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然降臨,兩人走在市中心,倒是極像了一對手挽手趕路的情侶,男的英俊、女的俏麗,怎麼看都怎麼登對;只是,華格納走得有些過快,真真追得又有些過于吃力,一向不懂體貼的華格納此刻不大高興了,很不悅地催促︰「你怎麼走得這麼慢?就不能走快一點?」
真真委屈地咬住下唇,「我已經很努力在追趕你了……先生,我又沒生出你這麼長的兩條腿,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
說完,她干脆蹲子,不肯繼續走路,有些故意耍小性子地揉起自己發痛的膝蓋。
「我看你在火鍋店里跑來跑去的時候,不是也挺快的嗎?」
真真噘嘴嘟囔︰「先生,我口渴了。」她哭了那麼久,又流了那麼多眼淚,水份大量缺失,現在會口渴也實屬常情。
華格納在街邊小販處買了瓶礦泉水給她,真真三兩下擰開瓶蓋,「咕嘟咕嘟」一口氣就把整瓶礦泉水全部喝光。
喝完了,真真才想起,自己是不是應該在牛飲之前,禮貌的先問出資人一聲,他需不需要?
她有些羞怯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謝謝你……」
「可以繼續走了吧?」他卻毫不理睬她的道謝。
「我的腳真的好痛!我們就不能休息一下子嗎?」
「你可不可以再麻煩一點?」帶個女人就是多事!
真真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又不情不願地邁出步子;她的腿固然很疼,但她也不想被他鄙夷、嫌棄,她是女孩子,體力、腳程都肯定比不過他,才不是她存心拖沓,惹他不快。
為了防止她落後,華格納再次拉起了她的皓腕。
「我們要去哪里?」
「到達目的地之前,我沒有義務告訴你。」華格納回答得還是那麼跩,和他的表情如出一轍。
初夏的夜晚,熱浪彌漫,夜空如幕,繁星似眸。
真真咬著牙,緊跟他的步調,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要拉著她走那麼遠的路?街上又不是沒計程車、巴士,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搭輛車或坐輛巴士?
他是沒錢嗎?顯然不是的;那他又何苦如此考驗她的體能?她簡直快要虛月兌、癱軟了!
走著、走著,真真突然右腿一歪,一陣劇痛侵襲,她彎下腰,痛苦地捂住自己右腳的腳踝。
「你又怎麼了?」華格納劍眉深蹙,簡直快被這個麻煩精徹底打敗。
「好痛!」她呻/吟連連。
華格納低頭瞧了瞧她的右腳腳踝,「扭到了?」看起來肯定是這樣。
真是個笨蛋!走個路都會扭到腳,她還能干些什麼?
「我……我……」真真疼得只能細細喘息。
華格納站到她身前,背對著她蹲下,「上來吧,我背你。」
「你……你要背我?」意外,絕對的意外!
「不然你還能自己走路嗎?」他怏怏不樂地碎碎念︰「快上來,別再浪費時間!」那些人隨時都會追上他們,他們必須盡早離開這里,才能確保彼此安全。
真真的大眼楮眨了眨,有點害羞地慢慢爬上了他的背,他的背又寬、又結實,讓她不禁再度想起了她的爺爺;爺爺以前也經常這樣背她的,只是後來她長大了,爺爺就再也沒有背過她,不是不想背,而是她比小時候重了好多,他已經再也背不動她了。
想到爺爺,真真不免又淚如雨下,黯然傷心。
華格納感到自己後背的襯衫濕了一大塊,料到這小丫頭鐵定又是在想她的爺爺、又是在流淚,于是便淡道︰「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我可不想我的襯衫上沾滿了你的眼淚和鼻涕。」
真真不由抽抽噎噎地回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是我真的好難過嘛!我一難過起來,眼淚就不知不覺掉下來了……先生,你就讓我哭一哭吧!哭出來,我……我心里才會舒服一些。」
她和她爺爺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厚!華格納已經能夠完全體會得到了。
倘若他的家人過世,他一定也會同她一般悲慟,盡避平日里那群家伙都很沒良心、沒義氣、沒人性,但畢竟親情重于泰山,他們要是死了,他肯定也會很不好受。
默不作聲地背著真真向前趕路,他再沒阻攔,而是任她在自己背後放聲哭個夠。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搭車或坐巴士,只是那樣目標太明顯,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徒步行走的話,他還可以邊走邊觀察周圍的環境,時刻保持高度的警覺;坐在車上卻極易使他的警惕性為之降低,一旦遇到情況也不太方便月兌身。
他背上的真真哭累了,便沉沉睡了過去;其實,還真是難為這年紀輕輕的小女孩,一天之內突然遭遇人生中如此巨大的變故,換作是誰,都會很難承受的吧?
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坐落著一家名為「炫日」的夜總會,每天晚七點開門,凌晨三點歇業;店主人是個叫「馬克」的菲律賓人,也是華格納在巴格達的一位很好的朋友。
華格納背著熟睡的真真從後門走進「炫日」時,它今天的營業時間早已過了許久,他直接把她背到夜總會的地下室,找了張床將她安置下來。
盡避世界上所有的夜總會,都是制造噪音的絕佳場所,久待都會有耳聾的隱患,但「炫日」的地下室卻是個格外清幽的所在,優良的隔音設施,並沒將樓上任何一絲聲響傳遞到樓下。
安置好真真,華格納便上樓去找馬克。
馬克透過監視器,早就看到了進門來的華格納,只是這次讓他吃驚的是,他不再是一個人,他的背上居然還背著一個女人!
「我的朋友,你今天能再度平安歸來,我很欣慰。」
華格納並非是個喜歡找朋友幫忙的人,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一向都是他的處事原則;然而,幾天前他在飯店入住時,又遭遇到一次圍剿,盡避他當時被迫跳窗奔離飯店,卻也順利逃出了眾人的包圍圈。
當他之後重返客房後,所有留在飯店的行李、物品,竟然全都被那群雜碎拿走,身上獨留一部手機和一些零錢,護照、信用卡則放在他已然失蹤不見的行李箱內;至此,他只好投靠他在巴格達唯一的朋友,馬克,尋求他的幫助。
馬克是個極仗義也極爽快的朋友,听聞他的遭遇後,二話不說便把自己夜總會的地下室讓給他住,還拿了一大筆錢供他花用,這令華格納分外感動。
能夠雪中送炭的朋友,從來都是特別讓人感動的。
華格納找了張椅子坐下,略顯疲憊地詢問︰「我的新護照,還有多久才能辦好?」護照丟失,他搭不了飛機、回不了國,華格納不但要住在馬克的地盤、花著他給他的錢,還得拜托馬克,請他為他重新補辦一張新的護照。
馬克在巴格達雖然僅是個生意人,但他酷愛結交朋友,不僅人脈極廣,辦事能力也不容輕視,有他的幫助,他補辦新護照所需要的時間,絕對要比正常流程快得多!包重要的一點是,還可以省下一番唇舌。
馬克拾起手邊一個白色信封給他。
華格納接過信封,抽出里面的東西一看,果然是他的新護照。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馬克點起一支雪茄,抽上一口。
「本來預計新護照一辦好就回去的。」
「現在呢?」難道計畫有變?
「還要再等幾天。」
「可不可以告訴我理由?」他不知道為什麼華格納還要多等幾天,留在巴格達只會危機重重,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當下的處境。
「我恐怕還要再請你幫我一個忙。」華格納把護照放回信封,並沒直接告知好友原因。
「什麼忙?」馬克一邊抽雪茄,一邊盯著好友的一舉一動。
「幫我把今天我背來的那個女人,也辦一張護照。」
「你要把她一並帶回你們國家?」馬克重重一驚。
「是。」
「那女人是什麼人啊?」居然要帶著她一起歸國?
「一個今天白天我在某家火鍋店里收留的累贅。」接著,華格納輕描淡寫、簡潔明了地向馬克敘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馬克伸手拿下叼在嘴里的雪茄,搖搖頭,「這可不像你的作風,你是個從來都不會自惹麻煩上身的人。」除非是受人牽連,「這回怎麼突然願意收留這麼一個女孩子了?」
華格納蹙眉輕嘆,「倘若當時在場的是你,你肯定也會和我做同樣的事。」
「你把她帶回國以後,打算如何處置她?」
「幫她在家瑞安個差事做吧!她一直都在火鍋店工作,手腳還算蠻勤快的,我家也不介意多聘個女佣、多養一人,更不用擔心她會把我家吃窮。」
「你大老遠從巴格達收留一個女孩,再千里迢迢把她帶回你們多莉希米婭,就為了讓她做你家女佣?」這華格納的想法,還真是另類得很啊!
「做女佣應該是她最好的安排吧?我家女佣有薪水、有年假,還包吃包住、包在職期間生病所花的醫藥費,退休之後還會有一大筆退休撫恤金可拿,恐怕到哪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地方了!她能做我家女佣已經是她的造化,也是我對她最妥善的安排。」
不是說要他為她的未來負責?不是說不管以後他有什麼打算,都務必先為她設想好她的未來嗎?安排她做他家的女佣,就是他為她負起的最大責任!在他背她來「炫日」的一路上,他就設想好了,再也沒有比讓她做他家女佣,更周到的處置了。
「也就你會這麼覺得!」馬克重新叼起雪茄,翹著二郎腿,身子愜意地晃了晃。
「馬克,你這兒有沒有治療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藥水?給我來一瓶。」
「你受傷了?」馬克急忙關切地打量他全身,並沒發現他哪里受傷。
「不是,是她扭到腳了。」
一听不是華格納受傷,馬克才放下心來,轉頭吩咐身旁的一名手下,那人馬上便從另一間房取來了一瓶藥水。
「謝了。」華格納接過馬克的手下遞給他的藥水,握住藥水瓶,「那我就先回地下室了,她的護照辦好後,你再通知我吧!」
馬克望著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身影,「需要待會兒我找個女人下去陪你嗎?」夜總會素來最不缺的,就是噪音和美女。
馬克不僅一直為他無償提供住處,時不時還會免費為他提供可以讓他排遣無聊的女人;了解朋友的需要與設法解決他們的需要,亦是身為好友的一項必修課程。
「今晚不用。」華格納現在並沒心情和女人**。
「是啊!我差點忘了,今天你有自帶干糧,不需要再叫外賣。」馬克戲謔地高揚嘴角,含義很明顯。
華格納只是不知所謂地斜睨他一眼,隨後從他的辦公室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