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當今皇帝朱和庸正跟自己的御前帶刀侍衛閑聊著。
「好呀你,居然趁朕不注意時來這麼一招?」朱和庸眉心一擰,有幾分不快的瞪著楚鄂。
楚鄂滿不在乎的一笑,「出奇致勝,這是趙太傅教的。」
「好個出奇致勝。」朱和庸哼笑一聲,「這普天之下,只有你夠有膽量跟當今天子爭女人吧?」
「我若禮讓,豈不是表示皇上爭不贏我?」楚鄂聳聳肩,「這麼一來,臣算是羞辱了皇上,合該是死罪難逃。」
朱和庸听著,雖覺得他狡辯,卻又有幾分道理。
「瞧你那伶俐的嘴。」他故意沉下臉說︰「可別忘了朕是君,你是臣。」
楚鄂臉上沒有一絲畏懼,反倒爽朗一笑,「皇上平時老要臣跟您稱兄道弟,說什麼只有兩人之時,不是君臣,而是兄弟,怎麼這會兒卻拿皇上的頭餃欺壓我?」
听他用欺壓二字形容,朱和庸好氣又好笑。「先來後到的道理你懂吧?是朕先說了喜歡她,想將她納為貴妃的,你怎好意思來爭?」
楚鄂不以為然,「感情的事哪來先來後到?當然是各憑本事。」
「好個各憑本事,沖著你這句話,朕是爭定了。」朱和庸眼底閃過一抹銳芒,與他溫文儒雅的外表十分沖突。
原來一直以來光顧仙人面店的小朱便是當今聖上,而楚鄂則是保護皇上的御前帶刀侍衛兼禁內統領。
楚鄂,征夷大將軍楚天雲的獨子。他十歲以前跟著戍守邊城的父親住在北疆,自幼習武,八歲時便能騎射狩獵。
先帝在朱和庸十三歲時便已立他為太子,但朱氏一族男丁單薄且體弱,朱和庸幼時還曾經患了重病,差點早夭。
楚鄂十一歲那年隨著楚天雲回京面聖,與朱和庸在騎射大會上有了接觸,兩人年齡相差無幾,頗為投緣,先帝于是要求楚鄂留京,成為朱和庸的伴讀,與朱和庸一同習武學文,進修六藝。
兩人一塊長大,幾乎同進同出,感情猶如親兄弟般深濃。
兩年前,先帝崩逝,朱和庸即位,朱和庸封楚鄂為御前帶刀侍衛,並將整個御林軍交由他管理發落。
人前,兩人是行禮如儀的君臣,人後,他們是無所不談,笑笑鬧鬧的好兄弟。
三個月前的一次微服出巡,他們發現仙人面店,當時已過午膳時辰,店里沒有客人,可卻傳來撲鼻的香氣,教他們忍不住朝店內走去。
那一天,他們同時認識了女扮男裝的宋依織。是的,他們都看出她是個姑娘,可想著她扮男裝是為了討生活,便沒拆穿她。
本只是一次意外的邂逅,沒想到兩人一試成主顧。朱和庸甚至動了念頭,想將宋依織納入後宮,帶進宮里照顧他的胃,這麼一來,他便不用三不五時微服出巡,就只為了吃她煮的一碗面。
誰料到,當他說要納宋依織為妃時,楚鄂竟也表態對她有好感,想追求她。
他二人在外人面前是君臣,可私底下卻是兄弟,如今兩人同時看上一位姑娘,他倒樂意來場君子之爭。
「楚鄂,朕告訴你,你是沒勝算的。」他說。
「何以見得?」楚鄂問。
「這些時日見她對你的態度,便知道她十分厭惡你,對朕嘛……」朱和庸說著,有幾分得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對朕是有好感的。」
楚鄂一听,哈哈大笑,「皇上既然如此自信,又何必擔心臣出奇招?」
「要出奇招,朕可比你厲害。」他得意洋洋,「要知道朕可是一國之君,天底下豈有朕要不到的女人?」
「皇上若要強搶,早可以下手。」楚鄂拱手一揖,「但臣知道皇上絕非小人。」
朱和庸一怔,心知被他擺了一道。
楚鄂這句話說出口,他若真要用強,那便落了小人之實。
「好樣的,楚鄂。」他好氣又好笑的指著楚鄂,「總之各憑本事,到時不管是你擄獲她的芳心,還是朕抱得美人,都不能破壞咱倆兄弟的感情。」
「那是當然。」楚鄂一笑。
自那天此,午後,楚鄂會先跟朱和庸一起到仙人面店吃面,而後離開,傍晚時他會再回來,而且是陪著宋依仁一起回來。
他說他要確定宋依仁有好好念書、好好習藝,還說這是他負責任的表現。
可是,宋依織真是介意極了。
看楚鄂對宋依仁如此關照,她強烈懷疑他圖謀不軌。
這個渾蛋!他不是有小朱了嗎?為什麼一下子表現出對她有興趣的樣子,一下子又黏著她弟弟?
有龍陽之癖就算了,他還有三心兩意的壞習慣!
每當看見依仁在院子里練習雕刻,他坐在一旁笑看著時,她就渾身不舒服。她真的很擔心天真的依仁被他吃了。
不成,她一定要想辦法弄走他,絕不讓他染指她的寶貝弟弟!
這天店休,傍晚時分,楚鄂一如往常跟著宋依仁回來,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進門,見她拿條板凳就坐在門口,兩人都愣了一下。
宋依織對楚鄂說了聲借一步說話,到一旁把醞釀多時的話說出來。
「可以請你以後不要再跟我弟弟同進同出嗎?」
楚鄂微愣,「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街坊鄰居說閑話。」
「我們都是男人,能有什麼閑話?」
「就因為都是男人,閑話才難听。」好個楚鄂,跟她裝瘋賣傻?他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心知肚明。
楚鄂蹙眉,「我跟依仁行得端坐得正,不怕閑言閑語。」
「你不怕,我怕。」她磨牙,「他是我弟弟。」
楚鄂听著,噗哧一笑。「小仙,我把依仁當弟弟,沒有其它不應該的想法。」
「依仁已經有一個大哥,不需要再多你一個。」
「你是『大哥』嗎?」楚鄂笑問。
她自認能欺過所有人,可他在看見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
她心頭一震,「什麼意思?」
「我是說,所謂的大哥就是天塌下來也可以扛住的男人,可你這麼弱,行嗎?」
宋依織愣了一下。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她還以為他看出她是女兒身呢,真是多想了,在這兒開業這麼久,還沒人覷出她的真實身分呢。
「我扛不扛得起,不用你管。」她橫眉豎目的瞪視著他,「你這麼喜歡弟弟,回去讓你娘生一個給你玩吧!」
聞言,楚鄂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你真是有意思。」
「什麼?」看他不痛不癢,她氣壞了。
「我說小仙,」楚鄂微低子,將臉湊近了她,似笑非笑地道︰「老實說,你是不是在吃醋?」
「咦?」她瞪大眼楮。
「你妒嫉我對依仁這麼好,卻沒你的分,是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才不……」
「我是想對你好,可你不領情啊。」
他那可惡的笑臉靠得太近,近到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她羞惱地推開他,「你滾,你真煩!」
看她氣得面紅耳赤,楚鄂開懷至極。
他總是喜歡鬧得她無法維持沉著冷靜,看她漲紅著臉生氣。他最大的樂趣,就是鬧得她有回應。
「好吧、好吧,你今天有空,我就把依仁還給你。」楚鄂壞壞的一笑,然後旋身瀟灑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宋依織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她很氣,可胸腔里又有一股喧鬧的情緒。
「哥……」這時,宋依仁發出弱弱的聲音。
「干什麼?」她沒好氣的回頭瞪著他。
他嚇了一跳,頓時啞然,讓自覺太過激動的她趕緊深吸了口氣,平復情緒。
見她神色正常多了,宋依仁怯怯地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楚大哥?他是個好人,對我也很照顧。」
「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細,就知道他是好人?」她一臉嚴厲地教訓,「小心被他吃了。」
「楚大哥不吃人的。」他眼神很是單純。
「你……」她氣宋依仁的天真,想把楚鄂跟小朱的事告訴他,又怕污染了他純潔的心靈。
「對了,」她話鋒一轉,「他有問過我的事嗎?」
宋依仁一臉困惑,「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事?」她為弟弟的反應氣結,「我的名字,或是……」
「喔,」宋依仁恍然大悟,「沒有,他從沒問過你的事。」
「是嗎?」她滿月復疑竇。
楚鄂之前一直想知道她的名字,現在他跟依仁這麼好,怎麼不趁機問個清楚?難不成他真將目標轉移到依仁身上,對她沒了興趣?
可惡,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依仁,你給我記住,可別把我的事告訴他。」她耳提面命。
宋依仁點點頭,「放心,不會的,姑娘家的事怎能隨便說?不過我都快忘了我有的是姊姊,不是哥哥了。」
「……」她一呆,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