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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飯香 第十二章 千里姻緣一線牽

作者︰寧馨類別︰言情小說

這日一早,鋪子里剛剛把各色桌椅擺出去,葛大壯就進城去采買桐油和茶葉等雜物去了,待日上三竿,他就坐了馬車趕了回來。

不必說,駕車的就是蔣中平,許是兩人路上談得很是投契,葛大壯叫迎春上前時就說道︰「蔣東家鋪子生意忙還特意送了我一趟,你炒兩樣好菜,我跟他喝兩杯。」

蔣中平自然要推辭,但也沒有馬上要走的架勢。

迎春心里暗笑,三人路過後廚的時候就喊了葛妮兒出來囑咐道︰「妮兒,前堂不能缺了人守著,嫂子實在沒工夫,一會兒你炒兩樣菜招呼你哥和蔣東家喝酒吧。」

後廚正在蒸饅頭,葛妮兒熱得頭上滲著一層薄汗,臉色紅潤,看上去健康秀美。

蔣中平只掃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葛妮兒一頭霧水,不過嫂子有吩咐,她自然應了下來,精心做了兩熱兩涼四道菜。

酒桌就擺在後院的桂樹下,葛大壯抱了一壇子桂花酒,同蔣中平邊說閑話邊喝。

不知是蔣中平酒量好還是今日太過歡喜,兩人直到把一整壇酒喝干,他才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葛大壯站起身,晃晃暈乎乎的腦袋,對著剛走過來的媳婦大著舌頭說道︰「這小子不錯,喝多了也不發酒瘋,想必以後不會打媳婦。」

迎春哭笑不得,趕緊扶了他進屋睡覺,末了又去前邊喊了兩個工匠幫忙把蔣中平也扶上了馬車送回了城里。

葛妮兒背著大寶收拾桌子,笑嘻嘻地同嫂子說話,「嫂子,我方才看過那些雜貨了,都是上好的,這蔣東家做買賣有良心,以後咱家不如就都從他店里進貨吧。」

「是嗎,連你都看出他是個好人了,想必真的差不了。」迎春笑著促狹,扯了小泵到身前低聲問道︰「听說他還沒有娶妻呢,嫂子把你嫁給他可好?」

「哎呀,嫂子說什麼呢?」葛妮兒聞言,臉蛋漲得通紅,扔下手里的抹布就跑回屋里去了。

迎春笑嘻嘻的,也不去追她,待晚上鋪子里清淨了,這才慢慢同她說起路婆子上門提親的事。

葛妮兒羞得把臉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肯起來,也不說話。

迎春看得好氣又好笑,硬是拉了她起身,「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怎麼也要說句話。嫂子又不是外邊的長舌婦,听了你的話就要出去編閑話說,有什麼說不得的?要是你看不中蔣東家,或者怕了他那個克妻的流言,嫂子也好回絕人家啊。」

葛妮兒手里絞著衣角,嘴巴開開合合好半晌才說出一句,「人家會看中我這個農家野丫頭嗎?」

迎春立刻就笑了,不必說,這丫頭一定是看中人家了。

「我們妹子年輕貌美又勤快手巧,不管嫁誰,都是那人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就別多想了,早點睡吧,這件事嫂子跟你哥做主就是了。」迎春心里有了底,抱著兒子就回了屋。

葛大壯剛剛醒了酒,正喝著涼茶,見媳婦兒進來就說道︰「這蔣東家確實不錯,妮兒若是看不中的話真是可惜了。」

迎春扭身指指旁邊的屋子笑道︰「你就放心吧,你妹子還怕人家相不中她呢。」

「哈哈,太好了,再找不到這樣的好親事了!」葛大壯樂得抱著兒子在地上轉圈,盤算著明日回村去同老爹說。

迎春心里卻隱隱有些遺憾,若是依著她的心思,總要葛妮兒同蔣中平相處個一、兩年再訂親,但這個世界禮教森嚴,昨日那般見一面已經算是出格了,萬一傳出不好的流言,葛妮兒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了。

第二日正好是個陰雨天,秋雨寒涼,路上的行人也極少。

迎春見此,囑咐了葛妮兒幾句,又拜托兩個住在附近的相熟婦人在店里幫襯一二,這才趕緊雇了馬車回去葛家村。

夫妻倆都不想理王氏,于是直接去了葛大姑家里,兩人沒空閑多耽擱,直接把事情同葛大姑說了一遍。

葛大姑自然替佷女歡喜,畢竟一個農家丫頭能嫁去城里,還是一個有家底的殷實人家,怎麼听都是樁好親事。況且迎春若是不看好蔣家後生的人品,絕對不會回來說起這事的。

葛老頭種了一輩子的地,因為這六畝肥田年年豐收,在村里走路從來都是抬頭挺胸,可是就因為養出個敗家兒子,如今眼見家家戶戶往回運糧食,偏偏自家的糧倉卻是空得能餓死老鼠。

他愁得吃睡不香,這會兒正抽著煙,突然見到大兒子、大兒媳和妹子都進了院子,疑惑地站了起來問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老大,你不會也給家里惹禍了吧?」

葛大壯還沒開口,王氏卻從屋子里跳出來叉腰大罵,「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啊,我們葛家居然還來了幾位貴人,幾位怕是走錯門了吧?」

葛大壯听得直皺眉,卻不能教訓二娘。

倒是葛大姑瞪大眼楮罵道︰「你那張嘴整日里除了噴糞就不會說別的了是不是?你不是大壯的親娘,我哥卻是大壯的親爹,大壯平日里沒少往家里捎吃的用的,怎麼到你嘴里就成了外人了?」

葛老頭也喝斥王氏,「趕緊去泡茶,沒人當你是啞巴。」

自從兒子敗光了家里的田產,王氏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耍威風,狠狠剜了迎春夫妻一眼就去了灶間燒水。

迎春向葛老頭行了禮,扭頭見到唐招娣從廂房出來,就笑著扯了她到一旁說話。

葛老頭心里忐忑,不等兒子坐下就追問他怎麼回來了。

葛大壯也不隱瞞,仔仔細細把蔣家提親之事說了一遍,末了又道︰「爹,妮兒心里也是願意的,蔣家確實是個好人家!」

葛老頭許是沒想到小女兒也要談婚論嫁了,一時有些呆住了。

葛大姑忍不住笑著勸道︰「大哥,大壯兩口子都不是傻子,他們若說好,一定錯不了。蔣家還說聘禮隨咱們家要呢,顯見很中意咱們家閨女。」

葛老頭點點頭,應道︰「既然這樣,就讓那邊選蚌日子到家里來提親吧,我也想看看那蔣家後生是個什麼模樣。」

葛大姑笑呵呵就要接話,沒想到王氏從灶間出來,正好听到這句,猜到是要給自己閨女訂親,卻沒人詢問她這個親娘的意見,惱怒之下,抬手就把燒開的水壺砸了過去。

迎春正和唐招娣說話,一抬頭正好見到王氏這瘋狂舉動,驚得大喊,「大壯小心!」

葛大壯猛然扭頭,正好見到飛來的水壺,想也不想就一拳砸了過去。

水壺被打出去掉在了院子里,滾燙的熱水灑出來,冒著白色的蒸汽,嚇得眾人半晌沒有說話。

「你瘋了!」葛大姑臉色煞白地跳了起來,根本不敢想象那滾燙的熱水若是澆到自己身上會是什麼後果。

葛老頭也氣得差點吐血,起身就扯了王氏,想打她幾巴掌。

王氏這會兒也清醒過來了,順勢躺倒在地就開始打滾,「我不活了,閻王爺快收了我去吧!這葛家沒我的活路,我疼了一宿生下的閨女要訂親了,我這當娘的都不能多說句話!沒天理了,我不活了!」

迎春卷起葛大壯的衣袖看,見他除了拳頭有些泛紅外並沒有燙到,這才勉強放了心。她對王氏這動輒撒潑的老招數厭惡至極,不願多留,直接向葛老頭和葛大姑行了一禮,借口鋪子里正忙,就扯著葛大壯直接上了來時的馬車走掉了。

小小的車廂里,葛大壯眼見媳婦一邊替他吹著泛紅的拳頭一邊氣得大罵,就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被弟弟潑熱水燙了腿,家里別說有人為他這般生氣,就是替他找個藥膏的人都沒有。而如今他只是拳頭紅了紅,媳婦兒就心疼得要殺人了。這感覺真是萬般溫暖,甚至有些惹得他鼻子泛了酸。

為了掩飾這難得的軟弱感覺,他伸手從背後緊緊摟了媳婦笑道︰「我又不是寶哥兒,哪里那麼嬌貴。你也別氣了,以後有事我自己回來,你看不到也少生氣。」

「好,我真是懶得回來。」迎春不知身後的男人已紅了眼眶,轉而又盤算起該給葛妮兒置辦什麼樣的嫁妝了。

許是蔣中平對葛妮兒也很滿意,沒過兩日就催著路婆子上門來了。這次迎春把葛妮兒的生辰八字給了她,另外又給了她三十文錢謝禮,言明親事成了另有重謝,樂得路婆子腳不沾地就跑了。

也不知道蔣家找了哪個高人合了八字,得出的結果是——兩人是百年難遇的好姻緣,葛妮兒更是旺夫益子的好命格。既然如此,兩家就約定三日後訂親下聘,至于成親日期則擇期商議。

訂親那日葛妮兒穿上了自己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上身的一套碧翠色紗裙,稍稍擦了一點兒胭脂水粉,本就是青春的少女,一打扮起來更是水靈。

迎春和葛大壯干脆關了鋪門,雇了馬車一同回了葛家村。有村人早就听了消息,議論個不停,畢竟農家丫頭能嫁去城里可是樁幸運的事,更何況蔣家還是有家底的。

馬車一進村子,就有人跟在馬車後面想去葛家看熱鬧,可是王氏許是惱了這親事不曾經過她的同意,栓死了院門,任憑眾人怎麼呼喚也不肯打開。

同樣穿得喜氣洋洋的葛大姑見此,干脆大手一揮直接引著眾人去了後邊小院,反正葛妮兒跟著兄嫂分家出來,兄嫂做主成親,說出去也不丟人。

鐵柱媳婦很勤快,先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來把小院打掃干淨了,所以這會兒迎春開了門,簡單擦抹一下,燒了茶水就可以待客了。

蔣家馬車一到村口就被鐵柱引了過來,蔣中平本就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今日又穿了石青色的錦緞長衫,玉簪插在發髻上,俊美又挺拔,惹得看熱鬧的大姑娘及小媳婦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心里羨慕又嫉妒。

老一輩傳下的規矩,訂親的時候男方父母不能在場,蔣家請來壓場面的是一對六十歲的老夫婦,按輩分來說是蔣中平的遠方堂叔和堂嬸。

兩位老人許是路上得了囑咐,半點兒沒挑毛病,從頭笑到尾,堂嬸子甚至還拿了一對沉甸甸的銀鐲子套在了葛妮兒的手腕上,自然又不知看紅了多少人的眼。

蔣家送來的聘禮很豐厚,兩個穿戴簇新的雜貨鋪伙計輕手輕腳地將聘禮一樣樣放在院子里供村人圍觀。迎春估模著這聘禮足有六十兩,也很是歡喜,到時候填上二十兩置辦一份好嫁妝就容易了,若是鋪子生意好,添上四十兩,恐怕連城里姑娘也要羨慕了。

葛家的宴席準備得極豐盛,迎春拿出了所有本事,雞魚肉蛋、山珍海味,共做了六道涼盤六道熱菜,擺滿了桌子,寓意六六大順。

開席的時候,葛老頭許是同王氏抗爭奪得了勝利,終于趕了過來,眾人讓他坐了主位,熱熱鬧鬧地吃喝起來。席間葛老頭兒幾次望向迎春,神色復雜,但迎春都裝作沒有看到,傻笑著遮掩過去了。

她不是不明白老爺子的想法,但王氏鬧到今日這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就算她現在去前院跪地服軟,恐怕也只換來王氏噴一臉唾沫。她好好的日子不過,憑啥要去找不自在啊。

日頭西斜的時候,蔣家人吃飽喝足,帶著葛家的回禮走了。迎春把剩菜剩飯揀好的讓鐵柱媳婦拿回去,剩下一些分給了鄰居,托她們幫忙多照料小院,然後收拾了所有聘禮也回鋪子去了。

葛老頭嘆氣不已,扭頭回家後又是一場大吵大鬧。

迎春夫妻回了鋪子,把蔣家的聘禮都交給羞答答的葛妮兒收好,然後就繼續忙著鋪子的生意。如今秋收忙完了,天氣冷下來也好存放剩菜,所以很多人家又開始辦喜宴了。不斷有人來鋪子下訂,迎春樂得眉開眼笑,托人捎信喊回了鐵柱媳婦準備開工。

而葛妮兒終身有靠,想著一年後就要嫁出去了,也勤快地幫著兄嫂干活。

風越來越涼,葛大壯想找人幫忙把後院的庫房都好好收拾一下,桌椅雖然不怕凍,但總是風吹也容易落漆,兩間廂房也得整理一下,才能在冷冷的冬日里暖暖地帶著妻兒和妹子過日子。

他打算得很好,可惜吃了飯,明日娶親的人家剛派了牛車來拉桌椅,葛家村就有人捎信兒過來說葛老頭病了,讓他回去一趟。

迎春心里有點疑惑,畢竟前幾日訂親時還看著公爹活蹦亂跳的,怎麼說病就病,但這個世界的孝道大過天,老爹有病,兒子必須趕到床前侍候。于是她趕緊拾掇了一些吃食,讓葛大壯帶著回去了。好在承辦的酒席是在明日,鐵柱媳婦跟去張羅就成了,至于鋪子有她和葛妮兒兩個也忙得過來。

葛大壯心急不已,幾乎小跑著回了葛家村,一進院子卻見老爹臉色紅潤,手指上下翻飛在編著柳條筐,哪里有一絲病重的模樣?

「爹,您到底哪里不舒坦啊?怎麼還出來做活兒?」葛大壯疑惑地問。

葛老頭抬頭,一見是大兒回來也有些疑惑,「鋪子不忙嗎,你怎麼回來了?」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倒是葛書成突然從廂房里跑了出來,笑嘻嘻地扯了自家大哥坐下,末了又討好地喊著唐招娣倒水,就連王氏也端著針線筐湊了過來。

葛大壯眼里閃過一抹了然,皺眉低頭喝水,再不肯吭聲。

王氏似有些不情願,但被小兒子瞪了幾眼,這才不咸不淡地問道︰「鋪子生意還好嗎?」

「還成。」葛大壯應付得更是敷衍,兩個字就打發了。

王氏心里有氣,扭頭指了院子角落幾只找蟲子吃的母雞罵著小兒媳,「你這個懶婆娘瞎了眼嗎,看不見雞都跑出來了,還不趕緊圈起來!不孝順的東西,挺個肚子就當自己是葛家祖宗了。」

唐招娣眼眶泛紅,但也不敢反駁半字,趕緊過去趕雞。

葛大壯不想听王氏指桑罵槐,開口說道︰「既然爹身子沒事,我就回去了,鋪子里還打活計沒做。」

葛老頭張了張嘴,伸手扯了兒子的衣擺。這些時日眼見村里家家戶戶一車車往回拉玉米,那金黃色的玉米讓人羨慕不已,更顯得只有葛家沒有一點指望。小兒傷好後進城找差事卻沒一個合心的,小兒媳又懷了身孕,眼見家里又要多張嘴吃飯,他心里不知道多著急。

晨起身時眼前發黑差點兒倒了,許是因此才讓王氏有了捎信喊大兒子回來的借口,這會兒听大兒子要走,他下意識就攔了下來。

葛書成也趕緊按著大哥坐下來,笑道︰「大哥平日難得回來,中午讓娘炒兩道菜,咱們陪爹喝幾杯,正好家里有些事,要等你拿主意呢。」

葛大壯心里冷笑,直接問道︰「鋪子忙,有事就說吧,不必拿到飯桌上了。」

葛書成有些尷尬,但想起那日蔣家送來的聘禮,他躲在人後看得清清楚楚,最少值個五十兩銀子。若是有了這些銀錢,他豈不是也能兌間鋪子做買賣,也讓那些連收他做賬房都不肯的掌櫃們還有書院的先生和同窗看看。

他壯了膽子開口,「大哥,我在城里看中一處鋪子,那東家要五十兩銀子的租金。家里拿不出,這才想著讓大哥幫幫我,將來兄弟發了財,也不會忘了大哥的好處。」

葛大壯立刻拒絕,「我每日出去做工不過幾十文工錢,哪里有五十兩。再說你根本沒做過買賣,能成嗎?」

葛書成惱了,忍不住反駁,「大哥沒錢,但是嫂子開鋪子和幫人家做酒席不是發財了嗎,難道五十兩都沒有?再說嫂子一個婦人都能做生意,我還讀了十幾年書,憑什麼就不成?」

「那能一樣嗎,你嫂子有手藝,你除了會背幾句酸詩還會做什麼?」葛大壯听到弟弟言語里對自己媳婦的貶低,臉色越來越差。

葛老頭趕緊打圓場,「老大,你弟弟難得要做事,你能幫一把就幫一幫吧。」然後他轉頭又喝斥小兒子,「有話好好跟你大哥說!」

王氏卻是陰陽怪氣地替自己兒子幫腔,「老大恐怕真的發財了,連說話聲音都高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老二的爹呢!」

葛老頭狠狠瞪了她一眼,罵道︰「閉嘴,你少攪和!」

葛書成有了爹娘撐腰,便直接把想法說了出來。「既然大哥不願意借我銀錢,那就把妹子的聘禮先拿出來給我應急,那些總能賣五十兩。等妹子出嫁了,我再給她置辦值一百兩的嫁妝!」

他覺得自己說得豪爽,豈不知葛大壯听到他連妹子的聘禮都敢打主意,早就壓不住火氣了,抬手就搧了他一耳光,破口大罵,「原來你是打了這個主意!妹子的聘禮誰也不能動,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打死你!」

葛書成捂著臉坐在地上愣了半晌,不知是實在沒臉,還是血脈里承繼了老娘的無賴脾性,直接倒在地上大哭大鬧,跟潑婦沒兩樣。「真是沒天理了,平日都罵我不干正事,如今我要開間鋪子,沒人幫扶就算了,居然還挨了一頓打,這日子真是沒法活了!」

葛大壯不理會他,甚至連話都沒扔下一句就抬腿走了。這個家越來越讓他失望,多待一刻都怕氣炸了肺!

王氏撲上前拉起兒子,見他除了臉有些腫並沒事,這才扯了葛老頭的袖子罵道︰「你這個死老頭,看看你的好兒子!整日里說他孝順,這都開始當著我們的面打老二了,哪天我們都埋土里了,他不直接把老二賣去西疆做苦力才怪!我不管,你今日不幫我們做主,我們就一起去死!」

王氏不停打著葛老頭,葛老頭伸手遮擋的時候打翻了小木桌,剛才葛大壯帶來的那包醬豬蹄就掉到了地上,被哭鬧的葛書成踩得亂七八糟。

唐招娣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末了盯著醬豬蹄,眼淚掉了下來。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怎麼就嫁進了這樣的人家?

葛老頭好不容易推開了老婆子,蹲在台階上直喘氣,心里也很氣惱,不知道一向孝順的大兒為什麼就變得這麼不听話。

王氏大罵,「都怪那個小賤蹄子,自從娶了她進門就攛掇著老大跟家里離了心,我明日找去她那鋪子砸它個稀巴爛,誰叫她自己發財,不管家里死活!」

葛老頭眉頭皺得死緊,嘆了一口氣,「能怎麼辦,老大都分家出去了。」

王氏發現葛老頭的態度有些松動,趕緊說道︰「這事你別管,我自有辦法整治她!到時候你別攔著就成。」

葛老頭也不應聲,轉身回屋去了,留下王氏跟兒子嘀咕。

另一邊葛大壯也存了一肚子的氣,遠遠見到自家鋪子,這才勉強收起怒色走了進去。

迎春正忙著做午飯,見他回來就問道︰「爹怎麼樣了?」

葛大壯搖搖頭,含糊道︰「沒事,就是有些頭暈,已經歇下了。」

迎春見他臉上沒有愁色,也就沒再多問。

葛大壯挽好袖子本要上前幫忙,迎春怎麼肯讓他沾手,笑嘻嘻地要攆他去前堂看鋪子。

這時候,鋪子里卻進來一個穿了錦緞衣衫的中年人,身形富態,但面相卻稍顯刻薄。他進屋掃了一眼大堂,就指了指角落的桌子,跟在他身後的藍衣小廝趕緊上前掏了帕子擦抹干淨,這才請他坐下。

葛妮兒抱了大寶正在櫃台後玩耍,瞧這對主僕有些古怪,就去了後邊叫兄嫂。

葛大壯也沒當回事,邁步去了前堂招呼那對主僕,「客官,兩位可是上山禮佛的?我先上壺茶水讓兩位解解渴,先休息一會兒,要租用什麼桌椅再慢慢選。」

中年人臉上閃過一抹鄙夷之色,開口卻是笑道︰「這位兄弟是這家鋪子的掌櫃?」

葛大壯點點頭,「正是,客官有事?」

中年人搖搖頭,好似有些想要套近乎,卻又拉不下顏面,只好別扭地問道︰「不知你們這鋪子一個月能賺多少銀子?」

葛大壯很疑惑,看他的穿戴也不像府衙的小吏啊,再說這個月的稅銀早就交了,官府不可能找上門來。他模不透來客的身分,也就不肯應答,敷衍道︰「客官說笑了,不過是間小鋪子,勉強糊口罷了。」

那中年人聞言,臉色更是不好,「這位掌櫃還不肯說實話呢,怕是真發了財吧?」

葛大壯先前被後母和弟弟糾纏,這會兒再听見同樣的話就有些不耐煩了,扭身從櫃台上拿了一壺茶水放到桌子上道︰「客官先喝杯茶,一會兒選桌椅再喊我。」

說罷,葛大壯就走出鋪子同幾個住在附近的工匠說話了,留下中年人氣得臉色僵硬,半晌才在小廝的奉承討好下緩和了一點。

迎春做好了飯,掀門簾走出來喊夫君吃飯,結果瞧見這對主僕,心里疑惑,就偷偷跑去問葛大壯。

葛大壯皺著眉道︰「這兩人一來就問鋪子的進項,有些古怪。」

迎春還想再問,小廝已高抬著下巴喊道︰「掌櫃的,我們東家有話要問,你趕緊過來一下。」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喜,但來者是客,他們還是走了過去。

中年人顯見也有些不耐煩了,直接開口道︰「掌櫃的,我要買下這鋪子蓋成酒樓,你們開個價吧。」

迎春生平最討厭這種仗著有幾兩銀子就目中無人的貨色,想也不想就拒絕,「這位客官說笑了,我們一家生意做得順當,沒有出售的打算。」

那中年人鄙夷一笑,末了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兩!」

迎春極力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笑著搖頭,「不賣!」

「兩百兩!」中年人又加了一根手指。

迎春耐著性子說道︰「這位客人,不管您出多少銀錢,我們都不賣,因為這間鋪子不是我們的!」

「不是你們的?那是誰的?」

「對不住了,這位客人,您若是不租桌椅就請繼續趕路吧,我們還有活計要忙。」迎春又不是傻子,雖然這人輕易就能打听出來鋪子的房東,但這話卻不能從她嘴里說出來。

那中年人覺得也佔不到什麼便宜了,站起身一甩袖子就走掉了。「不是東家,跑這里裝什麼樣子,浪費功夫!」

迎春氣得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筒,想丟過去砸他個滿頭包。

葛大壯攔了她勸道︰「別氣壞了身子,這人怕是不會善罷罷休,咱們還是進城找李兄弟問問能不能把這鋪子買下來才是。」

迎春聞言抬手拍了拍腦子,應道︰「差點兒被氣胡涂了,拾掇一下,咱們就出門。」

夫妻倆簡單換了衣衫,又抱了兒子就匆匆進城了。

李才並沒有住在吳府,但他家離吳府也不遠,迎春夫妻趕到時候他正要出門,見兩人來送租金就笑著把兩人請到家里坐。

迎春惦記葛妮兒,人顧不了鋪子,就開門見山提出要買下鋪子。

李才這些時日也听相熟之人提起葛家生意做得極好,這會兒再听迎春夫妻要把鋪子買下,心里有些嫉妒,開玩笑地說道︰「成啊,你們若是想買就拿一百兩來,咱們立刻去府衙簽契紙。」

迎春夫妻對視一眼,都笑不出來。那間小鋪子連塊瓦片都沒有,五十兩就已經是高價了,李才一開口卻是翻了一倍,顯見是不想賣了。但鋪子是人家的,他們如今又剛打開知名度,還不好得罪房東,只能敷衍兩句,留下三兩銀子就告辭了。

葛妮兒不知兄嫂為何出門,見他們回來卻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只好悶頭干活。

待得一家人吃了飯,迎春就搬了錢箱子出來數,這些時日雖說沒少承接酒宴,但添置小物件和采買調料都花費不小,扣掉白日里給李才送去的三兩銀子,家里只有三十兩加上幾百文存銀,離一百兩實在差太多了。

而且迎春還想置辦一輛馬車運送桌椅等物,否則過一陣子天氣冷了,再讓嫁娶的人家趕牛車來回跑就不方便了,畢竟牛車不像馬車那般靈活,趕路又慢。

葛大壯見媳婦正煩惱著,就一言不發地走出去尋了兩把柴刀開始磨了起來。在他看來,這會兒已經到了山上那頭黑熊為家里做貢獻的時候了,他磨到半夜,把兩把柴刀磨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