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到底對行鳳說了些什麼?」
鎖住的門被推開,子亭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龍行天鬼魅似的闖入,昂藏的身影籠罩住她。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驚魂甫定的坐直身子,子亭一雙迷蒙的眼楮還無法適應的望著他。
「不知道?你倒是推得干干淨淨!」他以犀利的言語指控著她。「不知道?不知道她會跑到胭脂樓,會跟我吵著要放了你!你跟你爹一樣擅用心機,擅于挑撥離間,你究竟對她說了多少謊言?」他憤恨的咬牙切齒,一拳擊向床柱。
子亭驚懼于他的怒氣,也為自己莫名其妙背上的罪名感到生氣。
她披散著秀發站起來,夜晚的寒風從敞開的門外吹拂進來,飛揚起她的長發,也吹冷了她的心。
「擅用心機?擅于挑撥離間?龍行天,你是在說你嗎?」她譏誚的冷諷。「不是你的心機,我怎麼會成為這里的階下囚?不是你對我說盡我爹的壞話,怎麼會令我心生懷疑而痛苦的輾轉難眠?是誰在耍心機?是誰在挑撥離間害得我那麼慘?」
他在蹂躪她的身心之後,瀟灑的呼朋引伴到胭脂樓去,過他的風流快活,現在他還有臉來責問她的罪?
面對她一句一步的逼問,他有些心虛的說︰「別指責我,這是你們父女倆咎由自取。」
他頭一轉,不忍心看見她眸瞳里的傷痛。
「我們咎由自取?」子亭自嘲地哼笑一聲,無法置信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傷害我的理由,你對我唯一的解釋?」
「難道不是?」龍行天握緊拳頭,雙眼堅定的告訴她,他報復的決心。「在你指責我的罪行之前,為什麼不先問問你爹的罪?是他害得你如此,是他造的孽害了這麼多人,你要恨就去恨他吧!」他箝制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搖晃,想說服她也是說服自己。
對,一切都是黎慕懷的錯!
若不是黎慕懷造成這一切,自己何須如此對待她,對待一個這麼多年來唯一令他動心的女子。而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在傷害她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每每看到她眼楮里的怨恨時,他的心就猶如焚火般的燒痛。
看著她陷入痛苦,他也掉入黑暗的地獄深淵,掙扎不出這股仇恨的漩渦,淪陷再淪陷,終至沉溺。
子亭不了解他的痛苦,也看不見他隱藏的心思,她只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被仇恨所蒙蔽,不只傷害她,還奪走了她的一顆心。
盡避這顆心已經被傷得傷痕累累,被蹂躪得破碎不堪了。
「如果讓我知道是你弄錯了,冤枉了我爹、毀壞了我的名節,我不會放過你。」她幽怨地說,一雙哀傷的水眸迎上他幽黑的雙瞳。
「是嗎?那你就慢慢的查吧!希望結果不會讓你失望。」他冷然的說,看著她溢滿仇恨的嬌容。
那美麗的嬌容不應該蒙上仇恨色彩,它應該是一張快樂的臉,可如今,他卻令它蒙上了仇恨的陰影,是他的錯嗎?他移開眼,黯然的走向門口。
「龍行天,我恨你,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是嗎?我等著。」
沒有回頭,他輕嘆一聲離去。
他走後,子亭崩潰的哭倒在床上,她怨龍行天的冷酷無情,也氣自己的懦弱跟愚蠢。
明明知道他心中只有恨,卻還是無法克制的愛上他,愛上他的冷、他的酷跟他的喜怒無常。
一顆不應該悸動的心,卻莫名其妙的交付出去,傷了情也傷了心。
是她痴、是她傻,不該奢望兩人之間的仇恨還有冰釋的一日,一切都是她太痴心妄想了。
如今他無情的言語打碎了她的美夢,也該是她清醒的時候了。
子亭抹干頰上的淚水緩緩坐了起來,一陣寒風吹來,她轉頭望去。
未關上的門扉迎風招搖,在向她招手般誘惑她走出去,那是被擄兩個多月來,第一次在沒有人看守下的情況下敞開的門,方才龍行天離去時,忘了鎖上,給了她一個逃走的機會。
這是上天同情她的遭遇,給的一線生機。
不願放過,她快速的套上外衣,梳好頭上的髻,飛快的奔向那扇門,奔向屬于她的自由。
「黎公子。」
倏地,門口出現兩個蒙面的男人,讓她雀躍的腳步倏然止住。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她倉皇的退了一步。
又是龍行天的詭計嗎?故意制造一個希望,又硬生生的將之無情打碎,是想再一次愚弄她嗎?
「黎公子,別害怕,我們是黎老爺派來救你的人。」看見子亭刷白的臉色,季節風跟張穎川急忙解釋。
「我爹?你們是我爹派來的人?」
「是的,黎公子。你被擄後令尊就重金廣招各方人士,想盡辦法要營救你,這次我們適巧得到消息,所以潛進來想探查個清楚,沒想到就找到你了。」
兩人都為自己的好運感到興奮不已。
「你們現在就能帶我走嗎?」子亭問道,眼楮同時瞥向越來越嘈雜的門外,他們的出現顯然已經驚動了踞龍堡的護衛們,很快就會有人搜索到這個地方來了。
「恐怕不行。」兩人歉然的相覷一眼,搖頭道︰「我們雖然成功的潛進踞龍堡,可是沒有想到踞龍堡的防御如此堅固,不但處處有武藝高強的護衛巡邏,就連家丁也不是泛泛之輩。我們才進踞龍堡的大門就被發現行蹤,一路閃躲到這里。」
說來慚愧,他們會躲進這個後院純粹是為了逃避追捕,並不是真的憑本事找到黎子亭的下落。
「想要逃出去,恐怕要再從長計議一番。」張穎川道。
子亭失望的垂下眼眸,沉默了一會兒後道︰「我……也許會有辦法。」
寂靜的夜,萬籟無聲,只有天上的一輪明月從窗外照了進來,揮灑在錦羅帳上,子亭從床上坐了起來,趁枕邊的龍行天尚在熟睡,悄悄移動雙腳下了床。
經過了幾天的考慮,她終于決定實行那個計劃。今晚她先請紅梅提早送來熱水,洗了一個香浴,然後又備妥豐富的酒菜等龍行天過來。
被抓入堡兩個多月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表現熱情,龍行天開始是有些懷疑,但在她柔情款款,又頻頻勸酒的情況下,終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卸下戒心的與她暢飲起來。
子亭跟留香閣的花娘們飲酒作樂慣了,既懂得妓女們灌酒的手腕,酒量又訓練得極佳,所以一喝下來,輕輕松松就把龍行天灌醉。
龍行天雖醉,但的本性依然不改,只是今晚他藉著酒意,多了幾分豪放跟溫柔,不似以往的熱情、邪肆跟冷漠,常常讓人捉模不定。
今晚的龍行天是魅人的,讓她幾乎不忍離開。
但是不離開行嗎?心不受控制的急跳。這是她逃走的唯一機會,龍行天一向恃才傲物,認為有他在,她絕對無法逃離開,所以晚上都會讓駐守的護衛回去休息,自己獨守著她。
正因為這樣,她才想了這條計策,如果放棄了,龍行天就會有戒心,下次想再逃走幾乎是不可能。
所以心一橫,子亭轉身離開,蹲撿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想不說一聲就走嗎?」
龍行天倏地從床上坐起,兩眼炯炯有神的瞪視著她,沒有一絲酒醉的模樣。
子亭一駭,轉過身。「你……你不是醉了嗎?為什麼那麼快就醒?」
「我是喝了酒,但還沒那麼容易醉,之所以裝醉,是想看看你想玩什麼把戲。」他緩緩的下了床,穿起衣物。
天真的女人,真是太小看他了,也不想想他龍行天是何許人也,區區幾瓶酒就想灌醉他,太異想天開了。
「龍行天,你真卑鄙!」子亭又羞又氣,身子一旋就想朝門外奔去。
計劃失敗了,張穎川跟季節風兩人很快就會潛入踞龍堡來救她,但是龍行天未醉,計謀未達成怎麼辦?
他們跟她反而會跌入龍行天的陷阱里。
「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她的身子被龍行天抓住,緊緊的困在懷里,任憑她捶打著他寬闊的胸膛也不放開。
「不放開,一放開你就會逃走,像小鳥從我的掌上飛走,我為什麼要放開!」這輩子他已經認定她了,即使他不能給她正式的名分,他也決定留她一輩子,永遠不放開。
「你真自私,你怎麼能希望我像一只籠中鳥,永遠被你禁錮?我需要自由、我需要呼吸!」她用盡全力的掙扎,這樣的貼近、這樣的肌膚相親,令她難堪而不自在。
他如此結實有力的臂膀讓她想起方才的溫存,一張雪白的嬌顏變得羞紅。
「你已經有了胭脂樓的姑娘,已經有了媃媃,不是嗎?為什麼還不放我走?就只是為了仇恨?」
她的反應讓他的眼楮一眯,眸底閃過一絲異彩。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你在嫉妒嗎?」有這可能嗎?
「不,我不會嫉妒,我也沒資格嫉妒任何女人,我只是你的俘虜,一個供你發泄的仇人之女而已!」她哽咽地道,用力的捶打他的胸。
「我不會放你走的,在目的還沒有達到之前,你哪里也不可以去!」龍行天用力的攬緊她,將她打橫抱起丟在床上,冷酷的說出令人心寒的話。「媃媃曾經是我的紅粉知己,不過我已經將她送給一個將軍了,現在就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更不可能放你走。」
這是解釋嗎?還是證明了他的冷漠無情?子亭無法置信的看著他。
什麼樣的男人會將自己喜歡的紅粉知己送人,除了他龍行天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