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听到了嗎?」黃崧芸緊張地盯著他。
徐守軒無言地點點頭,卻無法理解,是她使計陷害他,她是這個意思嗎?他咬著牙握緊拳頭,若是真的,他絕對不原諒她!
她轉身坐在馬車里,呆呆地凝望著前方許久才又開口︰「從小,有我在的地方就有災難,我娘生我時差點難產而亡,嚇得我爹再也不敢再生;然後家里大小災難接二連三的出現,大至火災、水災、屋倒牆翻,小至養的小雞、小鴨莫名其妙失竊,總之各種災難不斷。」
她在說書嗎?居然還講得煞有介事,但她一直掉淚卻讓他背脊發涼,這是真的?
「听說成親那天,小黃還差點淹死,你懂了吧?連我家的看門狗都在劫難逃。」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嘆口氣。
這件事他知道,可他想笑卻笑不出來,所有的災難真的都跟她有關?
「只要跟我有接觸的人都免不了災難,愈親的人愈倒霉,我爹他們急著把我出嫁,是因為我害慘他們了。」她苦澀地笑了下。
真的是這樣嗎?他心中卻有極大的問號。
「我們成親時,你是惱,可我也不痛快,所以看著你遇到一連串倒霉的事,我也沒太大愧疚,只是後來……」
明明是很糟的情況,他卻松了口氣,原來非關陷害,她沒背叛他。
徐守軒緊盯著她,好想知道後來怎麼了?
「以前雖然常害身邊的人出事,但都不算太嚴重,所以我爹的生意做得不錯,全家生活過得還可以,奴僕們雖然有些微辭,倒也都能勉強接受,現在卻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徐守軒倚在馬車門上瞧著她,一個會引災的女人……
「意外一次比一次還嚴重,上回巨石差點害死我們兩人,我不敢想象接下來會怎樣不可收拾,所以別去害別人了。」她不要再住民家了。
徐守軒嘆口氣,把馬車停在一旁的空地上,算是如她的願了。
「明天……」她緊扭著小手。
「嗯?」她不想害別人,想當然爾也不想害他了,接下來她想說什麼,他用膝蓋想都知道。
「我們就分道揚鑣吧!」她咬牙開口道。
背對著她,他久久不發一語,直到夜深了,他都沒回到馬車里。他有沒有睡著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一直張眼到天明。
一早,黃崧芸探頭瞧了下,完全不見他的蹤影,她的心一揪。
「他終于走了嗎?」她茫然地坐在馬車里,然後呢?她要怎麼辦?
他都如她所願離她而去了,她為何更心痛了?紅腫的眼楮又流出更多的淚水來。
然後一抹熟悉的身影漸漸走近,她定眼一瞧,就見徐守軒拎著早點和干糧,默默放進馬車里,完全沒看她,又再次上路,對于她昨夜所提之事,一直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兩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語,連中午都是各自吃著干糧,她吞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心中全是未知的前途。
若不是他一直沉默太過反常,她會以為昨夜的坦白是發生在她的夢里。
他要在哪里和她分手呢?
她仔細估算著身上的盤纏,隨即苦笑出聲,像她這樣帶災的女人,走到哪同樣惹人嫌吧?突然,她覺得天下雖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哎呀!」馬車晃了下,她連忙扶住窗台,出什麼事了嗎?
隨即發現他把馬車停到一旁,而他掀了垂簾進來了。
黃崧芸詫異地看著他,他要進來談分手的事嗎?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而他進來後卻直接躺下,半晌才張開一只眼楮瞧向她,害她又吞了吞口水。
瞧著她腫了整整一天的眼楮,她到底是怎麼哭的?好好一對漂亮眸子現在只剩條縫,明明給他重重一擊的人是她,偏心軟想退讓的人卻是他。
她兔眸瞅著他,他現在是想怎樣?為什麼不給她個痛快呢?
她才一個恍神,就被他拉了過去,她尖叫一聲,才發現已被他壓在身下。
「怎……怎麼了?」黃崧芸兩手撐在他胸前。
徐守軒閉著眼,動作有些粗魯地將她的小手拉到他的腰上,將她抱得更緊些,這樣無措無依又兀自想承擔一切的她,他真的責怪不下去。
「你……」她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被你那麼一鬧,害我失眠了,剛才差點掉落斜坡。」他低頭睨她一眼,眸里有著明顯的懊惱和不甘心。
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個較讓他憤怒,是這個嚇死人的大秘密,還是她想離開他?
「啊?」她兩手一松,心中好澀,她果然是惹災一把罩。
「所以我現在要好好睡一覺。」徐守軒又將她的手就定位擺好。
「那……」也不必抱著她睡呀?
「天知道會有什麼危險,若有壞人想捉你,至少我會知道。」他閉上眼,疲累地說道。
和她分手不就沒事了?他何必帶著她這個累贅呢?黃崧芸也閉上眼,萬萬沒想到還會回到他的懷中,她以為一吐實,就是天南地北再無瓜葛的。
靜默的時間極長,久到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他卻淡淡地開口。
「我們一來一往,也算扯平了。」
她倏地張大眼,什麼扯平了?偏他說完這句話又沉默了。
「唉!你到底會不會算?」
「說呀,反正我還沒睡著。」徐守軒閉著眼說道。
「你瞞的只是身分,被你騙了雖然不爽,卻不會少塊肉,更不會突然斷條腿,或是被大石壓成肉醬,到底哪里扯平了?」
「所以你覺得佔了便宜?因為太善良,所以良心不安?」他不甚在意地問。
「唔……也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踫到的是什麼狀況?」
「約略。」他換個姿勢,不變的是繼續將她摟得緊緊的。
「這是很嚴重的事,你一時心軟不肯舍離我,倒霉的是你全家人,你得賠上一輩子,注意喔,是一輩子與災難為伍,你到底搞懂了沒?」她趴在他的胸口用力強調著。
「停!」
「啊?」
「我好不容易才堆砌好堅固的決心,你別來搞破壞啦!」他終于張開眼睨著她。
她揚起眉,他想過了?
「災難纏身當然很嚇人,你們全家人一塊瞞著我又逼婚,說難听點等于是騙婚了,我當然會生氣,對,很氣,所以我一整逃詡不想跟你說話。」
她理解地點點頭。
「甚至考慮過你的提案。」因為她把他氣壞了,害他很想如她的願。
她臉色微白,仍認同地點點頭。
「但我討厭做毫無意義的假設。什麼早知道就絕對不娶之類的全是屁話。」
她張大眼,頭一回听見他說話這麼粗野。
「事實是我們已經成親了。」
「所以你自認倒霉?」他也太老實了吧?
「你少插話啦!」他火大地捏了她的鼻子一把。
「噢唔!」她皺著鼻子瞪他。
「被騙了當然火大,雖還不到攸關生死,卻得時時刻刻等著出事,要能心平靜氣地接受才有鬼呢!」
「你分析得真好。」冷靜到不像是他親身遭遇似的,太強了,她忍不住想替他鼓鼓掌了。
「問題是你認為我是遇到麻煩就退縮的人嗎?」他可是愈困難愈想挑戰的人哪!
「這個麻煩你可以不要的。」
「怎麼?你很想休了我是不是?」他眯起眼,不悅地睨著她。
「你少胡說了。」
「不管當初我們是怎麼成親的,現在你就是我的妻子,是麻煩、是災難,我都不可能因此拋開你。」就算當初想把她扔在揚州老家時,也沒想過將她休離。
「這個時候人不必太有責任感,你放心,不會有人怪你的。」
「我听了半天,只听出一個結論,就是你真的很想休了我。」他怒眸鎖著她。
「啊?」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我……」
「你已經知道我身為當朝唯一的武狀元,身手足以排進高手榜前十大,對不對?」他微惱地睨著她。
「真的嗎?」她張大眼,他真有這麼強?
「黃崧芸!」他火大地拍了她的**一下。
「啊?」他還真打啊?
「你的家人雖是富商,畢竟是一般人,他們都能平安和你相處二十載了,那麼憑什麼我就會被災難打敗?」
「這就是我擔心的事。」
「喂!」她真把他瞧得這麼扁?
「我好害怕,我最近招來的災難愈來愈嚴重,你知道嗎?我雖然招災,卻不曾害到自己,現在卻時時活在危險之中,如此推算,我身旁的人就更危險了,你知不知道?」她又氣又急地叫著。
「你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冷冷地睨著她。
「啊?」她差點掉下來的淚當場頓在眼眶里。
「你的惹災功力到底有多高深,我是不清楚,但世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很確信最近遇到的麻煩和你無關。」
「不可能。」
「山賊不是山賊,巨石也不是自己掉下來的,你也許惹災能力無人能及,但我想你沒這個本事策動陰謀詭計。」
「陰謀詭計?」黃崧芸張大了眼。
「所謂的預謀就是這樣吧,至于是誰這樣心狠手辣,我們心知肚明就好。」
黃崧芸張大了嘴,不會吧?他等于是直接指控那個人了,若是真的,也未免太可怕了。
「也許你是比較容易遇到麻煩。」
「是讓身旁的人遇到麻煩。」她連忙指正。
「又如何?」
「你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啦!」
徐守軒勾起一抹漂亮的微笑。「所以太鑽牛角尖的人是笨蛋。」
這就是他想了一天一夜的答案,沒人想到和災難相依隨,但比起少了她,偶爾遇點災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心頭仍有股悶火在燒,但他可以原諒她。
「可是……」真是這樣嗎?
「所以現在睡覺。」他又閉上眼。
她是在作夢吧?她真的可以繼續跟著他?
若是夢,那麼她寧可永遠都別再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