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刺麻麻,似是要鑽入她心、透進她骨的疼痛在背上蔓延著,沉重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微微滾動著。
朦朧間,她好像看到一個清秀的小男孩,不知什麼原因被一個女人辱罵著,女人恨恨瞪著小男孩,口里叫罵著雜種。
慢慢地,小男孩的臉變成了一個長相俊美,眉宇間有股散不去的憂郁氣息,似末代貴族般優雅卻又孤寂的男人面孔。她覺得那男人的眼神里,藏著很深沉的無奈,教她看了心疼不已,好想流淚。
「品妮,該醒來了。」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是誰?是誰在喚她?那聲音好熟悉、好熟悉。
忽地,一道刺眼的光芒襲來,她微抬眼,看到一把刀就要砍上男人的背,她低喊一聲︰「伍哥。」然後,淚流滿面。
「品妮,別哭。」又是那醇厚好听的嗓音在喚她。
她哭了嗎?為什麼?
「品妮,我有听到你對我二媽說你愛我,那麼。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男人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不斷淌落的淚。
他的想法?這男人的語氣好溫柔,他觸踫她臉上的動作好熟悉。是伍哥嗎?
「品妮,我喜歡你。你趕快醒來,才能听到我對你的情意啊。」閻靖碔眸光繾綣地睇著眼前的女人。
她的發絲散落在床單上,趴臥的姿勢讓她露出整片白皙滑膩的雪背,一條絲被自腰間往下覆住了她的下半身。她背上有道傷口,被厚厚的紗布覆蓋著,紗布上還有著觸目驚心的血跡。
她小臉慘白地淌著淚,不斷發出囈語,似乎睡得極不安穩。他喟嘆一聲,大掌輕撫著她的發,柔聲喚著她醒來。她昏睡一整天了,也該醒來吃點東西才行。
「品妮,你再不醒來,我就不讓你知道我喜歡你了。」對她,他有諸多情緒,心疼、不舍、愛憐,也抱歉。
喜歡?誰喜歡誰了?她似乎听到伍哥在她耳畔說他喜歡她。
指頭動了動,長睫顫了顫,然後葉品妮緩緩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飽含憂心和愛憐的深邃眸光。
「伍哥。」一見到他,鐵皮屋里發生的一切,如同播放電影般,迅速在她腦海重復了一遍。
「我在這里。」握住她的手,他低首對上她的眸光。
「你。你沒事吧?」她緊抓住那只大掌,再也不放。
「沒事,大家都沒事。」他輕啟唇,徐緩道︰「澤欣在我書桌上發現我記下的地址,他猜到我們會在那里,便和澤一趕來救我們了。」
她趴臥在床上,「我。我想起來。」她好想看看他全身上下是不是完好。
閻靖碔瞄一眼她的背,澤一為了換藥和檢查傷口的方便,為她縫好傷口上完藥後,沒讓她穿著上衣。他思量了一會兒,才道︰「好,我讓陳姨拿件衣服來幫你略做遮掩。」
他正要起身,大掌卻被攫住,「不要走。」葉品妮緊緊抓牢他的手掌。
「品妮,你乖,我不會走遠。你背上有傷口,穿著衣服不方便,所以你現在未著上衣呢,我讓陳姨進來幫你穿上。」
「沒。沒關系的,我。我自己起來。」背上傷口隱隱約約傳來痛楚,她咬著牙,欲撐起自己的身子。
「別忙,我來就是。」他爬上床,眼神調往他處,盡量不觸及她赤luo的上身,然後雙手穿過她腋下,一個使力後,她已坐在他腿上,整張臉埋在他胸懷里。
這樣的姿勢可以讓她坐著,他又不會看到她的身體正面,避免了尷尬。
為了讓她坐得安穩,又不觸踫到她背上的傷口,他大掌扶在她腰側。「吃點東西,好嗎?」
她在他懷里搖頭,然後抬首看他,「你。你心里有我嗎?你喜歡我嗎?」她想確定方才昏迷時听到的話,是不是真的。
閻靖碔直直望進她眼底,看見了她對他濃濃的眷戀,他何德何能,竟讓她如此深愛,還不顧一切為他擋刀?
揉揉她微皺的眉心,他低啞道︰「是的,我喜歡你。」他低首吻上她的唇,輕輕啄吻著,直到嘗到咸意。
「品妮乖,別哭。」他輕吮去她的淚水,極珍惜的態度。她的淚,總是打疼他的心。
「你知道嗎?我看到那把刀就要往你身上插進時,胸口好難受,我覺得我的心髒好像。好像痛到快要停止了。」她抬起手撫著他的臉龐,「我昏倒前,只擔心自己醒不過來。再也看不到你。」
他閉了閉眼,張眸後,低頭吻上她眉心,「不會的,往後絕對不會再讓你遇上這種事。」
「我擔心的不是自己,我是害怕再看到有人拿刀對著你。」她忽然緊揪他的衣襟,「伍哥,你要真的喜歡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答應我,往後。他們要是再約你,你千萬不要答應,好不好?」
「不會的,經過這件事,二媽也受到驚嚇,她不會再對我做那些事了。還有,我已經在你的大提琴里找到那把鑰匙,也交給二媽了。以後這些事,都與我無關。」他撥開她散在頰畔的發絲。
「我不管對方是誰,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瞞我,不管那些人再用什麼理由約你,你都別去,好嗎?」雖然現在沒事了,但誰能料到萬一遺囑公開後,他二媽要是不滿意,會不會又來找他麻煩?
見她神色緊張,揪著他衣襟的雙手顫抖著,閻靖碔知道她被嚇壞了,輕嘆一聲,「喜歡上我這樣身世復雜的男人,很不安吧?」他柔撫她的頭,柔聲說︰「好,我答應你。」
葉品妮這才緩下神色,雙手抱住他的腰,小臉貼在他胸上,「我的傷嚴重嗎?」
「澤一說傷口很長,也很深,他總共幫你縫了二十六針。慶幸的是,沒有傷及內髒,只要你好好休養,不用多久就能活蹦亂跳了。」他笑道。
「澤一好像很厲害,什麼傷都難不倒他。」她的語氣軟軟的。似是已習慣背上的疼意,她說話的語調和速度比方才要更穩定些。
「嗯,听說他從小就很愛看醫學相關的書籍。」
「伍哥也深藏不露啊。」她手指把玩著他襯衫上的衣扣。
「嗯?」
「你的身手啊,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會打架。」
他輕笑,長指刮刮她的臉頰,「只是防身用而已。你認識我這麼久,多少應該知道衛門吧?」
「嗯,曾听澤欣提過一點。」只是她不懂,伍哥怎麼會和衛門扯上關系?
似是感應到她的疑問,他啟唇道︰「我哥靖祏,你還有印象嗎?」
她偏首想了想,「有,他的模樣和你有些神似,我猜你和他應該都長得比較像你爸爸吧?」
「嗯,我和他確實都長得像父親。其實一開始我被接回閻家時,靖祏很討厭我,我們的感情並不好。有一次,我在學校看見他和同學打架,想也不想的就沖過去幫他,事情過後,他對我的態度突然好轉。」想起那次的打架事件,他仍覺得有趣,那時他怎麼會有那個勇氣?
「雖然他對我的態度有比較好一些,但畢竟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還是有些距離。有一天學校放學後,我和他步行回家時,一輛車子經過我們身側,車門突然打開,一個東西被推落下來,我和他走近一看,發現是個受重傷的男人。我們打了電話叫救護車送那個男人到醫院,後來那男人登門道謝,執意收我和靖祏為義子,說是要感謝我們兄弟倆的救命之恩。那個男人就是衛門的衛秋,也是我干爹。」
葉品妮靜靜听完他的話,突覺有些奇怪,仰起臉問︰「是你們救他一命,怎會是他成了你們干爹?」哪有人收救命恩人為義子?
他朗笑出聲,「干爹就是這性子,直嚷著我們救了他,他理當報答我們,而他的報答方式就是成為我們的義父,讓他罩著。不僅如此,他還要衛門所有的人,看到靖祏要喊他祏哥,看到我要喊我碔哥,弄得我們好像是黑道大哥似的。」
「听起來他是個很可愛的人。」見他煦暖的笑容,她也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淡笑。
「你說我干爹嗎?」他雙眼微眯,回憶道︰「是,他真的是個可愛的老好人。他收我和靖祏為義子後,沒事就要我們過去他那里練功。我和靖祏的身手,還有我們兄弟間的感情,就是那時候培養起來的。」
「我很難想象彈琴的溫柔男人,也會打架。」她低喘一聲,有氣無力地抓起他的大掌,一根根把玩著他的長指。
閻靖碔輕笑著,「好了,你剛醒來,別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抓住她的小手,制止她那近似挑逗的舉動,雖然他知道她無意。「我去廚房端點東西過來喂你。」
「別走。」見他欲離開,她連忙揪著他上衣,「我再問一件事就好。」
「問吧。」他知道她是想了解他的一切。
「你說我要不要改口,和澤欣他們一樣喊你碔哥?是靖碔的那個碔。」
他不明白她會何會在意這個,「你開心就好。」
她轉了轉眼珠子,「你身分證上是閻靖碔這個名吧?」
「嗯,回閻家認祖歸宗後,就用閻靖碔這個名字了。」
「那。」她唇畔揚起一抹嬌笑,「那我就跟著澤欣他們喊好了。」
「你比較喜歡靖碔這名字嗎?」對他而言,伍軒宇是媽媽給他的名,閻靖碔是爸爸給他的名,無論哪一個,他都一樣珍視。
她抿抿嘴,淡淡地笑了,「這是。秘密。」
既然他身分證上是閻靖碔這名字,那她當然會選這個名,因為將來他的妻子會是閻太太,而不是伍太太啊。
她。很想當閻太太呢,很想很想喔,天下無敵的想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