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燚一走,氣氛變得更加尷尬而沉悶。
藍芊吟按捺不住,故意繞到冷霏逸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他道︰「干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有嗎?」他明明心里酸意沸騰,偏要否認。
「沒有嗎?」她不死心,硬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她這才發現,她是這麼怕兩人之間有誤會、芥蒂。
她忍不住暗自喟嘆,藍芊吟啊藍芊吟,你竟會喜歡上一個冷漠又不解風情的冰木頭!
見他依然不語,她心里委屈之余也有了氣,嗔道︰「既然你這麼不喜歡跟我說話,那我走好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冷霏逸卻突然拉住她的一雙柔荑。
「我並沒有不喜歡。」他凝視著她道,聲音听起來有些悶悶的。
藍芊吟瞧進他深邃的眸子,幾乎陷溺在他無邊的憂郁里。
難道他有什麼心事嗎?如果是為了她和慕容谷主的事而不高興,那他就太傻了呀!
她心一軟,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和慕容谷主之間真的沒有什麼,我只是答應要為他走一趟鏢罷了。你剛才不也說,我到現在還是一個人嗎?想不想知道為什麼?」
「嗯。」
她放開他的手,幽幽地道︰「因為我爹一直希望有個兒子,偏偏他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所以,我要向他證明,女兒也可以像兒子一樣,替他接管碧水堂,這樣你懂了嗎?」
冷霏已撻一頷首,卻心疼她的倔強。「何苦呢?」
「一點兒都不苦。」藍芊吟立刻道,「只要碧水堂的聲勢能凌駕其他兩堂,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又如何?」他反問她。
「我相信我爹他會很高興。」
他听了,有些訝異的笑問︰「那你呢?」
「我?」她愣了一下,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索性轉移話題,「別說這些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我帶你四處看看吧!」
他點點頭,隨她去了。
是啊!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正如他,從來也是任由命運擺布,他又何時能自己作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夜涼如水。
漆黑的天幕暗得幾乎沒有一點兒星光閃爍,連皎潔月光也吞沒了,留給地上的人們黑暗與寂靜。
此刻,碧水堂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唯獨藍芊吟還不寐,自個兒點個蠟燭來到後院,將燭台擱在石桌上後,便專心的練起劍來。
對于這情況,堂里的兄弟們早見怪不怪,一開始,燕燚還會勸她早些休息,但見她屢勸不听,也就放棄了。
一旦藍芊吟決定了的事,從來沒有人能說得動她。
她才將回雪迎風劍法練了一遍,正想要練第二遍的時候,突然察覺有人走近,她立刻停下動作。
「是誰?」
「是我。」冷霏逸向她走來。
「你還沒睡?」
「你也還沒睡。」
兩人互看了一眼,有默契的到石桌邊坐了下來。
「為何深夜練劍?」他直勾勾的瞧著她,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原因是什麼,是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藍芊吟回視著他,故作輕松的道︰「身為碧水堂堂主,怎敢松懈?我可不想爹爹回來,說我的劍法退步了。」
「那也毋需深夜練劍。」他冷冷的接話,「只有連血液里、靈魂深處都奔騰著孤獨的人,才會這麼做。」
他曾經也是這樣的人,欲睡難寐,欲哭無淚,直到他失去了武功,遇見了她,一切才都不同了。
藍芊吟听了,身子微微一震,移開目光。
半晌後,她喃喃地說︰「你知道嗎?半年前,我爹突然要我接掌碧水堂的時候,我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我爹終于肯定我的能力,相信我可以把碧水堂掌管得好,可是同樣的,我也好害怕,害怕自己其實沒那個能力掌管碧水堂,說不定碧水堂一到了我手中,就從此一蹶不振了……」她說著說著,眼中隱約泛起淚光。
冷霏逸听得心疼,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覺得,令尊、令堂這樣的決定太突然了嗎?」
藍芊吟搖了搖頭,「那時我也沒多想,只是一味的沉浸在亦喜亦憂的情緒里,直到我爹和我娘真的離開了碧水堂,我才知道,一切都只能靠我一個人了,幸好我從小在堂里長大,對堂里的事務很清楚,就算要我一個人走鏢也是沒問題,只是,一到了夜里,我就覺得這世上似乎只剩下我一個人,那麼孤單、那麼可憐,我睡不著,就拚命的練劍……」說到這兒,一串晶瑩的淚珠終于滴落了下來。
她趕忙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憂傷脆弱的模樣。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攬進懷里。
她微微一怔,心里一時百感交集,淚水又再涌現,她索性在他懷里盡情釋放壓抑已久的情緒。
直到淚干了,心緒也平穩了,她才從他懷里離開。
可是,他卻不放手。
「嗯?」藍芊吟疑問的瞧著他,一張俏臉兒羞得緋紅。他這麼近距離的凝視,真教她喜也不是,嗔也不是,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冷霏逸凝視著她雙睫承淚的絕美臉龐,她那副含羞帶怯、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讓他舍不得放手,他甚至想吻上她柔女敕的櫻唇,品嘗她的甜美,只是,他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權利?
何況,她的情緒才剛穩定下來,他怎能這麼唐突?輕嘆一聲,他將她輕輕推離。
「冰木頭!」藍芊吟瞅了他一眼,低聲的自語,像是怨怪又像是調侃。
其實看他剛才的模樣,她也知道他想做什麼,只是有所顧忌而不敢行動罷了。他呀,不但是塊木頭,還是塊冷冰冰的木頭!
「你說什麼?」冷霏逸沒听清楚,給她一個疑問的眼神。
「沒事。」她朝他巧吐小舌,一臉淘氣樣。
說真的,以前她沒個傾吐對象的時候,什麼事都只能悶在心里,現在可好了,有了他這個冰木頭,她就不用怕自己會積憂成疾,悶出病來羅!
「對了,我的‘底細’都讓你給知道光了,而你現在也是碧水堂的人了,總可以告訴我你住哪兒,家里有什麼人吧?」
「我沒有家。」他自嘲的一笑,表情卻是有些木然。家?多陌生的字眼啊!從冷家一夕生變之後,他就不知道家為何物了。
「你沒有家?」藍芊吟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他的話,「那你以前都住那兒?靠什麼為生?」
冷霏逸別過頭,「我是個殺手,買主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落腳。」
盡避遲早都要告訴她的,可是此刻說出真相之後,他卻有些害怕,不知她會作何反應。
「哦,你是個殺手啊。」她听了,不但沒有嚇一跳,還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沒關系,以後你就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吧。」
「你不怕?」冷霏逸回過頭來,直勾勾的瞧著她。
「怕什麼?許多我們堂里的兄弟原本也是三教九流,什麼行業都有,不過……」她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問清楚,「你沒殺過老人、女人、好人或是小孩吧?」
他听了,不禁莞爾。「扣掉你說的這些人,還有什麼人可殺?」
「多著呢!」她理直氣壯的數給他听,「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劫人財物的土匪、作惡多端的壞人、魚肉百姓的貪官……」
冷霏逸沒耐性等她數完,便道︰「總之,我沒殺過好人,你放心吧。」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壞的人。」藍芊吟滿意的點點頭,可方才的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于是她又問︰「那你的家人呢?」
「現在很晚了,改天再說吧。」他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逕自站起身來。
「喂,等一下……」她不死心,還想追問。
「去睡吧!」他語氣里明顯有了不耐。
「喂,我——」
眼見勸說無效,冷霏逸不給她發問的機會,拋下一句,「你不睡,我可要睡了。」然後兀自走開。
「喂、喂!」沒想到他說走就走,盯著他的背影,她氣得忍不住跺腳。他可真是個不听話的屬下!
沒關系,反正現在他已經是她的人……喔,不,是堂里的人了,總有一天,她會找出真相,問出他的身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