了承諾。
掛斷電話,裴雅心緒難平,她真的沒想到,夏以理對她隱瞞那麼多事情。可是她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她都要讓夏以理跟他的父母和解。因為與夏媽媽的交談中,她已經解讀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有多懊悔。她可以理解,夏以理跟他媽媽的痛苦其實是一樣的。
晚上下班,夏以理回到家,在玄關處就迫不及待地叫著裴雅的名字,「小雅,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什麼呀?」裴雅踱至玄關處,看到夏以理手中的包裝袋,眼前一亮,「甜甜圈。」
「你最愛吃的零食之一。」夏以理似乎心情不錯,將手中裝著甜甜圈的包裝袋遞給裴雅。
裴雅拿出一塊,咬了一口,綿軟甜糯,由舌尖直抵心頭,她沖夏以理一笑,「你一個大男人排隊幫我買這個,不會有人笑你嗎。」
夏以理笑了笑,「讓警局的女同事幫我買的。」
「哪個女同事啊?」裴雅一听,吃起醋來。
「甜的東西讓你吃出酸味來了。」夏以理無奈地笑了笑,「女人就是麻煩的動物。」
「說我麻煩,你還沒交代清楚呢。」裴雅纏上他,尋根究底。
「就是一個跟你一樣喜歡吃甜甜圈的女同事,我听說她要去買,就順便讓她給我買一份回來。你就那麼不信任跟你同床共枕的老公嗎?」夏以理將裴雅一把抱起,托著她的**,裴雅雙腿也纏到他腰上。
「說不準我們真的是同床異夢啊。」裴雅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夏以理吻一下她的唇,舌忝舌忝嘴唇,似乎嘗到她嘴里甜甜圈的味道︰「欠教訓了是嗎,把你就地正法哦。」
「以理,今天……我無意接到了一個電話。」裴雅指一下客廳的電話。
夏以理臉色一沉,已經料到幾分,「然後呢。」
「原來你父母還健在,我一直以為……」裴雅感覺自己已經觸到了夏以理心中的雷區。
「你就當他們不在了。」夏以理將裴雅放在沙發上。
「他們明明都在啊,是你一直拒絕他們、不接受他們。我們結婚這麼大的事情,你都沒通知他們。」裴雅一雙眸子看著夏以理,眼里有些失望。
「他們沒必要知道。」夏以理雙手緊握,顫抖著,似在努力壓抑自己的火氣。
「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
夏以理打斷裴雅的話,「我沒有那樣的父母,你什麼都不知道,少來插手我的事。」
裴雅知道,她已經引爆夏以理心中的雷區,可是她想要爭取,「你不能原諒他們一下下嗎?」
「為了自己的幸福,不負責任地把自己的小孩丟下,對那麼自私的人,有什麼原諒可言。」夏以理生氣地沖裴雅大吼,眼里充滿了血絲。
「可能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言之隱啊,你能不能理智一點。」裴雅看著第一次在她面前那麼生氣的夏以理勸說道。
「哼,難言之隱,為了一時的快樂,生下孩子,然後無休止的爭吵,把孩子扔下各尋各的幸福與自由,這叫難言之隱嗎。我只知道,是我女乃女乃一個人把他們不負責任的苦果給咽下,她老人家為了照顧我,熬出病沒辦法治,等不到我長大來回報她就病重離開了,憑什麼要我原諒他們。」
她什麼都不知道就來替那兩個人聲討他,他已經很用心去愛她,為什麼她卻要站在與他抗衡的那一邊?夏以理捏緊拳頭,他真的很憤怒。
裴雅含淚看著夏以理,她也很心痛,她根本不知道夏以理的童年其實跟她差不多。她還有哥哥的疼愛,可是她無法想象,夏以理的女乃女乃去世以後,他一個人是怎樣的孤獨,獨自承受那麼多痛苦。她雖然是最親近他的人,可是她還沒有走進他的世界。
夏以理紅著眼眶看著裴雅,她是無辜的,可是再面對她,他不知道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或許此刻,讓彼此冷靜一下會比較好。夏以理轉過身,大步往門外走去。
夏以理在酒吧喝了很多酒,本想借酒消愁,卻沒想到更添煩惱,擔心一個人在家的裴雅。
接近凌晨時,夏以理回到家里。走到樓梯便听到裴雅低聲抽泣的聲音,他真的沒想到他丟下她一個人,讓她哭了那麼久。
被心痛的感覺牽扯,他推開房門。裴雅坐在地板上,抱著雙膝哭泣。
夏以理坐到裴雅身邊,將她的腦袋輕按在自己肩上,「你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讓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裴雅還是在哭。
「約個時間吧,可是我不能保證能夠對他們和顏悅色。」
「真的嗎?」裴雅抬起頭看他,腮幫上還掛著淚珠。
夏以理蹙著眉心點點頭。
「有些事情攤開來講,解開心結,就不會那麼辛苦了,畢竟他們也是你爸爸、媽媽。」裴雅重新靠在夏以理肩膀上。
「你什麼都不懂。」夏以理嘆了口氣。
「世界上已經沒有我的親人了,所以我最懂。」
「你還有我。」夏以理擁著裴雅柔弱的肩膀。他真的很後悔留下她一個人在家里哭,很後悔沖她發那麼大的脾氣。為了她,他可以妥協,可是妥協的程度,他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