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姐,總監請您進去。」
思緒還沒來得及厘清,徐茵茵就被請進了他的辦公室。
相比于一個高級主管的辦公室,這里更像是間高級酒吧,挑高的天花板、深色的手工牛皮沙發、磨得發亮的原木,還有掛在牆壁上的泰式風情的竹框版畫,這里充斥著各種異國的風格,而且很巧妙的,每一種都融合得很完美。夠獨特、夠別致,卻獨獨少了些一間辦公室該有的簡約和嚴謹。
觀察了一圈後,徐茵茵的目光還是不受控制地落到那個跨站在高爾夫仿真器上的高大男人上。
上次的匆匆一面,她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他。
賀昕一如當年般挺拔英俊,銳削整齊的濃眉下面,是一雙幽黑如水晶的眼眸,半掩在縴長的睫毛下,給人一種憂郁多情的錯覺。再加上那一頭濃密、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的深褐色頭發,使他整個人像極了從畫中走出的古典王子。
他雙腳分開,結實的腰身彎出微妙的幅度。
球桿在他修長的指間輕擺,球頭與高爾夫球,在要觸不觸的邊緣游移。
賀昕的姿態優雅又從容,身上那件造型簡單卻又昂貴到令人咋舌的白襯衣,因為他的動作而領口微敞,自領間無意露出的肌肉線條和附著在衣料下的堅實胸膛,泄露出這古典王子般的男人,其實擁有著優于常人的健碩體魄。映在4D屏幕上的球場十分逼真,折射出的綠色光芒將賀昕的身體輪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她情不自禁地被他的男性魅力吸引著。
將最後一桿打完之後,賀昕才直起腰身,他先是看了眼時間,然後才看向徐茵茵,「妳來做什麼?」現在是六點三十分,再過半個小時,她不是該去男朋友家里過夜了嗎。
純男性的嗓音又輕又冷,好像一支小小的冰錘,把徐茵茵眼中的小桃心瞬間敲得粉碎,理智回籠,拚命地撕扯著她的自尊心。要命,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思犯花痴,更重要的是賀昕的問題她該怎麼回答,她自己都沒想明白來這里做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賀昕支著球桿,黑眸深處閃過了一絲玩味,「哦?」他倒是很好奇,這個本該和男朋友在一起的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莫名感到愉悅的他眸光閃爍,唇角半勾地盯著不遠處那一邊敲頭一邊踱步,一邊還要碎碎念的女人。
「我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這里的。」
賀昕黑眸一緊,頓時覺得不悅。
「我應該要去找丁立綱說清楚的。其實他人不錯,對我也、也算可以,我爸媽很喜歡他。雖然他太死板、太喜歡工作,每周只能抽出一點點的時間來陪我,不過我覺得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歡和他經常見面。總之我還是對這段關系挺滿意的……」她垂著頭走來走去,兩只小手不安地扭在一起。
賀昕的眉越擰越深,滿意?
「直到他今天說……呃,那個,說結婚的事。」雖然巧妙地跳過了重點,可徐茵茵還是忍不住臉紅,飛快地瞥了眼表情沒變的賀昕一眼,然後垂下腦袋,話題好像又跳開了,「其實在他之前,我也交往過幾個男朋友,都是媽媽的朋友介紹的。」
除了奇葩男外,她居然還交往過幾個男朋友!
「說重點。」賀昕眸中丁點暖意也無。
徐茵茵看他一眼,忙道︰「馬上就是重點了!」其實重點在哪,她也不知道,只能邊說邊找,「那些人都好奇怪,總是沒見過幾次面就會提到結婚的事,一個、兩個都是這樣,連我爸媽也覺得沒什麼。好奇怪,這是很正常的事嗎,只見過幾次面的人,怎麼可以結婚呢,難道情侶之間不應該好好地交往、磨合一段時間,然後再……」
賀昕不留情面地打斷,強制性引導話題,「所以妳都分手了,繼續說。」
「嗯,沒錯,可是每次我分手一個,媽媽就會嘮叨我好久,然後再安排下一次的相親,就這樣不斷地重復,直到我遇見了丁立綱。他一直沒有和我提結婚的事情,所以我……」
賀昕精壯的身軀微微一僵,「所以妳喜歡他?」
「喜歡?」徐茵茵腳步頓了頓,小臉上浮現出迷茫的神色,「不,我也不知道。」
從十六歲到二十一歲這段時間,她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報答賀昕身上,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大哥和他以外也沒有其他關系親密的異性。大學畢業後雖然相親過幾次,可那種算是例行公事又為時過短的關系,根本算不上是戀愛,所以徐茵茵的感情經驗其實少得可憐。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種事情,妳也要來問我?」
原來,她竟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踱到了賀昕面前。
徐茵茵回神後先看到的就是他堅實的胸膛,臉雖熱,可視線還是情不自禁地向上溜去,在那偉岸寬闊的肩膀徘徊片刻後,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的臉,賀昕也在看著她。兩個人的視線踫到一起,男人的眼眸又黑又冷,彷若黑晶石,可是眸底折射出的光芒,卻讓徐茵茵覺得連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熱燙起來。
「你、你知道嗎?」
她微揚著小臉兒,眼楮那麼透、那麼亮,隱隱閃爍的光芒,絕不僅僅是求知欲。
「喜歡就是……」
賀昕俯身,目光鎖住她的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靠近,令徐茵茵渾身僵硬。
「是什麼?」她望著他,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就是……」賀昕偏頭靠得更近,又熱又燙的呼吸,別有用心地拂過她的耳畔。
徐茵茵想要逃,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湊上去。
賀昕瞧著她紅潤的耳朵,眸底忽然綻出惡意,他薄唇輕啟,緩緩地吐出幾個字,「想要和他上床。」
徐茵茵愣了半秒,雙眸倏地撐大,「上……上、上……咳!」徐茵茵被口水嗆到了。
一聲沉沉的冷笑自耳畔響起,她捂住不斷逸出咳聲的紅唇,後退幾步,羞憤地瞧著他。
「妳想嗎?」賀昕輕咬牙根,俊美無比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可眼底卻冰冷又邪惡。
如果她敢說想的話,他一定會……賀昕的拳頭下意識地攥緊。
「當然不想!」
「真的?」
「真的!不然我現在……現在怎麼會來這里……」
這倒是,算她有腦子,賀昕眸底的陰霾這才稍稍散去了些。
徐茵茵的臉色紅潤欲滴,「而且……而且喜歡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吧?」
「妳說的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喜歡?」
「唔,是、是啊。」
「那就沒錯了。」賀昕拎著球桿走開,慢悠悠地說︰「在我的世界里,男人與女人,就是這樣。」
呿,歪理!徐茵茵紅著臉,沒有再湊過去,連忙把話題扯開,「反正、反正我應該是不喜歡丁立綱的,他人雖然滿好的,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會覺得好壓抑。我們之所以可以交往四個月,是因為我本以為他不會逼我結婚的,而且有個交往的人,我媽也不會再逼我相親。」
「可是現在他開始逼妳結婚了。」
「沒錯,所以……」說到這,徐茵茵已經厘清思路了,「所以我要和他分手。」
賀昕英挺的眉因為她的話而徐徐舒展。
徐茵茵難得聰明一次,不過賀昕絕不會好心夸獎她,「這是你們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
確實,這件事賀昕一點關系都沒有,如果要分手的話,她應該去見丁立綱才對。那個守時的男人,再過個十幾分鐘,一定會出現在寵物醫院的樓下,十分鐘內等不到她的話,電話就一定會打過來,因為他的等待極限只有十分鐘,這就是徐茵茵沒辦法去面對他的原因。
丁立綱那個男人總是能給人施加無形的壓力,在他面前,自己就會覺得壓抑、緊張,甚至有些恐懼,不要說和他面對面提分手了,就算是通過電話,徐茵茵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可如果不說,那她就必須要通過安排他們相親的中間人來告訴他,這樣的話媽媽就會知道,到時肯定又要對她嘮叨。
她不敢提分手,又不敢回家讓媽媽知道。左右為難的情況下,徐茵茵只能想到賀昕,所以她其實只是想找他壯壯膽而已。
「我想……我想讓你幫幫忙。」
繞了一大圈,這個笨蛋終于要說重點了,「說。」
「我……」徐茵茵緊張兮兮地抬眼,看到賀昕此刻正半倚在寬大的實木辦公桌上,一只手掌按住桌面,半挽的袖口下是一截健碩的手臂,而那柄質地上乘的球桿正躺在他的掌下,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滾動。
剛剛清晰些的思路似乎又混亂了,她撫了撫發燙的臉頰,將腦子里翻來轉去的復雜理由變成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可以在你這里和丁立綱分手嗎?」
徐茵茵怎麼能提出那樣無厘頭的要求,在這里和男朋友分手,她把這里當成什麼地方,又把他當成什麼人了?而且該死的,自己為什麼會答應下來。
賀昕告訴自己反正戲已經看到現在了,若是不看結局未免太可惜。嗯,看戲,只是單純地想要看戲而已。反正徐茵茵也只是打算用電話和她男朋友分手,不過……
「記得按擴音。」
徐茵茵模出手機的動作一頓,「為什麼?」
「我把地方借給妳,又站在旁邊給妳壯膽,難道不該有旁听的權利?」
開玩笑!要不是為了看熱鬧,他才不會管這個閑事。
徐茵茵看起來有些猶豫。
「不願意?那好。」賀昕手一揮,按下桌上的通話鍵,「何秘書,送……」
欸欸欸!他要送客了嗎?
徐茵茵急忙地舉起手機,「好吧,擴音!我按擴音。」
「送兩杯咖啡進來。」賀昕微微勾唇,立刻改口。松開按鍵後,對著徐茵茵揚眉,「讓我一邊喝咖啡一邊听。」
徐茵茵忽然有些後悔來找賀昕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