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織每日幫她更衣、擦澡、換藥,那些月兌衣卸履的差事,她不曾假手他人,全都一手包辦。除此之外,宋依織還鑽研藥膳,助她治療內傷,補氣養身。
在她不情不願的接受照顧,及宋依織無怨無悔的照顧下,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而她也在宋依織的照料下,慢慢的恢復。
人非草木,看著宋依織如此無私的為自己付出,楚天秀的心早已解凍,只是她是長輩,又太驕傲,感謝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這日中午,給她送膳來的是張銀華跟楚湘,楚天秀不禁有點失望。
一早,送膳來的是婢女,而不是宋依織時,她就莫名的感到悵然,如今,來的又不是她……
她坐在涼風徐徐的院里,怏怏的吃著宋依織親手做的午膳,神情落寞。
「天秀,你氣色真是好得多了。」張銀華表情欣喜。
「是啊,姑姑,真不知大嫂給您吃了什麼,您臉色好紅潤喔。」楚湘開玩笑的嚷嚷,「我也要叫大嫂煮給我吃。」
「你都快能嫁人了,還這麼孩子氣?」張銀華輕啐一聲,眼里卻滿是憐愛。
楚天秀故作隨意的問「她呢?」
她心想,宋依織許是看她的臉色看得厭了,才叫張銀華跟楚湘幫她送膳來。
「她去采草藥,說是對傷筋動骨的人很有療效,一早把早午膳準備好,她就出去了。」
不知怎地,知道宋依織是為了替她找草藥才會到現在都不見人影,楚天秀莫名的松了一口氣,並感到愉悅。
「夫人!夫人,不好了!」這時,外面有家僕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少夫人采藥草時受了傷!」
聞言,張銀華、楚天秀跟楚湘都一驚。
「她人呢?沒事吧?」
張銀華正想往外走,已听見不遠處有人說話。
「少夫人,你慢慢走,別急。」
三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宋依織由兩名婢女扶著,慢慢的走了過來。
楚湘幾個箭步沖上去,支開婢女,親自攙扶著她,「嫂嫂,你沒事吧?」
「沒事,一點皮肉傷……」宋依織若無其事的一笑,然後轉頭吩咐婢女,「敏兒,那些藥草先洗一洗,待會兒我來處理。」
「是。」敏兒答應一聲,旋即帶著她采回的藥草走了。
楚湘才扶著她到桌邊坐下,張銀華便去瞧她的傷勢,見她臉上多了擦傷,「哎呀,你這是……」她拉起宋依織的手,發現她手上也都是擦傷。
「不礙事的,娘。」她恬靜的一笑,「皮肉傷,兩三天就好了。」
「嫂嫂,你的腳都不太能走了。」楚湘擔心的問︰「真的沒事嗎?」
「只是扭了腳,沒事沒事。」宋依織說著,看向一直沉默的楚天秀,笑咪咪地道︰「姑姑,我今天采的藥草對筋骨很有幫助,晚上我給您炖一鍋……」
昨兒她又從《廚神秘籍》得到了一些可以入膳的藥草知識。問了城里草藥店的店東,得知可以在城郊山上采得,她便一大早出門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話未說完,楚天秀就打斷了她。
見楚天秀直直的看著自己,神情凝肅又略帶掙扎,看來有點生氣,宋依織有點不安地道︰「姑姑,我只是……」
「你是傻瓜嗎?」楚天秀直視著她,語帶詰問地道。
她愣住,一旁的張銀華跟楚湘也一怔。
「姑姑,您為什麼要凶嫂嫂?她……」楚湘想替宋依織出頭,張銀華卻像是意識到什麼而拉住她,搖頭制止。
楚天秀表情肅然的直視著不知所措的宋依織,「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要是你有個什麼意外,日後我要怎麼面對鄂兒?」
「姑姑……很抱歉,我……」宋依織低下頭,「我不是存心要……」
「說什麼抱歉?」楚天秀懊惱地罵道,「你做錯了什麼嗎?」
宋依織抬起頭,臉上有掩不住的難過,「我……我總是讓姑姑生氣,我……」
「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傻瓜,我對你這麼壞,你為什麼要對我好?」楚天秀生氣地吼著。
聞言,宋依織一愣,呆呆的看著楚天秀。
「我瞧不起你的出身,覺得你配不上鄂兒,你跟那兒大婚之日,我甚至裝病缺席,事後又對你百般刁難,帶別人一起羞辱你,連去了狩場都要找你麻煩……」楚天秀說著說著,眼眶紅了,聲音啞了,「我搶你的馬,墜馬受傷,你不是該幸災樂禍嗎?為什麼你沒有,還親力親為的照顧我,甚至要求鄂兒把我接回照顧,現在你為了去幫我采藥草而受傷,你說,你不是傻瓜是什麼?」說到這兒,一向驕傲的楚天秀竟落下淚來。
宋依織更是淚如雨下。這一刻,她終于感覺到並確定自己被楚天秀接納了。
「姑姑,因為……因為你是我的姑姑呀。」她哽咽的說。
楚天秀眉心一擰,又哭又笑地嗔道︰「真是個傻瓜……」說著,她伸出手握住了宋依織的手。
宋依織反手緊握著她的手,喜極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張銀華欣慰地笑開,「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不是嗎?」
「是啊,」楚天秀摟住嫂子,笑說︰「我們楚家人是最團結、最相親相愛的了。」
「可不是嗎?」張銀華點點頭,拍拍楚天秀的肩膀,給了她一記溫暖的微笑。
楚天秀露出輕松而滿足的笑容,然後深深的看著她一直不喜歡的宋依織。
她真是愚昧啊。這是一個多麼討人喜歡的姑娘家,她竟讓驕傲跟虛榮蒙蔽了眼楮及心。
幸好宋依織從沒放棄,幸好一切都來得及……
在宋依織的照顧下,楚天秀的傷勢終于痊愈了。
之後,她開始帶著宋依織跟她認識的一些官夫人們打交道。有時,她也會跟張銀華一起邀請相熟的官夫人們到將軍府作客,並讓宋依織負責所有的茶點或是膳食。
憑著好手藝及開朗討喜的個性,宋依織很快便受到大家的歡迎及接納。偶爾,宮中若有女眷們的聚會,楚天秀也會帶著她一同前往。
不久,有幾位官夫人情商宋依織教授她們廚藝,經過楚天雲及張銀華的同意,她便在府中開了課,讓這些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夫人及官千金來學習作菜,頗受好評。
後來詢問的人越來越多,張銀華便跟楚天雲商量,將城中一家店鋪給她,好教那些夫人做菜。
這個鋪面是楚家的產業,原是租給當鋪做生意,去年收回後就一直空置著。如今請人整修一番,不到一個月時間便峻工並開始使用,宋依織還請公公楚天雲幫她的鋪子取了個名字——美味塾。
美味塾開張後,楚天秀、張銀華還有楚湘便一起到美味塾幫忙,成了她最好的助手,楚家四個女人,不管是嫁出去的、嫁進來的,還是未嫁的,感情更加深濃美好。
這日,韓妃在其寢宮設宴,邀請了平時頗有往來的楚天秀,楚天秀便帶著宋依織一同前往。宋依織親手做了一些甜點及糕餅做為禮物,韓妃在宴席上與大家分享,深得大家的喜愛。
正當大家聊得盡興之時,鳳芹來了。
「公主,你可來了!」韓妃起身相迎,「快,我們正在吃楚少夫人所做的糕點呢。」
鳳芹一見宋依織竟也出席,先是一怔,然後她柳眉一蹙,嫌惡的看著那些瓷盤上的糕點,「娘娘,這種平民百姓吃的東西,你怎麼吃得下去?」
韓妃淺笑著打圓場,「公主這麼說就太失禮了,這可是楚少夫人的一片心意,況且東西是真的好吃,不信,你問問大家。」
鳳芹環視著在場的其它賓客,很多人都點著頭。
「公主,」楚天秀說道,「凡是吃的東西,都是老天給的,哪有什麼貴賤之分?」
鳳芹臉上覆著寒霜,冷冷地道︰「我才不吃狗食。」
她語驚四座,每個人都瞪大眼楮看著她。她不以為意,高傲的揚起下巴,轉身便走了出去。
稍晚,楚鄂回到將軍府,提起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宋依織十分訝異。
楚鄂一笑,「你忘了你丈夫是在宮里做什麼的?宮里的大小事,總是會傳到我耳里,而且韓妃似乎也把這事跟皇上說了,皇上還要我跟你說聲失禮。」
「我可不敢收下皇上這一句失禮。」她笑道。
「皇上早就知道鳳芹公主驕橫跋扈的作為,只不過太後寵著她,皇上也不好說些什麼。」
「你回宮後跟皇上說,我沒把那事放在心上,不過……」她蹙眉一嘆,「我總覺得鳳芹公主非常的討厭我,甚至對我有很深的敵意。」
楚鄂听著,不語。
宋依織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我不該胡說……」
「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可以,可別對著別人說。」他提醒著她。
她點點頭,「知道了。」
她想,她似乎說錯話了。她出身民間,不解宮里的規矩,也不諳這種屬于權貴的人情世故。
鳳芹終究是個公主,豈容她隨意批評?
楚鄂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也沒有遣人帶來口信。
楚天雲跟張銀華幾次問起,宋依織都以笑回應,「許是宮中事忙,爹娘請寬心。」
「再怎麼忙,總也能派個人捎個口信給你吧?」楚天雲有點不悅,「明兒老夫親自進宮問問他。」
「爹千萬別這麼做。」宋依織柔柔的阻止了他,「他是聖上跟前的帶刀侍衛,負責的是聖上的安全,掌管的是整個禁內侍衛,責任本就重大,隔三差五才能回家,我早就知道,如今一個月未回,想必有他的道理,爹若入宮去問,傳開了,恐怕人家會說我是個不明事理的妻子。」
她笑視著楚天雲跟張銀華,續道︰「爹從前戍守邊疆時,一去也是兩三年,娘可曾說過什麼?跟娘相比,我這一個月又算得了什麼?」
兩老听了,互覷一眼。
「依織說得也有理。」張銀華附和著,「鄂兒行事自有分寸,我們就別插手了。」
听宋依織跟張銀華都這麼說,原本感到慍怒的楚天雲也稍稍滅了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