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當宋喻準備告退時,細不可聞吁的一聲是從酒壺那里發出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酒壺看去,只見一個拴在細在線的小銀鉤正懸在半空,若即若離地蕩在酒壺旁,那尖銳的鉤子險險地勾在壺把上,細線一松又一緊,銀鉤終于徹底鉤住玉壺,緊接著,在顧勝與宋喻的目光中,那玉壺晃晃蕩蕩從冰塊中拔出身。
濃眉下的黑眸倏爾一眯,當玉壺即將晃出自己的視線之前,猛地伸手一把握住,「顏、玉、爾!」
喀拉,頂上的瓦片清脆響動,夾雜著女子低低的驚呼。
顧勝沖出擬香閣,繞了半圈來到屋後,先是看見了架在檐邊上的梯子,而後才從屋頂上找到了偷酒賊。
顏玉爾著一襲輕衣便裝,像只青蛙似的趴在房頂上。
午後刺目的日光下,她身上的緋紅衣褲顯得格外惹眼,襯著腰際挽著的白色腰帶,顏色分明。
「誰把她放進來的,天鷹呢?」天鷹是專門負責看守擬香閣的守衛。
「雄爺,您忘了嗎?今天天鷹休班。」宋喻在一旁輕聲解釋。
其實在顏玉爾入府之前,天鷹就算天天休班也沒關系,因為畢竟雄爺已經放了話,根本沒有人膽敢擅進擬香閣。
可現在不同了,這位新夫人可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今日天鷹不在,所以顏玉爾完全有可能也有機會溜進來。
听完宋喻的解釋,顧勝低咒了一聲,繼而又抬頭看向房頂,「喂,你爬這麼干什麼?作死嗎?」
方才自房中貫出屋頂的咆哮就已經令顏玉爾亂了手腳,如今听見顧勝的聲音已經來到屋下,她就心兒更慌,忙不迭地想要往下爬,爬到房檐邊上的時候伸出小腳試探性地往下踢了踢,似乎在找梯子。
瞧見她探出房檐的小腳,顧勝只覺得膽顫心驚,不由得更怒,「快給我下來!」
顏玉爾嚇得腳一滑,架在房檐上的梯子被她無意間踢到,直挺挺地就倒了下來。
砰!梯子轟然倒地,緊追而來的宋喻差點被梯子砸到,嚇得往旁邊一跳。
房上的顏玉爾也被這動靜嚇到,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看才發現梯子沒了,膽顫心驚地往下面看了眼,好!令人目眩的度使得顏玉爾連忙閉上眼不敢再看,月兌口尖叫,「救命!彼顧顧顧……」
沒等她顧完,一股強大的力道就忽然襲上領口,顏玉爾感覺整個人被提起來,接著身體便猛地朝放下飛去。失足的恐懼令她再次月兌口尖叫,她要摔死了!不過沒叫一會兒,那不斷飆出音的紅唇就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捂住。
「唔唔唔…」
「鬼叫什麼!」
熟悉的咆哮聲成功地拉回了顏玉爾的理智,她這才發覺失沖感已經消失,不過身體好像還是懸空的。疑惑地掀起眼,先躍入眼簾的就是地面,啊,地面,真好,接著便是自己懸空的雙腳。
咦?顏玉爾下意識地踢了踢腳,感覺這一幕好熟悉,看樣子她又被顧勝提著了吧,哎,好討厭,每次都像是臘肉一樣,好沒尊嚴呢……
不過以眼前的狀況來看,保命還是比尊嚴重要多了。顏玉爾轉了轉眼珠兒,然後慢吞吞地抬起小臉兒。男人怒氣沖沖的俊臉呈現在眼前,那雙幽深依舊的黑眸此刻亮得驚人,燃著滾滾的怒火。
顏玉爾很識時務地露出抹討好的笑來,「呵呵呵呵……」
「不準笑。」
顏玉爾立刻乖乖地把笑收回去,心虛地低下頭。
「看著我!」咆哮再起。
她又嗖地一下抬起頭,瞠圓了水眸,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顧勝緊抿著薄唇,似乎還沒能從方才那一閃而過的驚恐中抽身。
有那麼一瞬,他真的以為顏玉爾會跌下來,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如果自己不在場呢?如果自己不會武功,沒辦法飛上去救下她呢?
她這麼小只,肯定會摔扁的。
真是的,落水、挨揍、醉酒,為什麼她總是要這樣離譜?鼻梁上的瘀青都還沒消退,她就又出來作怪。
「顏玉爾,你每天都在致力研究于怎麼把自己弄死嗎?」
「沒、沒有。」
「那你是在搞什麼鬼?」
「我只是……」委屈巴拉地對了對手指,囁嚅道︰「玉厄酒的味道太香了,我就……」
果然是因為這個,所以這個女人躲了自己這麼多天,好不容易再冒出來卻是因為想喝酒!她的解釋令顧勝怒火更盛,灼人的目光幾乎要在顏玉爾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其實顏玉爾也不想的,畢竟是一朵花,這麼愛喝酒、吃肉確實不太好,所以自從那日被他在床上狠狠地教訓過之後,她就痛定思痛,決定齋戒幾日,恢復往日做花時的好習慣,好好地吸收一下日月精華。
可是沒堅持幾天,顏玉爾就選擇了放棄,嗚嗚嗚,她真的好想吃肉啊!
那些美食與美酒好像會說話,雖然藏在地窖和肉坊里,可那誘人的香氣還是像有靈性似的,無聲無息地飄過來挑逗著她的鼻尖,彷佛一只小手,不斷地在顏玉爾眼前勾來勾去,那姿態好像是在說,來吃我呀,來喝我呀,來吃我呀,來喝我呀。
所以她就……哎,重重一嘆,顏玉爾耷拉下腦袋。
顧勝盯著她,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滑去。
不知為何,在澄澈的日光下,她絞住衣角的白女敕小手,和那因為低頭而露出來的一小截縴細玉頸,都顯得好誘人。
顧勝瞳眸變得更加灼燙,不由得揪著衣領把她提過來,響亮的咆哮變成了陰沉的質問,「我上次有沒有告訴你,若是再敢去地窖和肉坊……」那天在床上,她可是答應得好好的。
「所以我沒有去!」顏玉爾連忙想要解釋,可抬頭後卻看到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他們離得太近了,近到讓她感覺顧勝的呼吸已經吹進了自己的衣領,帶著火般的溫度,一如那夜他不斷在自己身上作亂的大手一樣,順著衣領徐緩而下,撩得她渾身發燙……
忍不住又把頭低了下去,「地窖和肉坊有好多人看著,我根本靠近不了,所以……」
「所以就偷到我這來了?」注意到顏玉爾紅透的耳根,顧勝聲音更低,湊得更近。
她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啊,不要離這麼近嘛!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害羞與緊張令顏玉爾的眼楮滴溜溜地亂轉,試圖找點東西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當注意到地面上的那一丁點艷紅血滴之後,成功被吸引注意力的她不由得驚呼,「呀!」
顧勝卻全然未覺,他眸光晶亮地盯著她的發心,須臾後輕笑,「很好,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還不夠。」
顏玉爾傻傻地抬眼,「啊?」
顧勝沒理會她的疑惑,楸著她就往樓里走。
顏玉爾一改平時的遲鈍樣子,立刻就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他不會是、不會是又要像那天一樣教訓她吧?不要啊!慌亂之下,顏玉爾急急忙忙地大叫︰「不要,我受傷了!」
受傷?顧勝腳步一頓,擰眉看向她。
顏玉爾連忙舉起自己的手指頭,獻寶似的送到對方眼前,「你瞧,我被劃傷了,還流血了呢……」說完似乎還怕他不信,又用那根手指指向不遠處的地面,「流得滿地都是。」
顧勝看了看那白女敕手指上的一小道劃痕,接著又順著她的手望去,瞄見那幾滴小小的血.
一直杵在一旁的宋喻忍不住道︰「雄爺,要不要奴才去請……」
「不用。」
顧勝收回目光看向顏玉爾,一字一句地說,「痛一點才會記得教訓。」
希望噗也一下子破滅了。
顧勝非但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反而大手一撈直接將她扛橫抱起。
片刻的天旋地轉之後,顏玉爾已經窩進了一個堅硬炙熱的懷抱,不過這次她卻沒有絲毫溫曖的感覺,反而覺得渾身都要燒了起來,「你、你要帶我去哪里啊?」
顧勝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回房。」
「我不要回房,嗚嗚嗚,顧勝,放了我嘛,上次真的好痛、好累,我有好久都不能好好走路呢,不要了好不好?嗚嗚嗚……救命啊……」
顧勝可不管顏玉爾如何求饒哭訴,顧勝還是腳步不停。
上次被教訓的過程還記憶猶新,一想到第二天那渾身散了架般的疼痛,顏玉爾就覺得膽顫心驚。
對顧勝的刻竟躲避令她和他相安無事地度過了好幾天,可誰知今天才有點小動作,就被他給抓了個正著。
嗚嗚嗚,早知道就不嘴饞了,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