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磊熄滅了蠟炬,黑暗之中,他灼亮的鷹眸直直瞅著縮在椅中小小的身子。
「過來。」他突然這麼說,低沉的聲音劃破寂靜,刺進華清妍的心里。
都已經要睡了,他還要她過去做什麼?華清妍忐忑地望著床榻的方向,人卻縮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壓根不打算听話。
「過來,不然本王就來抓你。」他拋出淡淡的一句,斜倚的身子由床上坐正了。
華清妍不得已,只好凝著小臉跳下椅子。听他說的好像雲淡風輕似的,但威迫的語氣卻堅絕嚇人,她知道就算她不過去,他也真的會過來逮她。
「不是要睡了嗎?又要我過來干嘛?」她沒好氣地來到蕭磊面前,瞪著那雙在黑暗中仍然炯炯發亮的利眼。
但她沒听到任何回答,腰間便被一只大掌緊緊攫住,接著她跌進了他的懷中。
小手攀在他的肩上,臉頰靠著他赤luo的胸口,華清妍覺得自己轟的一聲燒了起來,分不清讓她難受不已的灼熱感到底是他的體溫、還是自己倏然上升的溫度?
「蕭磊!」她尖聲叫著,聲音卻因緊張而微弱,她能感覺到他的一雙大掌都攬上了她的腰,卻不知他到底想干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他沉默地把她抱上床,按住她掙扎揮動的雙手,將她安放在床榻內側。他的手一松開,她就想一躍而起跳下床,但一襲又暖又厚的被褥兜頭朝她蓋下。
「以後床的那半是屬于你的。」被蒙在被子中,她听到蕭磊的聲音像輕風一樣滑過她的耳旁,接著感覺到他在她的身旁一躺而下。
她將臉探出被子,驚慌失措看著身旁已然閉上眼的死家伙。「蕭磊,我不能和你睡在一起!」他發什麼神經啊?將她一把抓上來,把她嚇的半死,現在居然又說要把床分她一半?這怎麼可以!
「能不能由本王說了算!」眼眸微開,他冷瞥著她。
這幾晚他總是擔心她睡在椅上會不會凍壞了,平常都能一覺到天亮的他竟破天荒地睡不好,時常在半夜醒來凝望著她小小的身影。過去他不曾體會過這種牽掛的滋味,不知這小丫頭到底對他下了什麼魔咒,但與其繼續擔憂下去,他決定干脆一勞永逸地讓她睡在他身邊。
「蕭磊,你是真的不懂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你是男人,我不能和你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啦!」她急切地說,七手八腳地想爬下去。
長臂一伸,他擋住了她的去路,「本王還以為我們之間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畢竟你連為本王上藥這麼親近的事都做了,而且本王也瞧過你的身子……」他壞笑一聲,故意逗弄她。
「蕭。磊。」華清妍氣瘋了,瞪著眼大聲尖叫他的名字,就算在黑暗中也可以輕易發覺此刻她的臉頰早已燙的通紅。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王八!她好久都沒這麼氣他了,但現在她真想踹他兩腳!
但就在一瞬間,一只大掌按住她的肩頭,輕而易舉地將躁動的她撂倒在床上,接著只見他的鷹眼強勢地俯視她,「你應該知道自己根本違抗不了本王,如果你不听話,就別怪本王做出能讓你名正言順留在這張床上的事。」他的掌擱在她的肩上,讓她動彈不得,卻又巧妙地不弄痛她。
他、他、他在說什麼?華清妍覺得自己的心快跳出喉嚨了!不會的,他不會對她有胃口的,他這麼說只是想嚇嚇她而已……
「你應該知道本王從不開玩笑。」但他好像能看穿她的念頭,涼涼一笑。
華清妍的腦袋亂烘烘地響著,什麼也無法思考,她只覺得他的眸光炯然如暗夜中的火炬,而她就是一只被攪亂的飛蛾,明知應該月兌離,卻不知出路在哪里!
「你不用害怕,只要乖乖睡在床上,本王保證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他為她把被褥蓋好,將她緊緊包裹在溫暖之中,「現在,睡吧!本王累了。」
感覺到他將手從她肩上移了開,她驚愣地看著他倒回他的那半張床,沉沉地將鷹眼閉上。藉著幽微的月光,她望著他沉穩起伏的胸膛,魁偉的體態就算是躺著也展現出迫人的氣勢,像是一只優雅蟄伏的雄獅。
腦中想著他的話,她被嚇的一動也不敢動,雖然她很想偷逃下床,但他真的……真的會那樣對待她嗎?
她心亂如麻,裹緊被子縮在一角,盡量離他遠遠的。她知道她該保持的不只是形體上的距離,現在連心也得離他遠一點,因為再這樣下去,他的一言一行勢必更將牽動她的心思,如果有一天她忍不住喜歡上他,那她該怎麼辦?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在他眼里,她可能像只蟲子一般微小吧!若是喜歡上他,她只是自找痛苦而已……不,她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從此之後,她便和蕭磊共享一張床榻。
剛開始的幾個晚上,她因為不習慣與害怕,總是輾轉難眠,漫漫長夜縮在床榻一角,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看著熟睡的他。
凝視著他閉起的眼,她的腦中便會浮起他或是深沉、或是精炯灼熱的眸光;望著他迷人的薄唇,她就想起他曾經對她露出的淡然微笑。
她發現她越來越常想著他,難道要堅守住自己的心是件這麼困難的事嗎?
後來幾天,她終于習慣了多一個人在她身邊的感覺,她開始能自在地享受他帶給她的溫暖及安全感,享受他身上的熱度和男性氣息;听著他沉穩的呼吸,她的心覺得安全妥帖,她不再像流浪時那麼淺眠,她總是墜入又甜又香的夢境中……
當蕭磊睜開眼時,窗外的天色已經亮了,他輕輕轉頭看著身旁的小人兒,只見她還沉睡著。
瞧她像只小蝦子似的縮在他的身邊,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每晚剛入睡時,她都刻意離他遠遠的,但一早醒來,卻總可以發現她蜷靠著他,是不是非得等到睡著後,她才肯毫無顧忌地接近他?
他實在想不到,她竟是第一個睡在他床上的女人。他生性冷傲,對女伴也是如此,棧錕間是他獨佔的空間,他從不帶人回來親熱,更遑論讓女人睡在上頭。
沒想到為了一場賭局,他竟為她開了先例。
忍不住拂開她頰上的發絲,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燒傷的皮膚上,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他發現自己的心情已經慢慢改變了。
他常常在想,就算不是為了贏得賭局,他還是要治好她的臉。
一個能讓他笑、讓他悸動、這麼坦然無懼的女子,她不該帶著這樣的傷痕過一輩子,她應該比任何女人都有資格美麗,她該是最傲然清麗的白玫瑰。
「……奇怪,為什麼本王不再覺得你的傷疤難看了呢?」他粗糙的指輕輕撫著她凹凸不平的皮膚,疑惑地問著自己。
他記得初見她時明明覺得她的傷疤很礙眼,從何時開始竟然不再在意了?
疑問沒有解答,但他溫柔的動作卻喚醒了她。
顫動著眼睫,華清妍緩緩地睜開了眼,接著便瞥向蕭磊的方向,在見到他沉默溫煦的凝視時,她回了他一個蒙朧的微笑,當作道早。
而後她恍惚地想著,方才有一縷溫暖的觸感拂著她的臉,那是夢嗎?是那個令人依戀的感覺讓她從睡夢中醒過來的……
「你醒了正好,本王在進宮前約了幾位大夫來為你治臉,他們不久就會到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想讓她完全清醒過來。
就算再忙,他總是記掛著為她治臉的事,他早已分不清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她。
听到大夫兩個字,華清妍馬上皺起眉頭。這些日子以來,她涂過數不清的藥,看過許多大夫,但她左臉燒傷的皮膚仍舊丑陋扭曲、一點也沒有好轉,好像做什麼都沒有效。
她害怕他的苦心將全付流水,這所有的努力除了帶給她失望,還很諷刺地不斷提醒著她,她的臉永遠也不會好。
見她一臉低落的情緒,蕭磊輕輕扳過她的臉,讓她看著他,「你在想什麼?」他不喜歡她沮喪的樣子。
「我在想……也許我的臉真的治不好了。」她擔憂地望著他。
她丑慣了,其實不是那麼在意能不能找回美貌,但她卻擔心他的賭局。自從他不再用那副冷酷傲慢的態度對待她後,她對他的厭惡早已煙消雲散,她時常想起他說他們是伙伴,這兩個字,讓她強烈地希望他能贏得賭局。
望著她緊鎖的雙眉,蕭磊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舍,「不要胡思亂想,本王一定會治好你的臉,你不用擔憂,也不用著急。」他篤定地說。
真的不用著急嗎?兩個月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華清妍在心底焦慮嘆息,卻沒再多說什麼。臉能不能醫好,只能听天由命,和他爭論又有什麼用?但她真怕自己會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