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葉一向起得早,只是今日她睜開眼時,窗外的天已蒙蒙地亮了。她一翻身,便覺渾身酸痛,而且被褥底下的身子光溜溜的,她迅速醒過神來,直覺地伸手拉起被子蓋到下巴,臉紅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床上只有她一人。
五爺是何時醒的?她怎能讓主子比她早起呢?
紅葉當下顧不得羞怯,拉起被子遮在胸前,掀開床幔往外看,確定房內沒人,而一旁的鵝頸椅上擱了一套新的衣裳。
很好,她現在立刻沖過去,抓起衣裳躲到屏風後穿上,就樣誰也不會發現她一絲不掛!
紅葉才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兩名在寢間外候著的婢子見床幔動了,便機警地入內來,紅葉登時漲紅了臉,赤|luo著身子僵在原地。
「夫人醒了,王爺吩咐奴婢要伺候夫人梳洗用膳。」兩名婢子里,圓臉的叫小雨,性子活潑能干,膽大心細。其實她是東方逐風特意挑的,他知道要紅葉主動開口,那得等到太陽打西邊出來。
紅葉並不知道這些,她只道兩名婢子原本就是伺候東方逐風的,本想說些什麼,可光著身子實在別扭,只得先讓她們替她穿上衣裳再說。
衣裳質料上好,絲綢觸手滑潤冰涼,做工精致,是東方逐風親自一件件挑,一件件搭配的。今日這件青蓮色訶子沒那麼單薄,可湘色下襦卻是雲霧飄渺似的煙蘿紗,風若大一些,或是光照得透一些,恐怕就什麼都遮不住。
兩名婢子要再為她梳發,紅葉才道︰「同樣都是伺候五爺,這些差事我還是一個人來就好,不麻煩你們了。」
小雨和飛兒互看一眼,飛兒一臉緊張,小雨卻笑嘻嘻的說︰「夫人是伺候王爺沒錯,可我們倆是專程伺候夫人的,若是伺候不好,王爺可是會怪罪的。」
紅葉漲紅了臉,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兩名婢子立刻替她打點起來。翻開鏡台前的玳瑁首飾盒,那首飾盒比她在宮里放醫書的枕箱更大,上面飾以牡丹紋金鎖片,盒子里琳瑯滿目的珠翠首飾,有很多她甚至用都不會用。
如果不是十六歲進宮,必須學習宮女的裝扮,紅葉可能只會最簡單的束發和綰發技巧。進宮之後,女官品秩的釵鈿數有一套規矩,她基本上就是學一套用三年,即使朱長義拔升了她的品秩,她的打扮也幾乎沒變過。
她不愛美嗎?進宮前她的日子過得簡單封閉,進宮後她則沒有那個膽子和心思。
飛兒動作利落地替她梳起發,昨日幫著她包扎手腕的也是飛兒,手藝極巧,細心地沒弄疼她半分。
紅葉不習慣被伺候,想開口道謝,看著銅鏡里,卻驚覺她頸子上和胸前一朵朵紅梅似的痕跡,當下又漲紅了臉,尷尬地想抬手遮掩,卻徒勞無功,低垂著頭一副小媳婦模樣,還是小雨機伶,轉身去取了條披帛來為她披上。
「謝……謝。」
紅葉這才想起,她醒來後身子是干淨的。昨夜她連自己什麼時候睡去也不知道,當時身上已是狼藉一片。
那麼……思及各種可能,她小臉紅得要滴出血似的。
飛兒給她挑了幾樣點翠的釵鈿,小雨也挑好搭配的臂環與耳墜,純金累絲的、瓖青玉的,或同樣點翠的,連臉上都撲了粉,小雨直夸她就是不上粉肌膚也是璧白如雪,她一直到抿了胭脂後才忍不住問道︰「五爺今日有什麼吩咐嗎?」
兩名婢子互看一眼,小雨笑道︰「王爺沒有特別的吩咐,他只要求我們照看好夫人。」
紅葉有些無措。沒有要緊事,這麼盛妝打扮做什麼?紅葉雖然也是官家千金,但她這輩子還沒做過沒事打扮得花枝招展,只為了關在家里撲蝴蝶繡花、等待男主人歸來的日子。
其實兩名婢子也不算為她盛妝打扮,實在是她一張粉雕玉琢的臉,薄施脂粉就明媚動人,加上平日對自己的打扮也不特別在意,難得綰個不一樣的發髻,多花了點心思在佩件上,彷佛就月兌胎換骨似的。
出了寢房,花廳內已布置了早膳,偌大的飯桌,放著八個金花紫釉盤,四樣葷菜,四樣素菜。
「五爺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主子還沒回來,紅葉便只是在一旁站著等。
「王爺吩咐夫人先用膳,不用等他。如果晌午王爺還沒回來,我們一樣伺候夫人用膳。」
「……」所以這一桌菜她要一個人吃?紅葉說不清心里悶悶的,是看著那八盤菜就飽到悶,或為別的?
直到用完膳,她要離開這座院落時,卻被守在「東園」入口的護院給攔住了。
「王爺有令,夫人請在東園待著。」
紅葉當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問東方逐風去哪兒了,可支吾著開不了口,她哪來的立場開口呢?只好默默回到東園。
小雨見她抑郁寡歡,便道︰「王爺說過夫人可以任意使用東園里的每一處,天這麼熱,外頭也沒什麼好逛的,這東園可大著呢,夫人不如走走看看,有需要什麼,再讓人去弄來就好。」
紅葉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她並沒有把自己當主子,也不願這麼僭越。
她信步園內,若有所思。
如今宮里一切都安定下來了,娘娘也不再需要她幫手,雖然她曾經想過,就這麼留在宮中輔佐娘娘,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歸處。
新帝登基以來,東方朧明幾乎是夜以繼日地徹查朱長義及其黨羽的罪行,之前東方朧明召她去做口供時,她把替朱長義干過的丑事全招了,但他坦白地對她說︰「今日這些話,在場的人听過便罷。我自認並非剛正不阿、毫無私心的執法者,陛下命我辦這些案子只為安撫民心,根除前朝亂源,也就是在情理之內,私下都能網開一面。關于你的事,有兩個人先後來跟我做過擔保,一個是逐風,一個是大嫂,我也答應他們了。你只要指證朱長義的罪行,其余的就一筆勾消。」
然而,東方逐風也好,蘭蘇容也罷,對替她擔保之事一字未提。她明白她已經受了太多的恩,更多的、不屬于她的好,她不能拿,也不該拿。
東園確實不小,除了四合的樓宇、獨棟的澡堂,光是花園就有三座,一座緊臨著書齋,園內其實不種花,但山石與流水環繞、翠竹成蔭;另外一座大花園,中央以薔薇、藤花、紫陽,搭了座花團錦簇的花榭;小的花園被圍在四合的樓宇內,主要是種植四季花卉;而東園旁那座大湖的湖水被引了進來,形成一個荷花池,一棟畫樓就蓋在荷花池中央。
紅葉看了一眼小園中疏落的花花草草,颲王府的前任主子,雖是朱長義的心月復,但東方家的軍隊一進入京畿,陷入癲狂的朱長義就把這心月復給殺了,還抄了他的家,這座府邸荒廢了好一陣子,園內種植的芍藥、枇杷、忍冬、茉莉、菊花……
等等,東方逐風雖然住進這里已經一個月,但顯然王府里沒有專長園藝的人手,只把雜草除干淨。
她不想白白被供養著,再說她自幼研讀岐黃之術,也學習藥草栽植,充當園丁倒也還行,便要了圓鍬鋤頭的一類工具,干起活兒來了。
王爺可沒說不準夫人沒事找事做,小雨與飛兒雖然有些無語,也只能在一旁幫手。
紅葉估算著那些接著要開花的該開始修剪枝葉和過多的花苞,晚個一季開花的差不多該填上肥料,明年才開花的則可以在這時扦插。小雨給她挪來了矮凳,飛兒則在一旁撐傘,她讓她們到屋里去忙自個兒的活兒,兩人當然不肯,紅葉也拿她們沒轍。
蔓生的薔薇花叢勾住了她的裙擺,在她手臂上刮出一道血痕時,紅葉渾然未覺,是小雨急急忙忙進屋內取了藥箱來,她才發現自個兒受傷了。
「不礙事的,用水洗干淨就好。」
兩名婢子不知何時退下,頂上沒了遮蔭,紅葉也渾然未覺。她手里忙著,其實思緒飄得老遠,若不是對這些活兒很熟悉,手指上可能都不知剪了幾道血口了。
東方逐風靜靜立在一旁,也不出聲。他今日一早就進宮去了,雖然他們兄弟幾個暫且不任官職,可國家需要盡快恢復元氣,該出的主意,該幫的手,還是必須要做。
他回到東園後,兩名婢子不像紅葉那般心不在焉,一見到王爺,正要跪下請安,卻讓他抬手制止,並揮手要她們離開。
東方逐風就這樣雙手抱胸,靜靜地看著埋首花圃中的紅葉,她白女敕的臉蛋被曬得泛起紅暈,像顆紅蛋那樣誘人,惹得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原本想就站在這兒,看她何時會發現他,誰知兩只腳偏偏不甘寂寞地往她走去,直到他高大的身子擋去了日頭,紅葉抬起手背擦去額上的薄汗,才終于瞥見他的存在。
「奴婢給五爺請安。」一如既往,她見到他的剎那,總有些兩人也捉模不了的悸動被隨之而來的期待給忽略。
她總是笑得那麼甜,而他彷佛早已凝望著她許久。
東方逐風老覺得輕易就因一個討好的笑臉而被安撫的自己太沒原則,所以他仍是端出滿不在乎的模樣,彎身將她抱起。
他沒有對她在做的事表示什麼,而對紅葉來說,整理花圃本就是不想讓自己清閑罷了。五爺在,當然以伺候五爺為要緊。
「奴婢身子髒了,恐怕不能現在伺候五爺。」她怕弄髒他的衣裳。
東方逐風瞥了她一眼,「哼,你架子倒比我大啊。」
紅葉自覺理虧,小臉泛紅,「奴婢稍作整理,很快的……」她轉頭找尋小雨和飛兒的蹤影,再不然任何一個奴僕都成,至少先替她伺候王爺,哪知東方逐風刻意把所有人都趕出東園了。
每當被他抱在懷里,她滿腔的柔情與溫存,卻總是被他譏笑得只能狼狽地收起依戀。
「干脆我來伺候你吧。」他嘲諷地道,幾個大步已經來到書房,將她擱在書案上。
紅葉不知他是說笑或認真。對東方逐風,她雖敬愛,但並不至于誠惶誠恐,而且她感覺得出他對她總有滿滿的捉弄。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伺候五爺……」
東方逐風一只大掌輕易就擒住她雙手,另一手則托住她的臉蛋,彷佛又憐又惜地嘆道︰「啊,瞧你,熱得一身汗……」他拉扯她束在訶子下方的繩帶,在她壓抑的驚呼聲中,將留有她體溫的訶子塞進衣襟里。
luo著上身的紅葉漲紅了臉,連反抗都不敢,她想伸手遮住**的身子,可雙手偏偏被他捉住了。
他接著去拉扯她的裙子。
「五爺……」她連討饒都不敢太大聲,就怕外頭有人闖了進來。
真不知自己又哪里惹了這魔星不悅,要這樣玩弄她?
「爺怕你熱,反正這里只有我們倆。」這男人總是露出瀟灑傲氣的微笑,卻對她做盡邪佞之事。紅葉又羞又氣,卻拿他莫可奈何,也無法真的厭惡他。
東方逐風月兌下她的裙子,往一旁甩得老遠。
紅葉眼眶噙著淚,咬著唇,一張小臉羞得通紅,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東方逐風既躁又狂,心髒劇烈的鼓動幾乎令心窩有些發疼,他分不清那是心疼,或者只是野蠻的期待——他當然只承認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