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爾!」砰!房門猛地被撞開,顧勝本人伴隨著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一起沖了出來。
「喂!」
回答他的還是砰的一聲巨響,房門又被關上了。
「顏玉爾,你竟敢打我?是不是找死!」
「就打!」房門那一側的顏玉爾同樣很激動,「誰讓你不給我肉吃?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躲在角落的顧縴雲簡直要給大嫂豎大拇指了,不不,大嫂比娘親厲害多了。
娘雖說總會罵大哥,但大多數都是不痛不癢,更別提動手了。
還見一次打一次?老天,這個十七歲的小嫂子不一般啊?太霸氣了,簡直是大哥的克星。
感嘆歸感嘆,顧縴雲還不忘把自己藏好。若是被大哥知道自己看見了他被揍的場面,那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顧勝氣得臉色鐵青,又對著房門臭罵一頓之後才拂袖離去。
等他因為憤怒而變得格外沉重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顧縴雲才敢從角落里走出來。
她整理了一下剛剛自己听到的消息,思付了一下之後看了眼手中的午飯,緊接著也下了樓。
半刻之後,她端著一份新準備的午飯出現在雲廳。
顧縴雲有些不安地來到顏玉爾的房間,推門之後並不意外地看到了滿屋的狼藉,她小心翼翼地越過地上的障礙物來到內室,目光四下尋了一圈之後才在角落找到了顏玉爾。
半刻鐘前還暴跳如雷,凶如小老虎的她現在正可憐兮兮地窩在床上咬被角。
「大嫂?」
「唔?」顏玉爾咬著被角看過來。
「該吃午飯了。」
雖然對除妖師毫無好感,可她還是很客氣地說︰「謝謝你幫我送飯。」
「我今天給你帶了好吃的。」顧縴雲笑了笑。
「可我現在沒什麼胃口。」顏玉爾重新咬住被角,一點興致都沒有。
反正顧勝那個小氣鬼已經下了死命令,她的那些寶貝肯定是吃不到了,雖說下人每日送來的食物都很豐盛,可對顏玉爾而言只要不是素肉和玉厄就都算不上是好吃的。
「真的不嘗嘗看嗎?」
見她又了頭,顧縴雲不由得端著托盤走到床前。
碗碟中飄出的幽幽香氣令正打算頭拒絕的顏玉爾忽然停下了動作,她的鼻尖抖了抖,繼而抬頭看向顧縴雲,清澈的水眸之中漾出了一絲絲地不可置信。
這難道是她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
面對著顏玉爾已經泛出綠光的眼神,顧縴雲笑著點了點頭。
「啊!」顏玉爾抑制不住地興奮大叫起來。
顧縴雲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小點聲哦大嫂,這些也是我偷拿出來的。」
顏玉爾立刻捂住嘴巴,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顧縴雲笑了笑,輕手輕腳地將托盤放到旁邊的桌上。
沒等人家招呼,顏玉爾就已經飛過去準備開動。
那一瞬間,什麼除妖師、什麼降魔令,她簡直覺得除妖師與妖精之間幾千年來結下的心結都被解開了,若不是怕嚇到顧縴雲,顏玉爾真想撲上去狠狠地親她幾下。
里然眼前這個埋頭苦吃,幾乎要把小臉埋到碗里去的小女人是自己的大嫂,可她畢竟比自己小幾歲,又天生童顏,所以顧縴雲瞧著她莫名其妙地就浮上了一些母愛,覺得顏玉爾可愛得要死,讓人沒辦法不去喜歡她,于是口氣里竟也不自覺地添了一絲疼愛。
「你要是喜歡,我明天還偷來給你吃好不好?」
「嗯嗯!」滿嘴是飯、像極了倉鼠的顏玉爾重重地點了點頭,笑眯了眼楮。
顧縴雲本以為對方對自己有敵意,可沒想到這麼簡單就獲取了顏玉爾的好感,她的笑容純粹而簡單,水盈盈的清澈眼眸里裝滿了熱情與善良。
顧縴雲這才發覺她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開心就笑,不開心就哭,完全不會掩飾。
這樣善良美好的一個女孩,自己居然誤會她是個妖怪,顧縴雲簡直要愧疚死了。
于是忍不住主動開口道,「大嫂,我想我該和你道個歉。」
「道歉?」顏玉爾正在吮著手指,不解地看向她,「為什麼?」
顧縴雲將自己把她誤會成妖怪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她不好意思地垂著頭,所以完全沒看到對方驚愕的表情。
顏玉爾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把這件事告訴自己,更沒有想到顧縴雲已經確信她並不是個妖怪。
顧縴雲為什麼會認定自己踫到了降魔令卻毫發無傷?自那晚在台階上看了一眼之後,她明明就再也沒見過降魔令了。
這幾日一直陷在沒有肉吃、沒有酒喝的痛苦之中,顏玉爾竟然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那張降魔令的去處。
在被顧勝扛回家的時候,她本以為自己會被傷害,可是等到兩人都月兌得赤luoluo了之後也沒等到預料之中的劇痛。
而從之後幾天的接觸中可以判斷,顧勝也根本沒有把降魔令帶在身上。
可他為什麼要對顧縴雲說謊……難道,顧勝是在保護她嗎?剛才被他燃起來的怒火瞬間就被撲滅了。
顧縴雲離開許久之後,顏玉爾都沒有緩過神來。
—碟素肉、一壺玉厄,顏玉爾就此和顧縴雲建立起了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
不過就在兩個女人的友情迅速升溫的時候,顧勝與顏玉爾這一對夫妻的關系卻是日漸冷卻。
那日被顏玉爾失手痛毆了一頓之後,顧勝就再沒出現過。
而從顧縴雲口中知道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之後,顏玉爾就始終處于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眉開眼笑的神經病狀態中。
一想到他隱瞞顧縴雲保護自己,顏玉爾就不由得捧著臉開始傻笑;可再想到顧勝那日所說的話和擬香閣里的畫像,她的笑臉就又忍不住垮了下來。
反復地糾結了好一會兒之後,顏玉爾最終還是選擇了愁眉苦臉。
畢竟顧勝保護自己這件事還不能確定,可他心里有別的女人的事卻是有憑有據的,再者說,如果他真對自己好,為什麼又把她鎖在房間里?
還鐵石心腸地把她所有的寶貝都沒收了!難道他也會對畫里的那個女人做這麼無情的事情嗎?肯定是不會的,臉上的愁雲瞬間又燒成了怒火。
這時正值晚膳時分,當顧縴雲端著晚飯推門而入的時候,正瞧見顏玉爾坐在桌前撇著嘴生悶氣。
她將托盤輕放到桌上,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表情,「又和大哥吵架了?」
「人都消失了,哪還有機會吵架。」她都已經好幾天都沒見到顧勝了。
顏玉爾垂下嘴角,輕輕嘆氣。
「那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顧縴雲貼心地把那碟素肉放到她眼前。
顏玉爾托腮盯著面前的肉干,難得沒有什麼食欲,和她逃出顧府的那個早上一樣,好像離開了顧勝,離開了他的管制和咆哮,自己就沒那麼饞嘴了。
捏起一片肉干寒到嘴中,咀嚼了好半天之後,顏玉爾忍不住把那日問春棗的問題又問了顧縴雲一次。
「縴縴。」
「嗯?」
「你知道樓後面的那個擬香閣嗎?」
顧縴雲點了點頭。
顏玉爾又問,不過顯得有些興致缺缺,好像根本不指望對方能回答,「那你知道里面藏了什麼嗎?」
「食譜啊。」顧縴雲想也不想地說︰「怎麼了?」
顏玉爾目光微亮,「除了食譜呢?你知不知道那里還有一張女人的畫像?」
「知道啊。」
得到意料以外的確定回答,顏玉爾立刻放下托著臉的手,「她……」才剛說出一個字,她卻又抿上嘴,忽然不想再問了。
真要弄得那麼明白嗎?揣測變成事實之後就沒辦法再逆轉,如果她不能離開顧勝,那知道真相之後會不會更難過?顏玉爾咬住下唇,忽然沉默下來。
見她說到一半就不吭聲了,顧縴雲不由得問︰「大哥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麼?」顏玉爾有些不太明白。
顧縴雲似乎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大娘的事情啊。」
「大娘?」畫中的女人叫大娘嗎?好奇怪的名字。
「娘親?」
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的顏玉爾霍地站了起來,眼楮瞠得老大,「畫里的女人是顧勝的娘?」
呃,看來大哥並沒有告訴她啊,顧縴雲自知說錯了話,不過大嫂與大哥既然已經成婚,這件事是她早晚都要知道的,所以當對方繼續追問的時候,顧縴雲也並沒有刻意隱瞞。
不過她也只是告訴她自己的娘親,也就是現在的顧老夫人並不是顧老爺的元配,在她嫁進顧府之前,顧嚴先是娶了顧勝的娘親為妻。
「剩下的事,我覺得還是由大哥親口告訴你比較好。」她一個外人,確實沒有立場來陳述這件事。
不過有的事顧縴雲卻是可以透露的,比如擬香閣里收藏著顧勝娘親留下來的食譜,他每月的初一、十五一定會親自去那里面打掃,並且把所有的食譜都搬出來曬。
所以即使是過了這麼多年,那里的每一本食譜仍舊和新的一樣,比如因為七月三十是娘親的忌日,所以顧勝每年七月都會食素,十數年如一日,從沒有變過。
顏玉爾認真地听完,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怪不得顧勝會呆呆地看著那幅畫像,怪不得他不介許別人隨便靠近擬香閣,原來都是因為已故的娘親,原來她一直都誤會了顧勝。
「七月三十?」
顏玉爾算了一下,繼而錯愕道︰「不就是明天嗎?」
「是。」
想了一想,顏玉爾又問︰「我明天想要見他,你可以幫我嗎?」
「明天大哥一整天都會很忙。」
「我可以晚上去見他。」
「你想問清楚大娘的事情?不,明天不是個好時機……」
顏玉爾卻是搖了搖頭,而後認真地說︰「不,我只是想要安慰他。」
其實只要知道顧勝沒有愛其它女人這就夠了,對于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是很感興趣。
而且明天是他娘親的忌日,那顧勝一定很難過、很傷心,顏玉爾覺得自己應該去陪著他、安慰他。
顧縴雲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
她能看出顏玉爾在顧勝心中的地位不同于常人,或許也只有她可以安慰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