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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獸 第六章

作者︰瑪德琳類別︰言情小說

第三章

算算算……辛芙兒掐指猛算,不知摳掉多少指甲里的陳年污垢,指頭都要被掰卸下來,端秀的雙眉都豎成了苦命八字,怎麼算就是算不出這一劫。

天哪!地哪!她辛芙兒究竟是在走什麼霉運呀?

「當歸,你這不中用的家伙,為什麼那時候不阻止我?為什麼?為什麼……」她抱頭哀號,俏臉埋入茉莉白袖面,恨不得干脆擰下自己這顆欠扁的豬腦袋,然後就不必面對自己犯下的蠢事,直接下陰曹地府安享晚年。

她哀了這麼久,為什麼不見伙伴回應?

辛芙兒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眸自盤繞雙臂間探出,只見多年伙伴蜷縮起四只白蹄,蜷舌舌忝喝茶碗里的降肝火茶,喝著喝著,狗臉飄飄欲仙,暢快淋灕。

「吃里扒外……有好處就不管我的死活……」她恨恨的罵道。

左磨右蹭,無病呻/吟了好半晌,她惶恐的仰起螓首。

「不成,我一定得趕在他成功的凝聚魂魄以前,把他的靈逼出辜靈譽的肉身……」

要是真讓他當成了辜靈譽,那還得了?!

老爹會撕了她,判官會干脆拿筆捅死她,然後判她個永世不得超生……

咦?不對呀!反正他說辜靈譽本尊的魂魄早就被拘提回歸地府,等同陰間管不著陽世,那麼就算判官知道了,也不能拿假辜靈譽怎麼樣,她管這麼多干嘛?管太多,可能容易被察覺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對,我管他當人之後是要作威還是作福,就算他變成皇帝老子,也沒我的事,我何必為了一只區區混帳小狸妖苦惱半天?嘖,我真笨。」

想通之後,辛芙兒當即心神舒暢,大快人心,端起茶碗,飲了一口降肝火茶。

好啊!連日來捉妖殺鬼,還得收拾不知何年何月才掃蕩得盡的老黑茅,辛酸苦命的她真是沒過上一天平安喜樂的日子,呵。

「辛姑娘?」

杵在門口將近大半個時辰,旺福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插嘴打斷一會兒咒罵,一會兒心花怒放,前後判若兩人的小仙姑的冥思。

當歸焦急,對著發傻的主子狂吠。

辛芙兒揮了揮手,涼涼的說︰「是啊!我真笨,何必為了一只狸妖變成……你咬我的衣角做什麼?」

當歸齜牙咧嘴,咬住她的裙裳,不時發出悶聲低鳴,實在頗無奈于主人每次難處一解開便容易得意忘形的習性。

「辛姑娘,你沒事吧?」

辛芙兒狐疑的回眸,須臾,臉色微微發白,語無倫次的開口,「你……你幾時站在哪兒?又不是紙扎的人,干嘛不吭聲?」

旺福擠出虛偽的笑容,「小的在這里杵了大半個時辰,辛姑娘光顧著煩惱自己的私事,對小的不聞不問,怎麼能怪小的?你說是不是?」

「什麼跟什麼……」辛芙兒不耐煩的咕噥,暗自觀察旺福的神色變化,幸好她方才沒說溜了嘴,要是狸妖變成辜大少的風聲傳出去,整個京師翻天覆地都還嫌不夠。

「前兒個晚上托辛姑娘的福,我家少爺總算恢復正常,不吵著喝酒食肉,也不會再徹夜翻身無眠,辛姑娘的道行實在高深,我家夫人讓小的來道謝,順道告知今晚辜府特地設宴,敬邀姑娘一同參與辜府喜事。」

辛芙兒托腮喝茶,不感興趣的問︰「辜府有什麼喜?」

「自然是慶賀少爺身體康泰無恙。」

「喔。」她眨動長睫毛,暗暗掩去眸內的惱意。這個辜靈譽當真開始作威作福了哩,到底是誰老愛罵她得意忘形,真應該去瞅瞅這位辜大少。

「這是宴帖,敬請辛姑娘收下。」旺福恭敬的呈上金帖。

自安穗公辜府放出的帖子可是非比尋常,要嘛便是一般邀帖,帖紙是朱砂紅;若是淡橘色,便是插翅也難飛的鴻門宴;倘若是金帖,代表赴宴者將是辜家座上賓,萬千下人都要奉為主子般悉心對待,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哪!

辛芙兒的眼楮瞬間一亮,翻開印繪牡丹的帖面,內里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堆羅羅唆唆的廢話,省略不瞧。據聞,曾經有位老乞丐無意間撿到金帖,平白賴在辜府白吃白喝一整個月,對窮苦人家而言,一紙金帖遠比天皇老子御賜的免死金牌還要來得珍貴。

「姑娘,你可千萬要賞臉,否則小的回去不好交代。」末了,旺福說些奉承話,領著一班家丁打道回府。

辛芙兒將帖子從紙角邊邊兒細細端詳到內頁一滴未干沾上的墨跡,一寸都不放過,也不搭理納悶的吠個不止的當歸,嘴角弧度不斷的往上揚。

忽然,辛家茅屋爆出好大一聲歡呼──

「辜家金帖!這下吃香喝辣不必愁了,啊炳哈……」

當歸嗚咽,舉起前蹄抹臉舌忝洗,不能明白,不過是張紙罷了,有何好狂喜?

忽憂忽喜的辛芙兒樂得象是背後插了雙翅膀,欲飛沖天,極不端莊的蹺起二郎腿,仰首大笑,眉眼彎彎。

「當歸,我們這個月不必桿面啃大包,也不必替人降妖除魔,光是這張帖子,就夠我們逍遙快活個把月……」

小黑狗懶懶的枕上前蹄,眼皮子半掀半合,橫睞著喜不自禁的白裳少女,實在很不想在這節骨眼潑她冷水。

辜家發出的帖,是禍不是福。

辜府,盞盞華燈在朦朧光暈中逐一點亮,雕有富貴靈獸的六十多根玉柱高聳入雲,青玉砌成樓階,精心刻鑿一朵朵青蓮,當真是步步生花,一步一蓮華。

正門口有一尊來自西域石窟,栩栩如生的巨型觀音像,半合慈悲雙目,端詳造訪者,望者無不肅然起敬,在富麗堂皇的府第之中,增添些許莊嚴。

「唔……到底要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夠建造如此奢美的宮殿?」雙手負在身後,灰衫身影擠眉弄眼,仰望著龐然樓宇,時而贊賞,時而嘆息,換作她是華樓的主人,那該有多好呀!

她從小苦學茅山道術,成天與陰間打交道,結果在陽間也沒混得比人家好,想想,這真是一門極不劃算的功夫。

辛芙兒欣羨,但是不嫉妒,從跨進辜府之後,抱持觀賞的心態,不時走走停停,這兒晃,那兒瞧,賞盡雕梁畫棟,以及似乎永無止境的重重樓塔,彷佛身處神仙之境,教人飄飄然。

「仙姑,你終于來了,菜冷了又熱,熱了又涼,就是盼不到你……哪里來的死狗?去去去。」領路的阿牛鄙夷的揮手。

「這位小扮,牠不是什麼死狗,牠是我的助手兼親人。」辛芙兒扯動嘴角,制止火爆場面發生。上一位喊當歸死狗的不識相小子,至今腳上還缺了塊肉。

阿牛隨即改口,「失禮,失禮,小的見識低淺,還請仙姑多多海涵。我就說嘛,這位黑狗兄兩眼烏黑,頗諳人性的模樣,還真討人喜愛。」

不愧是辜家,一介小小家丁訓練有素,懂得見風轉舵,人話鬼話都說得通。

踱過橫陳于開滿牡丹九曲塘的石磚小橋,喧鬧聲浪隨之近耳,歌妓吟唱,舞伶裊裊扭動腰肢,好一幅酒池肉林的景象啊!

頓下步履,阿牛撩開一幕輕羅幃幔。

辛芙兒眼波流轉,赫然一愣,終于明白為何貪狼一整晚懶洋洋,不愛搭理她。

是禍不是福啊!

辜靈譽姿態慵懶,半躺半坐,衣袍大敞,袒露半邊胸膛,手執金樽,雙眼含笑,略帶邪肆的目光梭巡過一班絕色舞伶,墨袂微微遮掩嘴邊的竊笑。

在辛芙兒的眼里看來,就跟yin笑沒兩樣,俏顏倏地緊繃,步履靈巧的閃身,藏匿于暗處。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少爺為了仙姑特地設宴,有什麼不對嗎?」阿牛搔腦,不解的問。

「你……白日里,旺福總管說的明明是你家夫人而不是你家公子,敢情你們在誑我就是了?」

「呃……」

「阿牛,杵在哪兒做什麼?快帶辛姑娘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