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愛你,只因為你是個不會愛人的人。
韋顥听著這句話,臉色一沉。
不會。
這兩個字是很嚴厲的指責,指的是他欠缺「愛人」的能力。
「我沒有愛人,跟我不會愛人,這是兩碼子事。」他慎重澄清,覺得被人說自己欠缺哪種能力,這種話真是怎麼听怎麼不順耳。
曾靜淡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早在意料之中。
她淺淺的笑,笑得無奈、笑得沉重。
只能說他並不是不承認,而是他壓根就沒意識到這一點。
這是讓人最無力的一點。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錯,他又要從何改起呢?
「我沒有。」韋顥重申,不喜歡她此時臉上那種心酸的笑容。「硬要幫人冠上罪名,總要說個有頭有尾,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曾靜深吸一口氣。好,他想知道,她就給個痛快。
「對一個女人,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高興的時候開開心心的玩,不高興的時候就丟在一旁不理……這明擺著你把人當玩具,不要就丟。充其量,你就是需要一只小狽,在你的旁邊搖尾巴,只要听你的話,不準有任何意見。你說,你這樣叫懂得愛人?」她的音量一句大過一句,把所有的怨氣、怒氣全發泄出來。
幾句話,說得韋顥語塞。
「我……我沒有。」雖然語塞,他仍不同意她。
他怎麼不會愛人了?
但認真想起來……又好像有那麼一回事。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曾靜不想爭辯,只是緩慢搖頭。
看著她傷心的表情,韋顥也動氣了。
「你怎麼不說,我只是沒有遇到一個值得我愛的人?」他逞強反問。
所有的怒氣凝在那一點上,曾靜一句話也說不出。
原來,這就是原因。
她,不是那個值得他愛的女人。
「反正那都不再關我的事了。」她泄了氣,不想再說。
分手,她自己提的。但是在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卻仍狠狠的痛著。
縱使如此,她還是要讓自己再痛一次。
「從今往後,你的一切,都不再關我的事了。」
韋顥的手驀地緊緊握起,她的話像針,刺著他的心口,痛一陣一陣的。突然地,他再也沒有任何胃口,吃不下任何東西,就連早已入了胃的食物,都涌起欲嘔的沖動。
「我們回去了。」他霍地站起,在桌上丟下幾百元,拉著她的手就走。對于他的態度,曾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順著他。
她可以預期他的態度與反應,只是情緒仍是紊亂。
她知道她提出要走,一定讓他很不能接受,但是她真的無法想象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多久。
他的不放手,的確讓她更糾結。
看著他往前直走的背影,曾靜輕咬著唇,心痛更甚了。
韋顥開車送曾靜回家,接著把車一停,也跟著下車進了電梯。
「我沒邀你上來。」曾靜白他一眼。
「我來這里從來也不需要你開口。」韋顥嗆回去,意思是這房子是他的,他要來就來,不需要跟誰報備。
曾靜語結,把心一橫,冷下臉,「你如果要這樣,我把房子還給你,希望跟你斷得干干淨淨。」
「你舍得?」韋顥不理她,反問。
「說得是,不能還。但我總可以賣吧。」她補了一句。差點兒忘了要繼續演個拜金的女人。
聞言,韋顥一怒,握住她的肩膀,不自覺的使了力。
生氣。
很生氣。
不是因為她唯利是圖,而是因為她要跟他斷得一干二淨的態度。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生氣的。」曾靜平靜的看著他。「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不是嗎?你在心疼什麼?不過才多少錢,值得你這麼生氣嗎?」韋顥的眼楮眯得更細。
他更加生氣了。
不是被她說中心事而憤怒,而是因為她語氣里的輕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終于暴怒的吼道。「你竟然以為我心疼的是錢?」
「難道不是嗎?」曾靜回瞪著他。「你開口閉口都是這房子,你心疼的怎麼不是錢?」
「當然不是!」韋顥又吼。「錢我有得是,又不差你這一筆!」
「好,不差我這一筆,那你把話說清楚,你心疼的不是錢,那是什麼?」曾靜眼里閃過一抹光。
「我當然不心疼錢,我心疼的是……」韋顥的話吼到喉嚨口,卻頓地卡住。
兩人彼此沉默對峙著。
不心疼錢,還能心疼什麼?曾靜心想。
沉默。
一陣更長的沉默。
韋顥嚇到自己了。
他竟然開口吼說自己不心疼錢,那他心疼的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
當那個答案在腦海里呼之欲出,韋顥猛地愣住了。
他不心疼錢,他心疼的是……
他心疼的竟然是……
這一段即將告終的關系。
他不想說再見。
一點也不。
他不想讓她走。
完全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念頭,可以允許她離開。
他驀地發現,有太多莫名其妙、無法解釋的情緒,都是在她說要走之後,才充斥在自己的心里。
他不想她走。
該死!
他真的……不想讓她走。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不願讓她走背後的原因。
在他的腦海里,竟然浮現一個他想都沒想過的字眼——
天啊!
這怎麼、怎麼可能?!
那個字還在腦海里,都還沒成形,卻已經將他嚇了個臉色鐵青。
看著韋顥臉色突然轉變,曾靜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大受打擊,像是突然听到一個可怕的消息,像是天要塌了,像是地要垮了,像是他的天地就要變色了。
以前的她,或許還會對他關心,猜想著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但是現在,他的心情已不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了。
于是,她始終保持沉默,也不再逼問他的答案,就這樣兩個人各有所思的在電梯瑞安靜著。
電梯門打開,當的一聲,卻讓韋顥嚇了一跳。
那像是一種倒數,倒數著她要離開他的時間。
就在那|秒,曾靜邁開腳步,往電梯外走去,準備結束兩人的對峙。
倏地——
在理智還沒有發揮作用之前,韋顥發現自己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下一秒,他往前一步,將她抱進懷里。
「小靜……」他喊著她,連語氣里都透露出讓他自己驚訝的不舍。
曾靜怔然,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他緊緊抱個滿懷,耳邊縈繞著他粗啞的低喊。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她卻能明顯感覺到,這是個很不一樣的擁抱。他的擁抱不帶一絲**,卻有著說不出的眷戀,將她緊擁著,雙臂緊得像是一輩子不想放開她。
熟悉的發香縈在鼻尖,帶著一種熟悉的眷戀,充斥著他的胸口。
突地,韋顥有些明白了。
事情似乎已經超出預期,這一次,他恐怕是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曾靜,別走。」沙啞的聲音竄出喉頭。
曾靜閉上了眼,堅定的心因為他的輕喚而動搖……不敢相信,就算已經下定了決心,他還是能如此輕易的影響她。
「這一次,你阻止不了我的。」曾靜逼著自己開口。沒理由讓自己這樣就屈服,她要告訴自己,她沒那麼愛他。
無言。
完全無法為自己說上一句話。
韋顥在最近的日子里,一再發現自己的囿于言語,無法反駿她說出的每一句挑釁的話語,甚至是要阻止她離開的理由與原因。
「腦子灌了水泥了……」他忍不住低咒自己幾聲。
「就算我腦子灌滿水泥,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曾靜接話,以為他罵的是她。
不過她的確該罵,她不但腦子灌了水泥,還被下了咒,一種……到死都回不了神的魔咒。
緩慢,卻堅定的,曾靜推開他,掙出他的懷抱。
不該是她的,就不應留戀。她已經花了太多時間留在他的身邊,痛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也該是時候放手了。
「韋顥,說再見吧。我的家再也不是你可以進來的地方。」她環起手臂,擺出備戰的姿勢。
今天,她絕不讓步。
看著她眼里的堅決,韋顥知道她鐵了心,知道他真的該走了。
「好,我就走。」他也不再跟她爭什麼,但是才邁開一步,他卻又回過頭,望進她的眼,撂下一句話,「我們兩個還沒完!」
之後,他才終于旋身離開。
听著他的那句話,曾靜笑了,眼淚卻也流了下來。
這個男人,連分手都要弄得這般不一樣嗎?
就她處理過的那些感情事件,她也不曾見他對哪些女人放不了手。
但他的決心在這個時候顯得很不合時宜,會讓兩人更加糾纏不清。
長長嘆了一口氣,曾靜想到汪弘致,那個明顯對她很有好感的男人。
用另一段感情做為月兌身的工具,是她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就拿汪弘致來當這段感情的封印吧。
把一切都封在自己的心里,再也……再也不翻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