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沈雷快步跑進來,先跟張宇臣拱個手,才急急的看向主子,「少爺,馬的狀況很不好。」
張宇臣跟著祖紹威一起站起身來,一抹詭譎之光閃過他的眼眸。「出了什麼事?」
「我待會兒再跟表哥說,我先去處理事情。」他邊跑邊說。
「我也跟去,看能幫上什麼忙。」張宇臣連忙也追上。
他停下腳步,看著跟自己並肩站著的表哥,「謝謝。」
「好兄弟,不必這麼客氣。」
兩人快步往馬廄跑去,祖紹威注意到大院奴僕在看到斯文的表哥也跟著他拔腿狂奔時,眸里的認可、贊賞,甚至傾慕。
他腦袋迅速轉著,沒錯,過去表哥多次在大院小住,他待人親切、寫詩寫詞,若是奴僕喜愛,他也不吝給予,大院上下都喜歡他。
相形之下,他愛玩、愛花錢,交損友等等,是大院上下討厭不得又無法喜歡的少爺。
看著比他快一步的跑到馬廄旁,詢問黎亮亮馬兒發生什麼事時,俊秀臉上的關切是那麼真實——
是了,這就是張宇臣博得好風評的原因,他永遠知道在什麼地方、對什麼人時,一舉一動該如何表現。
這樣的人城府是不是太深?莫名的,祖紹威感到背脊一涼。
祖紹威無暇再去深思張宇臣的城府深淺,純血龍駒差點一命嗚呼,他跟黎亮亮及幾名獸醫一連三天齊力照料,總算將它搶救回來。
大院里的其他生意全交由多名副總管去處理,好在過去祖老爺也曾在出遠門時,把這些交由他們打理,眾人不致手忙腳亂,大院運作一切如舊。
但要說一切如舊又不盡然全對,數天來,祖紹威跟黎亮亮忙得焦頭爛額,也無力去安排張宇臣的事,只能請他先行住下,想幫什麼忙就幫什麼忙。
但他哪是來幫忙的?他來這里可是要等著看戲呢。
此刻,他慵懶的坐在舒適的客房一隅,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價值不菲,這一切都需要錢來堆砌。
祖家大院一直是他理想中的家,佔地極廣,一個院落與一個院落間以花樹、紅磚矮牆隔開,東大院更是里面最豪奢之處,專屬于他的表弟所有。
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怎麼不是他在這里出生?怎麼不是祖紹威生在他家,由那個死守著錢的病老頭來當他的爹,讓他變成住在看似富麗堂皇的園林里,卻什麼也不能動、不能拿,得自己想辦法找錢的大少爺!
他抿抿唇,黑眸閃過一道怒火。
他那個蠢爹知道他的真面目,早撂話只會給他基本的家用,其他的享樂錢一毛也不會給;怕他會謀財害命,還花大錢請了六名武林高手日夜護衛,知道他要出門時,難得露出笑臉,要他開心去玩,不必急著回來。
哼!他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回去吧!
相較于祖德源對祖紹威的包容、沒有限制的金錢花用,老天爺,你對我是不是太苛刻了?他愈想臉色愈凝重。
此時,小廝輕敲房門,走了進來,在他耳畔道︰「徐士文到了。」
「好,很好。」終于,他的內心可以平衡點,黑眸里的陰鷙寒光也散了。
他找來徐士文,就是為了離間表弟跟表弟妹的感情,理由很簡單,祖紹威既然可以因為黎亮亮上進,當然也可以因為她墮落。
到時,他會扮演一個用心陪伴在他身邊的角色,最後能將祖紹威擁有的一切全部奪來是最好,若是不行,與祖紹威共同接掌祖家大院亦可。
祖德源一向是個公私分明的老頭,若祖紹威因情傷墮落,將祖家大院轉給他打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最重要的是,祖紹威是個守口如瓶、好義氣的笨蛋,他好賭、一事,連自己的爹也保密。
反正這麼愚蠢的人,祖家大院遲早也會被他敗掉的,他這當表哥的幫忙接收也是剛剛好而已。
「走吧。」他站起身,步出客房,經過院落,走過九曲橋,熟門熟路的在小廝的跟隨下來到東大院。
一進去,果然見到徐士文正與黎亮亮相見歡……不,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至少沒有他想象中的熱絡,難道他有搞錯什麼事嗎?
「表哥,這個是我在老家的青梅竹馬徐士文,他一直像我的大哥哥,這次出外辦事,想說順道來看看我,回老家後,也可以跟我爹娘說說我的近況。」黎亮亮見到張宇臣,微笑的說著,但心里已在大翻白眼。
嫁過來至今,她每月都有捎信回娘家,也會寄些吃的、用的及銀兩回去,這些公公都知情,也全力支持她的孝行,在她跟祖紹威成為真正的夫妻後,她也誠實以告。
換句話說,爹娘對她的近況一直很清楚,根本不用徐士文跑這一趟。
「士文兄,這是我表哥張宇臣。」一旁的祖紹威也幫忙介紹。
他也有點無奈,純血龍駒的事已夠他們夫妻忙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徐士文,他們實在沒空招待,偏偏他已經說了,久仰祖家大院,若不會太叨擾,想小住幾日,好好參觀參觀,想拒絕也無法。
黎亮亮也覺得頭疼,不管是徐士文,還是張宇臣,在這個節骨眼上留在祖家大院,都是種困擾。
于是她直言道︰「徐大哥,實不相瞞,大院出了點事,你住下一事真的不太方便,還是下回我們再邀你上大院小住,好好招待你。」
人情留一面,日後好相見,徐士文雖然不得她的緣,但人還不壞,多少也會去她家里關心一下二老,她不能將話說得太絕。
「這……」要求被當眾拒絕,徐士文臉色不太好看。
「讓他留下吧,我知道你們都忙,馴服另一匹純血龍駒的事並不順利,表弟要我自己找事做,我不懂得如何找,」張宇臣朝徐士文笑了笑,「他看來應該比我會找事情做,不如就讓他和我一起吧。」
「好啊,我在老家也是養馬的,在亮亮家的馬場待過,馬場的事我最會做了!」徐士文點頭如搗蒜,開心的不得了。
黎亮亮看看祖紹威,他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不過——」他看向表哥,有必要再提醒他,「表哥跟士文兄要做什麼都可以,但我已經吩咐西馬場的負責人,純血龍駒的馴服極為困難,就算表哥執意要幫忙,也不能放行。」
張宇臣俊臉微紅,裝愧色、裝無辜,他可是個中好手!
「什麼意思?純血龍駒又是什麼馬?我雖懂馬,但還真沒听過這個名字。」徐士文明明識得張宇臣,但一樣是裝傻高手,不解的看著他,眼神、語氣不見一絲油嘴滑舌,整個人很符合外貌的老實樣。
「呃……是我不自量力,竟然想幫忙馴服一匹烈馬,好在被表弟制止,不然,你現在看到的就不是這樣的我了。」張宇臣說的是兩天前發生的事。
他可不會笨得真的上馬,在別人家暫住,總得做做樣子,博取好名。
看到黎亮亮低聲的與祖紹威交談,他又道︰「我知道你們夫妻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士文兄就讓我來招待,也順便替他解解惑,你們就忙你們的吧。」
「那也好。」祖紹威的確分身乏術。
「表少爺,你別喊我士文兄,我也讓祖少爺別這樣喊我,我只是個粗人,擔不起這稱呼。」
徐士文向兩人打躬作揖,一張老實臉盡見尷尬。
「好吧,就這樣決定了。」黎亮亮很有魄力的代替兩人答應了,因為實在沒有必要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些無義意的稱謂上。
于是,張宇臣先帶著徐士文吃點東西、歇歇腳,忙碌的小夫妻則奔往純血龍駒的馬廄。
彩霞滿天,但在西馬場的跑馬場內,一匹高大的烈馬不時昂首嘶鳴,粗聲噴著鼻息。
黎亮亮跟祖紹威臉色沉重的看著它在柵欄里繞圈圈。
沈雷跟小雁站在主子身後,臉色也不好看,他們知道問題真的大了!
要進皇城的那一匹還虛弱的躺在馬廄內,這一匹瘋馬卻沒人馴服得了,眼見交貨的時間愈來愈近,該怎麼辦?
「再派人進去試。」祖紹威看著負責西馬場的何大為道。
「不行,你看馬耳翻平、馬尾焦躁的甩來甩去,它正處在焦躁的情緒中,不能上。」黎亮亮馬上搖頭。
「少夫人說的對,此時不宜。」滿頭花白的何大為是馴馬師,只是年紀已大,不能上馬了。
「這樣下去不行,一天能上馬的時間那麼短,我們沒有辦法再拖下去了。」他急了。
「那我上。」她突然開口。
「不成,要上也是我上。」他馬上說。
「不行,祖少爺絕不能上,若一不小心摔斷脖子,那奴才怎麼跟老爺交代?少爺可是祖家惟一的香火。」何大為搖頭,「少夫人也不行,出了事,我一樣不能跟老爺交代。」
「那我上。」沈雷義無反顧的站出來。
沒想到小雁一把將他拉到旁邊,「你也不能上,多少個馴馬師上去試騎,個個都有武功,但還是摔得滿身傷,你以為你很強嗎?」
「讓我試試嘛!」
「不行!」她氣得都跺腳了。
「好了!」祖紹威當然看得出這對奴僕的曖昧情事,但他現在實在沒心情听他們打情罵俏。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頓時羞得面紅耳赤,不敢再說話。
還是黎亮亮溫柔卻堅定的開了口,「這樣下去,龍駒無法給赫親王,有損大院的商譽,且赫親王乃皇親國戚,一怒之下,誰知道會不會抓人去治罪?」
祖紹威抿緊了唇,沒有接話。
她再說︰「要知道,對一些權謀貪婪之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更甭提這件事是我們理虧。」
祖紹威听了,臉色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