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懷要再娶回下堂妻的消息,整個蘭河城再次傳得沸沸揚揚的。
有人說羅晴娘是個旺夫之人,因喻家自打從收了她當童養媳之後,便開始發家。而在喻子懷與她和離之後,喻家就遭逢變故,整個喻家都險些垮了。
這傳聞一出,有不少人信了,有人為之扼腕,遺憾在先前羅晴娘和離的那段時間,沒趕緊迎娶她進門,否則這樣一來,說不得就輪到自家發家了。
總而言之,她這個下堂妻再回歸喻家的消息,讓蘭河城的百姓津津樂道了許久。
而在這同時,還有另一個好消息,在喻子懷重金求購下,得到了常娘子所說的那味草藥,終于解了喻志南的主毋。
服了常娘子調制的解藥,喻志南精神恢復之後,詢問起張氏和喻子安。
喻子懷見他這次受到毒藥的折騰,身子骨已沒有往日的硬朗,不忍告訴他真相,遂對他說︰「子安說想出去外頭見識見識,便和人出海四處去游歷了,約莫要幾年才會回來。」
至于張氏,他則告訴父親,她先前不慎摔了一跤,撞到腦袋,就這麼去了,而關于岑雲虹,他則說她不守婦道被他給休了。
喻志南听完些事情,只是長長的嘆息一聲,久久不語,接著在得知兒子要再娶回羅晴娘,他這才露出笑容,迭聲說了幾個好字,「好好好,把晴娘娶回來很好。」
在籌辦婚禮期間,另有一樁好事,羅晴娘發現東蓮與過來幫忙的溫培似乎情投意合,她有意撮合兩人,先後詢問兩人的意思。
溫培含蓄的表示想娶東蓮為妻,而東蓮則忸怩羞澀的點點頭。
因此在與喻子懷商量之後,決定待兩人完婚之後,緊接著便要替溫培和東蓮舉辦婚事。
而為了不讓東蓮吃虧,羅晴娘正式認了東蓮為義妹,日後她將以她妹妹的身分嫁給溫培。
喻子懷大婚這日一大早,蘭河城全城百姓扶老攜幼全來湊熱鬧了,擠得喻府前的巷弄水泄不通。
羅晴娘出閣前拜別了親娘,羅母含淚的輕撫著女兒的臉龐,對這個在她生下後沒養過幾年的女兒,她一直心存愧疚。且當年女兒嫁給喻子懷時,因是喻家童養媳的身分,並不是在羅家出嫁,這次再嫁才是,對能親手送女兒出閣,她又歡喜又激動。
「娘看得出來,子懷這次是真心要娶回你,此番出嫁,娘相信你定能從此好命一輩子,再不用受苦,娘也安心了。」
前來迎親的新郎官喻子懷,趕緊向岳母保證,「請娘盡避放心,往後我會用一輩子來寵著晴娘,絕不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接著她大哥、二哥與兩個嫂子前來與羅晴娘話別,幾人再敘了一番話,最後兩人跪下朝羅母磕了幾個頭。
在喜婆的催促下,喻子懷扶著羅晴娘上了花轎後,騎上駿馬,風風光光的要帶著她返回喻家。
但仿佛報應似的,剛出了村子,便有人攔住迎親的隊伍。
「喻子懷,把我娘子還給我!」那人手持長棍,擋在路中間。
見到竟有人來搶親,好不容易終于要將羅晴娘給娶回家的喻子懷哪里能忍得了,正要吩咐跟來的阿一他們幾個將這不長眼的人給亂棍打走,卻見阿一他們七人不待他吩咐,歡呼一聲就朝那攔住花轎之人飛奔而去。
那模樣完全不像是要去揍人,而像是看見親人。
喻子懷心生疑惑,定楮望過去,仔細打量那人,見他穿著一身玄色衣袍,星眉朗目,身量頎長,這人他沒見過,不過適才那嗓音倒有幾分耳熟,仿佛在哪里听過。
直到他听見阿一他們幾人朝那人喊道︰「義父,你回來啦!」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竟是阿一他們的養父,可他們義父不是個乞丐嗎?怎麼搖身一變,變得這般一表人才?
那男人抬手安撫幾個義子,接著怒目看向喻子懷,喝斥,「你快把我的娘子還給我,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別說喻子懷听了錯愕不解,就連阿一他們幾人也滿臉疑惑。
阿三問道︰「義父,懷爺搶了你娘子嗎?」
「難道小姐竟然是義父的娘子嗎?」阿二驚道。
阿六也叫道︰「那咱們是要幫懷爺,還是要幫義父搶回他娘子?」
阿一面無表情,「這還用說,自是幫義父搶回娘子。」義父對他們有扶養之恩,這恩情大過天。
他這話一落,七人毫不遲疑的掉頭站在義父身邊替他助威。
年僅十三歲的阿七鼓著一張女圭女圭臉,朝喻子懷規勸,「懷爺,你快把咱們義父的娘子還給他。」
阿二也附和,「沒錯,你把娘子還給義父,咱們就不為難你。」
見這情況,喻子懷氣急敗壞的大吼,「我沒搶他娘子,晴娘原本就是我的娘子,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他接著面如黑鍋的瞪向他們的義父,試圖跟他講道理,「我說老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晴娘怎麼會是你的娘子?」
「不是晴娘。」那男人說了一句,接著又道︰「你快把她交出來!」
「不是晴娘,那你娘子究竟是誰?」若非顧忌他一身高強的武功,他打不過,喻子懷簡直恨不得拎起他暴揍一頓。
阿三忽然醒悟了什麼,一臉鄙夷的瞪視他,「原來除了小姐,懷爺你竟然還藏了別的女人?」
阿六忿忿不平,「你太不要臉了!還不快把我義父的娘子交出來,否則我打爆你的頭!」
阿二也一臉鄙視,「懷爺,你絕對打不過義父的,我勸你還是識時務,快把人交出來。」
被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罵著,已修身養性好一陣子的喻子懷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暴怒,「我沒有藏起其他的女人,我壓根不知道他說的那該死的女人是誰!」
那男人橫眉瞋目,「你膽敢說她該死!」
喻子懷暴跳如雷,「我說錯了,該死的不是她,而是你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突然跑來攔住花轎,要找一個我壓根不知道的女人,你就不怕誤了人家好事,會有報應嗎?」
騎著馬跟在一旁,插不上話的溫培聞言之後,默默想著,眼下這情形,八成就是大哥上回鬧了那羅方兩家好事的報應吧。
溫培見那男人楞了下,急忙趁這時出聲緩頰,「這位兄台,你能不能告知你家娘子的姓名,咱們也好幫忙找人,否則不知她姓名,咱們實在不知兄台所找之人是誰?」
那男人似是覺得溫培說得有禮,于是吐出了幾個字,「她叫管曦。」
溫培與喻子懷仔細想了想,相覷一眼,完全沒印象見過這女子。
就連阿一他們幾人也顰眉蹙額的幫忙想著,幾人最後也都一臉茫然,這管曦是誰呀?听都沒听過。
喻子懷納悶的詢問他,「兄台,你為何會認為我藏起了你娘子?」
「有人見過她出入過你喻家。」
喻子懷斬釘截鐵的表示,「我從沒有在喻家見過一個叫管曦的女子。」
坐在花轎里的羅晴娘忽然掀起轎簾子下轎來,在東蓮的攙扶下頂著喜帕,緩緩走到那男人的面前,低聲問他,「敢問這位公子可是姓常?」
「你怎麼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你想找的人在何處,但你必須答應我,倘若她不想見你,你不可勉強她,你能做得到嗎?」羅晴娘要求他的承諾。
那男人毫不遲疑道︰「我能做到,你快告訴我她在哪里?」
羅晴娘抬手指向村子的方向,「她就在這村子里,我不會告訴你她住在哪一處,你自個兒去找,記得你所說的話,若非她自願,不可勉強她見你。」
她雖不知常大姊跟這人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事,但從常大姊對外自稱寡婦,就知絕不尋常,不過從她仍掛著夫姓,自稱常娘子來看,也許仍對他存有一分情,因此她才會給這人指了條路。
聞言,那男子飛快離去,阿一他們幾個人也連忙追了過去。
喻子懷急忙扶著羅晴娘重新坐回花轎,他好奇的問她,「你怎麼知道他在找的人是誰?」方才听她問及那男子是否姓常,他也隱約猜到他要找的人是誰了。
羅晴娘輕笑,「因為有次我與常大姊閑聊之時,她曾告訴過我她娘家的姓氏。」常大姊鮮少提起自身的事,可她知道她先前一個人帶著小昱四處飄泊,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若有家可歸,誰會願意在外頭飄泊。
攔路的人走了,喻子懷沒心情再去管別人的閑事,轎夫們抬起花轎,喜樂聲再度奏響,一隊親迎的人馬熱熱鬧鬧的朝喻家而去。
花轎來到喻府,原本已離開蘭河城,前往附近縣城巡查的杜夢之,為了兩人的婚事,特地與夫人再折返回來,替兩人主婚。
杜夢之說了幾句祝賀的話,而杜夫人圓潤可愛的臉龐,笑露兩顆虎牙,也湊熱鬧的對新人說了一番賀詞,「欸,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再嫁同一個丈夫和再娶同一個妻子的事,你們倆比別人多了一次嫁娶的經驗,這可不得了。以前有位聖人說事不二過,想來喻兄先前在犯了一次錯之後,往後一定會對新娘子如珠如寶的寵著。
「而且這件事往後還可以拿來說嘴一輩子,甚至可以向兒孫們炫燔說,想當初你老子一時被豬油朦了心,休了你們老娘,還好老子知過能改,又把你們老娘給娶回來,這才會有你們這些兔崽子。」
她這一番話說完,來賀喜的賓客們全都哄堂大笑,紛紛撫掌附和,「欽差夫人說得好啊!」
「咱們以後也會替喻家娘子盯著懷爺。」
「要是他敢再虧待喻嫂子,咱們可饒不了他。」
「沒錯,屆時咱們全城老百姓人人都丟他一顆臭雞蛋。」
喜堂上一片歡聲笑語。
蓋著喜帕的羅晴娘嘴角也抑不住的高高翹起,她的另一只手被喻子懷緊緊牽握著。
喻子懷抬起另一只手來與眾人揮了揮,喜氣洋洋的臉上鄭重出聲,「誠如杜夫人所說,這世上能破鏡重圓的事沒幾樁,今日在下有幸能在各位鄉親和杜大人、杜夫人的見證下,重新娶回晴娘,實是在下今生最大的幸事。為紀念此事,在下與晴娘商量後決定,從明天開始,要在蘭河城設立一處齋堂,但凡有需要的百姓,皆可以前往齋堂取食。」
他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一片叫好。
接下來所有的禮儀都行完後,喻子懷歡歡喜喜的牽著新娘子進入洞房。
喜燭映照之下,他掀起她的喜帕,羅晴娘唇瓣漾開溫柔的微笑,她這一笑,美得讓他屏住氣息,明明不是頭一回成親,可此時此刻他心中漲滿了說不出的喜悅和愛意,仿佛這一次才是他們第一次的婚禮。
先前那次的情形他已記不太清楚,可他知道,這一次他會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他曾輕視她,以為她不是他的良配,但兜了一大圈之後,他才幡然醒悟,他尋尋覓覓的良配,便是他曾棄如敝屣之人,幸好他最終挽回了她。
他珍視的捧著她的臉,輕輕的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感謝她,「晴娘,謝謝你願意重回我身邊。」
她眸光溫潤如水,臉上的笑容仿佛會發光,她想這一次,她應當能跟他永結同心、白首不離了。
而另一頭村子里,常娘子住處外,常殷蹲在門口,托著下顎,同七個養子盯著面前的一灘水,撓耳抓腮,苦思冥想著。
阿三他們幾個不敢偷懶,為了義父往後的幸福著想,幾個人想得眉毛都擰在一塊了。
他們忍不住想,這喻子懷也未免太幸運了,那羅晴娘性子溫順,才會讓他這麼輕易就哄了回去,相比起來,他們這義母也未免太潑辣了,方才義父好不容易一家一家的找,終于找到了,才剛進門,就被義母一掃把的轟了出來,還潑了一盆水。
「你要是能把這盆水一滴不漏的給收回來,我就原諒你!」
除非叫來神仙,否則這潑出來的水是要怎麼收回去,分明是有意刁難嘛。
唉,看來義父想跟義母復合,可沒喻子懷那麼容易,七人忍不住為義父的復合之路掏一把同情淚。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