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狂風暴雨肆虐了一整夜,到了清晨,雨勢突然收住,而後便也無風無雨。
若不是地面上有著被打落的樹葉,以及淹水過後的黃泥留在路面,會讓人以為台風根本沒有來過,昨天的暴雨不過是一場夢。
早上七點,早起的居民開始打掃家園,竹掃帚掃在柏油路上的聲響,規律而清晰。
巴 玥被這聲音吵醒,她睜開雙眼想要起床去拿手機,結果一動牽扯到全身,尤其她的腿和腰,酸痛得厲害。
「喔……」齜牙咧嘴的坐起身來,身上被單滑落,露出她未著寸縷的身軀,身上紅痕遍布留下歡愛過後的痕跡。
巴 玥清醒後想起昨天激烈的**,不禁臉紅,下意識往床側一看,未見到藺垂楊睡在自己身側,她松了口氣,不用面對他,這太尷尬了,她怎知會玩出火來,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但又有些惆悵,他怎麼……不在她身邊呢?
「咦?早餐?我看錯了嗎?」巴 玥惆悵不了多久,看見床頭擺了一盤早餐,烤好的土司抹上了女乃油以及一顆荷包蛋,還有一杯放在保溫壺里的果汁。
早餐旁還有字條,是藺垂楊有點歪丑的字跡,上頭很簡單的寫著——早餐,吃完再睡一會兒,我去清道館。
「對,道館。」巴 玥也想到了正事,不知道道館淹水一夜,有什麼損傷沒?她匆匆下床換上衣物,一口氣喝掉果汁,捧著早餐盤出房間。
「桑堤亞?」巴 玥喊著兒子,走向桑堤亞房間,沒在房間看見兒子身影,略想一會兒便知道桑堤亞肯定跟藺垂楊去道館了。
隨便吃了兩口土司,巴 玥離開住處,下樓到了道館。
道館狀況有點慘烈,水退後一地的黃土毀掉了外頭的軟墊,幸好並未影響到內部的拳擊擂台和一應器具,藺垂楊正卷起褲管和衣袖將污泥往外頭清。
個頭小小的桑堤亞也在幫忙,不嫌髒地用水從里頭沖刷著。
偌大的道場只有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忙碌著,巴 玥不自覺想笑,不知道為何,藺垂楊和兒子的相處情景都會讓她忍不住想微笑。
就在她要踏進道館時,听見了原本安靜清理道館的兩個男人出了聲。
「Uncle,我早上看見你從媽媽房間走出來。」桑堤亞拎著水桶走向藺垂楊。「你欺負媽咪嗎?」
「咳。」前一個問題還好,藺垂楊被下一個問題嗆到了。
欺負嘛……他忍不住回想數小時前的風雨夜,她在他身下,可憐的哭喊她不要了,可他嘛,則紅了眼,繼續進犯她的柔軟……這,算是欺負嗎?
「我很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你不會欺負媽咪?」桑堤亞只問他想知道的。
見眼前的小小男孩,玻璃珠般的漂亮眼楮盯著他,神情凝重的問他這問題,藺垂楊也回以相同的認真。
「你的欺負是指?」這段時間相處,他有哪一點行為讓小男孩覺得他在欺負他媽媽呢?
「媽咪跟寶杰uncle約會.跟之前的uncle吃飯,最後他們都欺負媽咪。媽咪以為我不知道,那些uncle後來沒有再來找我們,媽咪很難過,她……掉眼淚。」桑堤亞不清楚媽咪跟那些對象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但他知道跟自己有關系,而且他們都讓媽咪難過的掉眼淚。
媽咪躲起來難過,不想讓他看見,但他還是看見了。「我不想媽咪掉眼淚。」
在外頭听見這話的巴 玥差一點哭出來,原來,桑堤亞都知道,知道她一個人的傷心,並為此默默的心疼「桑堤亞,我很喜歡你媽咪,但我不能保證不會讓她掉眼淚、開心、感動、生氣、吵架,我不能對你說謊,說不會傷害她這種話,我想跟你媽在一起一輩子,而一輩子很長,不可能不爭執吵架,我也一定會讓她氣到掉眼淚。」藺垂楊不跟孩子說謊,也不哄著他說些大話,他說實話。
「所以?」桑堤亞得不到他想得到的答案,不免有些生氣,豎起眉毛質詢。「不過我能向你保證,我不會做令她傷心的事——桑堤亞,你知道我有多少財產?」
「不知道。」
「大概買下這社區再打掉重蓋也沒問題的那種多——別驚訝,雖然我道館很陽春,可六年拳擊手生涯,門票收益和獎金讓我有花不完的錢,如果我讓你媽傷心,她要跟我離婚,我可是會失去我所有的財產,讓她傷心,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讓我一窮二白。」
桑堤亞顯然不為金錢所動,露出鄙視的眼神看著藺垂楊。「你跟我媽還沒結婚,怎麼離婚?」
「所以你不覺得讓你媽快點嫁給我,才是對她最大的保障嗎?」藺垂楊眼神閃爍,說得很有一回事。
「我智商一百七十六。」當他笨蛋?
「但還是個孩子,你七歲,過了這個暑假才上小學二年級——桑堤亞,我很喜歡你媽,也很喜歡你,想跟你和你媽組成一個家庭,你不需要勉強把我當爸爸,我們可以做朋友,我想要你媽快樂、幸福,我想這一點我們的目標一致。」
「我要媽媽開心。」桑堤亞還是沒有要放過眼前男人的打算,要問清楚。「那你呢?」
「我?」
「你會勉強把我當成自己小孩?」
這小孩,每一個問題都令人心頭受到震動。
藺垂楊看著眼前聰明漂亮,性格又有些倔強的小男孩,有點無法想象這孩子數月前會沉默得讓人以為他智力不足,需要特別教育。
但這樣很好,反應機伶,有他們藺家人的風格。
「這麼說吧。」藺垂楊露出白牙,對眼前的七歲小孩說著大人的話語。「我跟你媽會生小孩,給你添弟弟、妹妹,那是我血緣的延續,他生來就會喊我爸,但你——你如果願意發自真心的喊我一聲Dad,我會非常、非常高興。」
一連強調了兩次非常,這讓桑堤亞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喔。」故作隨意地應了一聲,裝模作樣。
「小表。」藺垂楊笑出來,揉亂桑堤亞柔軟的鬈發。
「你的手很髒!不要模我頭發。」桑堤亞發火。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藺垂楊哈哈大笑,嘲笑小家伙的狼狽。
桑堤亞火起,看自己手上的黃泥,眯眼用力甩動,把泥漿甩到藺垂楊臉上。「Hey,you!」
這一大一小兩人,打起了泥仗。
在外偷看兩人的巴 玥抹了抹臉,抹去因為感動而落下的眼淚,而後離開道館回到二樓公寓。
他們男人相處,她就不打擾了,回去做些補給品吧,比如蜂蜜檸檬等冷飲之類的。
巴 玥切著酸酸的檸檬,止不住的甜涌上心田,她想著,藺垂楊那個男人。
唇邊掛著發自內心的甜蜜笑容,在看見剛才那一幕後,她更愛他了。
台風過後,收拾完家園,生活又回到了過去,一如以往。
夏天依舊悶熱,而藺垂楊的道館也依舊熱鬧。
「Moon,真的不能再給我們多一些時間?」
年約四十、有著一頭白金色頭發的白人男子,是名精明干練的知名運動經紀,手下有許多新秀、大牌,目前跟著前景看好的拳擊運動員前來受訓。
趁著藺垂楊在指導運動員拳擊技巧以及戰略時,經紀人向巴 玥表示要談談工作上的事,便離開拳擊場到外頭來,要求巴 玥再多擠出點時間來給他的運動員。
「請你向Lin表示,我們非常有誠意請他成為我們的專屬教練!」
「老實說,提出這要求的人,我已經數不清了。」巴 玥很老實的表示她的無奈。「可惜Lin至今未有擔任專屬教練的念頭。」巴 玥打著官腔,說著一致的對外說法。
他們交往了,在一起了,公私事分不開,巴 玥問了藺垂楊的意思,擔任專屬教練一事,他自己會看選手的狀況才決定,要她別理。
可她怎麼能不管?不維護一下聲譽?自然要打些官腔。
「我早就听說了,Lin的教學方式非常直接。」男子干笑。「我的運動員不是那種扶不起來的懦夫,他視Lin為偶像,非常誠懇的請Lin到紐奧良。」
巴 玥听見了熟悉的地名,心便松動。
「紐奧良?你們來自紐奧良?」
「是啊。」
「我在那里念高中呢。」真是老鄉,巴 明頓時覺得眼前的人親切多了。「難怪我覺得你口音熟悉,原來是來自同一個城市!」男子笑逐顏開。
兩人聊了起來,不再是聊工作上的事,而是聊那個城市,越聊,白金色頭發男子越對眼前的年輕動人的女性心動。
「Moon,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機會邀請你一同午餐?」
「沒辦法呢,我得去接我兒子放學。」
巴 玥未有任何驚蔚的神情,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情況了。
教授格斗技能的道館,在這陽剛氣息十足的場地,男女比例差距太大,而她又是藺垂楊對外的發言人、經紀人,因此運動員、經紀、保鏢都跟她有接觸,她又中英文流利,久而久之,不少人都來約她了。
無論是經紀人、運動員,或是那些在外頭被勒令不準靠近道館的保鏢們,總有人想約她。
然而最近她發現,每當有人約她時,一回頭就會看見藺垂楊那張鐵青的臉——「在聊什麼?聊得這麼愉快。」藺垂楊語調淡漠,眼神帶著騰騰殺氣,意味不明地射向白金色頭發的經紀人。
以比賽的心態教學,若不在氣勢上強過那些線上的選手,他的教學就會不順利。由于剛上完指導課,氣勢未退,藺垂楊那股經歷過無數次戰斗而累積的殺氣不自覺散發出來,令人敬畏、恐懼。
「沒、沒什麼。」經紀人手中也有許多格斗選手,了解這些運動員不自覺間會散發出殺氣和斗意,那是從無數訓練及比賽中累積而來,無法化解的。
可沒有一個運動員會像藺垂楊,即使退休了不再上拳擊場,也感覺他隨時準備好要世紀對決,那股旺盛的戰意和殺氣令人膽寒。
不知為何,藺垂楊散發出來的殺氣似乎不只是因為方才的拳擊,而是因為……身旁這名外表甜美,已在運動經紀圈中傳出名聲的Moon。
她看似甜美,其實性格頗強悍,昨天還罵哭了他的運動員,因為他的運動員佔醉來到道館,還未見到藺垂楊,就被這位甜美漂亮的女性罵了出去。
Moon長相甜美,英文流利,身為LinYan的發言人,她很快在運動經紀圈闖出名號,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將她約出去——現在他明白為什麼了。
「嘔……嘔……」
道館廁所里傳來嘔吐聲,經紀人立刻听出這是自家運動員在吐,他覺得得救了,「我的選手很久沒有因為運動量超過負荷而吐了,我去看看他!」他優雅地微笑了下,匆匆去探運動員的狀況。
留下兩人在道館門口,仰望著一片雲都沒有的藍天。
巴 玥覺得神奇,經紀人一走,藺垂楊周身那股火氣就消失了,這不是錯覺。「在生什麼氣?」她覺得好笑,捏了捏身旁男人的腰。
只見他臉色還是不好看,巴 玥忍不住道︰「你不是說你很公事公辦的嗎?」這一副自家老婆被男人覬覦的凶狠樣,哪里公事公辦了。
「現在休息時間。」藺垂楊理直氣壯地道。
「可我還在上班呢。」巴 玥悶笑,故作正經的回答。「選手吐成這樣,難道昨天宿醉還未醒?我去看看狀況……」
「就是因為他還沒醒才把他操到吐,管他干麼!我說現在午休時間,你也午休了。」藺垂楊把她拉回來,強健的雙臂將她圈住禁錮住,不讓她藉機溜走。「我累死了。」他整個人掛她肩膀上。
巴 玥太了解這男人了,把她困住通常就只是想踫踫她——都怪她玩火,粉碎這男人的自制力,自那個台風夜過後,根本不用她引誘,藺垂楊就會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親吻、擁抱,他想干麼就干麼,就連桑堤亞都覺得他有點煩而大翻白眼。
「我要充電。」藺垂楊語氣正經。
巴 玥腦中警鈴大作。「你別,在外面,唔——」
她當然來不及阻止他,他若想強來,她的力氣怎麼敵得過?他把身體鍛練得像銅牆鐵壁。
他抱住她,吻她,那不符他高大威猛身軀的溫柔親吻,巴 玥嘆息一聲,雙手不再抵擋似的放在他胸膛,而是環住他頸子加深這個吻。
「充電完畢。」像電玩人物從血量到底,直接原地滿血,藺垂楊頓時生龍活虎。
可他並未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一件壓在心底數周的事,藺垂楊覺得有必要跟她提及。
「我爸爸下周末過大壽。」
「小紫有說呢。」巴 玥對這件事情不感到意外。
「我想帶你和桑堤亞見我家人,就在我爸大壽上。」藺垂楊認真道。
巴 玥知道要見他家人的這一天會到來,但是……這麼快?還有桑堤亞?
「這——」
「見家人之前,有件事情我們要說定,我覺得我們該結婚了。」
巴 玥有听他說過想以結婚為前提跟她交往,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們真正在一起才多久呀,有一個月嗎?
「你這麼急?」急啥呀?
「急著負責。」他一臉沉痛。
「你搞笑呀?」巴 玥哭笑不得,發現他們在一起後,這男人就變得非常小男孩。
「我不想再偷偷模模,趁桑堤亞起床前離開你房間,怕被他發現,像賊似的。」藺垂楊也有一肚子怨氣。
「結婚就好了,我睡我老婆光明正大。」
「你給我閉嘴。」巴 玥打他嘴巴,阻止他的口無遮攔。「亂說什麼?」
「玥玥。」藺垂楊喊著兩人私下才會喊的小名,帶著撒嬌意味。「我沒有帶女人見過我家人,我想帶你和桑堤亞見我家人,因為你們是我未來的家人。」
可惡,這男人怎麼這麼輕易就融化她了?
「這件事,我不能一個人做決定,桑堤亞……」兒子的意願才是她最先考慮的要點。
「我去問他。」藺垂楊立刻去屋里拿車鑰匙。「我去夏令營接他,跟他談談,你別去。」
知道巴 玥算是同意了,藺垂楊腳步沒停留,立刻要去找桑堤亞來個男人間的對話。
他焦急的模樣令巴 玥忍不住想笑。
「你別逼他!」
「我才不會!」藺垂楊走向車子又回頭,到她面前用力抱她,再狠狠親她一下。「等我好消息,我會說服他的。」又親一下,這才閃人。
目送著藺垂楊開車疾駛而去,巴 玥不禁笑出聲來,覺得一個男人這麼急著娶自己,還滿開心的。
「Moon?是你嗎?」一句遲疑、帶著紐奧良腔的英語,在巴 玥因為愛情甜蜜微笑時,傳進了她耳中。
巴 抬頭看,看見了個古銅色皮膚的男子,他身材一如那些運動選手身旁的保鑣們般高壯結實,站在保姆車旁,似在等待里頭的選手上車。
這名保鏢拿下墨鏡,不敢相信的看著巴 玥,嘴巴張大,都能含顆鹵蛋了。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壯碩,有著似曾相識的五官,巴 玥愣了愣,這人——「Karl?」她認得。
那名男子見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確定沒有認錯人,露出驚喜的表情。「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