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類似于騰雲駕霧的感覺,讓彎彎都快吐了。
她怕高、怕暈、怕大怒神也怕雲霄飛車,這男人直接把她抓了到處飛是什麼意思?她有買六福村的門票嗎?她有說要去九族文化村嗎?
她死命掙扎,可是橫在腰間的那只銅牆鐵「臂」,箍得她動彈不得,她快要活活嚇死了,卻打死不尖叫,因為尖叫是示弱的表現,她是驕傲的玫容公主,絕對不在人家面前表現出柔弱的一面。
于是她憋著氣、繃著臉,在心里狠罵了他三百回。
突然間她嘴巴大張到極致,卻沒有發出尖叫聲,但這次和示不示弱無關,而是因為驚嚇過度,聲帶自動罷工。
他他他他他……他居然竄到一棵大樹上,那棵樹有多高?嗚嗚嗚,是喬木界的一零一啦!
她覺得膽子出現裂痕,膽汁開始出現往外冒的跡象,她緊抱住他的脖頸,頭不斷往他的胸懷里埋。沒有玻璃、沒有安全帶,什麼安全措施都沒有,只有風在耳邊呼呼吹過,只有瀕死的恐懼在腦袋里盤旋,她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年紀輕輕就死于心髒衰竭。
程曦驊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異狀,只覺得軟玉溫香在懷,讓他鋼硬的意志化為一灘柔水,他突然覺得抱著她的感覺好舒服、好滿足,也很好玩。
心又突突地亂跳,呼吸又亂七八糟,然後甜滋滋的感覺又從肚子往嘴巴冒出,確定它不是危機,他放開心胸享受這種混亂感。
很好、非常好,他喜歡喜歡一個女人的感覺。
過去他老覺得輕功是用來逃跑的,學這種武功有損英雄氣概,後來知道輕功也可以用來追擊敵人,才多上點心,沒想到輕功還可以讓男人這麼過瘺,于是他賣力表演,上飛、下竄、左滑、右溜,學習輕功十幾年,第一次他卯足全勁練習這門武藝,如果師父看見他這麼用心,一定深感安慰。
他站在樹上眺望遠方,開闊的天地、開闊的視野,而高處的空氣清新,深吸一口之後,通體舒暢,這里是最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
穆語笙昨晚叮嚀了好幾次,要他找個沒有人打擾的安靜地方,把自己的心思向彎彎說清楚,這樣她才會曉得他喜歡她。
他是找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可是懷中人兒的身子卻變得異常僵硬,他低頭一看,竟發現她的小臉慘白一片,他焦急的想,她是不是病了?由于太緊張,氣息紊亂,他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腳下,不小心踩空,身子瞬間垂直往下墜。
「啊!」卡住的聲帶復原,彎彎終于大叫出聲。這是自由落體啊,是對心髒最嚴苛的考驗!
該死!要命!程曦驊,老娘到底欠你多少,認識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業障!她在心底不斷吼罵怒叫,直到她恢復知覺,發現雙腳終于踩上實地,但是硬硬的腳變成軟軟的麻糈,完全無法站立。
偏偏這時候他突然手一松,她整個人頓時化成一灘爛泥,眼看著就要往地上撲去,跌個狗吃屎,幸好在最後一刻,銅牆鐵臂再度發揮作用,一把將她拉回懷里。
彎彎癱在他身上,不斷的深吸氣、再深吐氣,同樣動作連做了十幾次,也阻止不了胃袋翻涌,不過她的雙腳恢復力氣,腳有了知覺,她直覺想往他身上踹幾下,但是……來不及了,她用力一把推開他,飛奔到樹後頭,屈膝彎腰,開始大吐特吐。
見狀,程曦驊驚呆了,為什麼會這樣?她不喜歡他的輕功嗎?
他不會說對不起,只是默默走到她身邊,輕輕為她順著背。
直到胃里面的東西吐盡,彎彎才又能夠喘氣,這回她真的變成爛泥了,全身力氣被抽光,她靠在他身上,吸氣吐氣,像剛被釣上岸的半死魚。
程曦驊打橫抱起她,往另一棵大樹下走去,他揀了一塊有草的干淨之處,輕輕將她放下來。「你等!等。」說完這四個字,他人就不見了。
她也沒力氣回應他,只能揮揮手,意思就是你請自便,只要別再來整我。
背靠著樹干,暈眩的感覺慢慢退去,她張開眼楮,突然覺得一陣陣雞皮疙瘩冒上來,怎麼會這麼冷?
身子起了一陣「加冷筍」,她伸手往胸口探去,完蛋,大皇兄給的暖玉掉了,這些年她都是靠著暖玉撐過秋冬的,這下死定了,暖玉丟掉,挨罵是小事,這個秋冬要怎麼挨過去?
又要讓十盆火爐輪流燒烤?
程曦驊啊程曦驊,她前輩子到底欠了他多少,怎麼遇上一次她就衰一次,敢情他是她命中最最閃亮的災星?
她知道錯了,她不應該受武俠小說影響,不應該崇拜英雄,當年的年幼無知期已經過去了,她發誓、她保證,絕對會離他遠遠的。
就算穆語笙散播不實謠言,說程曦驊喜歡她,就算半夜會發春夢,夢見和他一起圈圈叉叉,就算會想他想到心痛,想到很哀愁,她一定也會和他保持安全距離,絕對!
當她還在發誓,賭咒要掐死萌發的愛苗時,一道怪異的聲音傳進耳里,她的神經線一緊,身子倏地僵硬,麥芽糖瞬間變成棒冰。
那是什麼?熊?老虎?獅子?花豹?魔神仔……她就快要變成野獸老爺們美味豐盛的午餐?她將遭到肢解,化成數不盡的尸塊?她將被魔神仔迷惑,跑去吃蚯蚓、蟑螂、泥巴加土塊?要是踫到姥姥……不要啦,她不要當聶小倩,她還沒有性經驗,吸男人精血的事她真的做不來……
胡思亂想一陣後,她又忍不住的開始咒罵——死程曦驊、臭程曦驊,老娘到底前輩子是搶你銀子房子、刨你祖墳,還是和你老婆手牽手去出櫃,為什麼這輩子怎麼樣都還不清?!
當危險越來越逼近,而恐懼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的身子也抖得越來越厲害之際,她再也顧不得自尊驕傲,扯開嗓子大喊,「程曦驊,救命啊!」
幾乎就在她聲音落下的同一時間,程曦驊驀地又出現了,他蹲跪在她身邊,心急的問道︰「怎麼了?」
彎彎沒有答他,直覺往他身後探去,他有任意門嗎?還是他會瞬間移位?為什麼她一叫,他就能夠立刻出現?
問號還停在胸口,草叢又晃動起來,她顫巍巍地指向他身後。
他狐疑的轉過身一看,隨即輕哂,原來……草叢後面的動靜加大,他倏地起身,追著動靜跑過去,然後咻咻咻,好像白蛇、青蛇草原追逐戰,然後……他又把她給丟下了。
彎彎滿臉苦楚,小臉依舊不見半絲血色,她豎起耳朵仔細聆听,同時暗自祈求千萬不要走了白蛇又來法海,她美得太像妖,要是被鎮在雷峰塔底下,這輩子實在太冤。
心髒跳得狂,她心里的OS一句接著一句沒停過,她沒學過野外求生,沒參加過童子軍,她是百分百的都市人,她需要宮女太監侍衛圍在身邊保護,她是金枝玉葉嬌嬌女……
呼……她終于松口氣、放下緊繃的雙肩,因為程曦驊回來了,而且他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肩膀扛著巨大野……野鹿?!
躲在草叢里嚇唬她的,是一只鹿,而且還是頭上沒長角、沒有威脅性的母鹿?這已經教人夠沮喪的了,沒想到他把鹿的尸體放到地上的同時,還輕飄飄地丟下這樣的話——
「想吃鹿肉可以告訴我,不必裝模作樣嚇唬人,我不會害怕,倒是可惜了那捧水,我專門帶回來給你喝的。」他跑老遠才找到水源,沒想到為了追鹿,一轉身就把竹筒的水給灑了。
彎彎終于明白什麼叫做氣死人不償命,他說她裝模作樣嚇唬他,拜托,她才是快被嚇死的那一個,好嗎?而且她什麼時候說要吃鹿肉了,他不曉得她奉行「沒長腳比一只腳的好,一只腳比兩只腳好,兩只腳又比四只腳好」的養生健康食材觀念嗎?
她氣死了,氣到再也顧不得形象,一舉彈跳起來,把想對他做的事全部做出來,她用腳踢他,用手捶他,用牙齒咬他,她氣到想把他生吞活剝。
嘴巴的用處很多,可以咬人也可以吼叫人,所以她對著他大喊,「誰告訴你我要吃鹿肉了?!誰告訴你我在裝模作樣了?!懊死,你真該死!你不知道女人怕高嗎?飛來飛去做什麼,炫耀啊,有輕功了不起,可以隨便欺負不會武功的良民嗎?!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丟在森林里,萬一有野獸想要吃我女敕女敕的肉怎麼辦?!萬一從哪里跑出來一群妖魔鬼怪要抓交替呢?!萬一……」
她越吼越委屈,越罵越傷心,為什麼和他在一起,她就倒霉到不行?突然,驕傲從她的靈魂剝離,她放聲大哭起來。
程曦驊一開始不曉得她在胡亂發什麼脾氣,但仍然任由她捶打、撕咬,反正她的力氣很小,牙齒也沒有什麼力,在他身上制造不出傷害,看著她泄恨的動作,他竟然覺得……很幸福?!
是幸福嗎?是幸福吧,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希望她一直打下去,拳頭牙齒都不要離開自己的。
可是直到看到她落下淚來,他才驚覺自己錯得有多離譜,而且這時的她也沒有力氣再打他了,她軟軟的拳頭根本敵不過他硬硬的胸口,她只剩下眼淚還有力氣往下流,她的額頭抵住他的胸膛,拿他當牆壁靠著。
就這樣?不打了?程曦驊輕嘆息,真可惜……
他伸手將她攬進懷里,大大的掌心撫著她的背,低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怕高,我娘很喜歡讓我爹抱著到處飛,師妹小時候也老吵著我和阿棠背她滿山亂繞,我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不知道你會不舒服。」
他是為了討她歡心,才抱著她搭高空飛翔器?
他的解釋讓她的哭聲漸歇,但真正震住她的是那聲對不起,大皇兄、二皇兄都說過,他這人沒什麼缺點,就是無法低頭,說不出歉意。
她在為前一個對不起感到震驚時,他又溜出第二個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害怕野獸,我從小就是在北疆森林里長大的,對我而言,人比野獸更可怕,野獸不會耍手段、使心計,有力氣的就打,跑得快的就躲,它們只是為了生存,才會和人類對陣。」
听到這里,彎彎的淚水終于止住,頂多偶爾用力吸一下要流進嘴里的鼻涕,也順便想起大皇兄曾經說過他十五歲以前都跟著師父在森林里,不擅長與人交際。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曾經讓你受傷,因為我討厭女人,尤其是那些名門閨秀,我覺得她們都是一群沒腦袋的蠢蛋,只會爭寵,我打心里瞧不起她們,我不知道你和她們不同,而那些謠言讓我心慌,我擔心皇上真的把我留在京城,那時的北疆很亂,我擔心沒有人可以制住北夷大軍。」
不知怎地,他像是打開了體內某個閘門,要把活到現在都沒說出口過的對不起一次說完似的。
不停蹦出來的對不起,把她心里的千千結打開,她望向他的臉,他的五官還是一樣剛硬,僵凝的表情還是像打了過量的肉毒桿菌,但眼神更深邃了,望著她時讓她情不自禁心跳加快、呼吸紊亂,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胸門沖出來。
不過她和他不一樣,她就算沒談過戀愛,也知道那種感覺是荷爾蒙作祟,不是隱含的危險,是喜歡對方,不是討厭。
「對不起,那一次把你摔在地上,我和男人相處慣了,沒想到你會受傷。那時候我抱住你,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突然飛快、呼吸紊亂,變得不像自己,我害怕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我認為那樣很危險,所以裝酷、裝生氣,裝出很討厭你。」
嗄?怎麼可能?!他摔她,竟是因為……不小心觸電?
彎彎頭暈了,這次不是因為雲霄飛車威力太大,而是因為……她怎麼會喜歡上這麼純潔、沒受過污染的純爺兒們?
他的手繼續在她背後拍撫著,即使她已經不哭了,他還是喜歡安慰她,喜歡她軟軟的身子在自己懷里。
「你說真的,不是誆騙我?」
「絕對沒有……等等,槐容讓我轉交一封信給你,他說你看完之後,就會明白。」程曦驊急忙從懷里掏出槐容的信。
彎彎接過信封,打開來,里面有兩封信,一封是程曦驊寫給大皇兄的,信很長,有十幾張信紙,他描述了自己的心情感受,以及兩個路過小兵給他的教誨與提議,再寫到了他的恍然大悟。
第;一封信是大皇兄寫的,寫著當年以為程曦驊不喜歡她,就把從侍衛嘴里套出來的話東拼西湊,掰了個故事給她听,只想讓她死心,大皇兄向她道歉,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她花很長的時間才把信讀完,這兩封信印證了穆語笙的話,所以他喜歡她是真的,只是他對男女之事過于遲鈍?
彎彎抬起眼,視線在他身上凝結,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兩人繞上那麼一大圈,居然只是因為他感覺她危險?
程曦驊望著她,艱澀的問道︰「你不說話,是因為……已經不喜歡我了?」
這是她第一次從向來自信篤定的他的口中和表情,听見又看見躊躇,若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一定會驕傲回答他是的,她不喜歡他,非要讓他吃足苦頭,替驕傲自尊找回場子,才肯放他一馬,可是如今她已經知曉他的感情,再加上他們已經錯過了兩年,她不應該再為了可笑的自尊白白浪費時間了。
「不是,我喜歡的,一直很喜歡,只是壓著、鎮著,不允許自己喜歡。」她說了很丟臉的實話,但不後悔。
他們早該離開你猜我、我猜你的愛情萌芽期。
她的回答讓他心頭的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他吁了一口長氣。
彎彎慢悠悠地又道︰「我覺得應該刁難你,才對得起自己,因為你讓我吃過太多虧,輕而易舉就原諒你的話,對我不公平,但是……」她聳聳肩苦笑。「但是你那麼笨,要是又會錯意,我們之間是不是又要再拖兩年?也許這回連拖都不必了,因為父皇會直接給我賜婚。我不想冒這個險,所以我說出真心話,雖然心氣難平。」
程曦驊點點頭。「你這樣很好,有什麼想法通通告訴我,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我不懂女人,從小到大相處過的女人除了娘只有語笙,至于其它的……我都覺得討厭,討厭到根本無法和她們面對面。
「我知道你委屈,我知道自己的蠢笨讓你很辛苦,不過不會了,以後我會待你非常非常好,我會把過去的錯通通彌補起來。我要是再有什麼不對、不好的地方,你也要像現在這樣,對我說清楚,千萬別轉身走掉,好嗎?」
「好。」她甜笑著允諾道。
「所以、不氣我了吧?」簡單一句話被他分成三段才說完,臉上不自覺浮起可疑的緋紅,要不是陽光太亮,他黝黑的臉龐會蓋過那絲羞澀。
他在害羞?堂堂的程大將軍、戰場上的無敵勇者,居然還會臉紅?!
這樣驚奇的發現讓彎彎再也忍不住開懷大笑。
她因為剛剛大哭過,兩眼依然腫脹,鼻頭也紅紅的,為了擦淚,兩頰被磨得一片通紅,可泡著水的眼楮,晶瑩燦亮,美得讓他移不開目光,看著這樣的她,他又想把她抱進懷里,再享受一遍危險感覺。
待笑意歇停,彎彎深吸一口氣,沖著他展開絕美微笑。「不生氣了。」
「那……你可以把玉佩還給凌之蔚了嗎?」
玉佩是要還的沒錯,不過她才不會這麼笨,現下就給他保證,男人沒有競爭對手,就會心情放松,以為女人是他的專屬物,不懂得要好好珍惜,她還想享受享受被追求的感覺。
人都是好了瘡疤、忘了痛,她忘記他不久前的追求方式才讓她吐得頭暈目眩、留不住膽汁,這會兒又想著要享受了,于是她挑挑眉,不答反問︰「哪里有水?我口渴了。」
喝了水,彎彎還想釣魚,可是沒有暖玉傍身,冷得太厲害,冷到她沒力氣玩樂,只好早早結束第一次約會。
回程時,程曦驊沒讓她坐飛機,只讓她搭捷運。
雖然還是施展輕功,不過是背著她,並且他的兩條腿沒離開過地面。
他走得很快,風呼呼的吹,害她冷得全身打寒顫,幸好他的身體很溫暖,抱緊他,就像抱著人形暖暖包。
小雪和齊柏容遠遠看見兩人,連忙迎上前,小雪馬上把公主扶了下來。
一離開他熱燙的身軀,彎彎頓感寒氣迫人,忍不住打個破壞形象的噴嚏。
小雪望著公主慘白的臉,急問︰「公主,你很冷嗎?」
听見小雪的問話,齊柏容本來想和程曦驊私下談談,探听一下兩人談得怎樣了,卻連忙轉身,握住妹妹的手,這一踫觸,才驚覺她的手冰得嚇人。「你怎麼搞的?」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忙問︰「大皇兄給你的暖玉呢?」
「弄丟了。」彎彎冷得牙齒打顫。
「什麼時候的事?」
她嘆了口氣,沒好氣的望著程曦驊。「剛剛。」
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麼女人要用家來形容男人,程曦驊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冤家?踫到他準沒好事,偏偏她那顆心吶,就是一股腦的想要親近他。
「怎麼回事?」程曦驊拽住齊柏容問。
「彎彎打出生就帶著寒毒,一到秋冬就冷得像進了冰窖,屋里隨時都要準備好幾個炭盆,大伙兒熱得汗水朝天,她才覺得舒服,後來是大皇兄尋了塊千年暖玉給她戴在身上,狀況才好些,否則每年秋冬,她都得窩進被子里,哪兒都去不成。」
所以是他帶她施展輕功時遺失的?程曦驊懊惱不已。
齊柏容沒空理會他的沮喪,急急忙忙吩咐道︰「小雪,快去升爐子,有沒有炭盆?沒有的話,讓人先到街上買幾個回來用。霜降、大雪,快去燒熱水,讓彎彎泡著,小寒,你去多找幾床被子過來……」
程曦驊快步向前,從小雪懷里接過彎彎,打橫把她抱進屋里,往床上一坐,他拿自己當棉被,將她全身裹起來,大掌往她後背按去,源源不斷的熱能往她身體輸送。
呼……彎彎滿足地舒口氣,舒坦極了。
她環住他的腰,靠得他更近,超舒服的,有他在身邊,哪里需要火爐炭盆或暖玉,張開眼楮,她沖著他甜蜜直笑。
「別擔心,沒事的,大皇兄還沒有給我暖玉之前,我不都這樣過來了,現在還不是冬天呢,這種天氣,小菜一碟。」
程曦驊繃著臉。「暖玉掉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也是在吐得亂七八糟之後才發現的。」
「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覺得冷了?」
「嗯。」
「怎麼不早說?」
早說,約會還能繼續嗎?那可是她和他的初體驗,沒有美美的盛裝出場已經很惋惜了,要是再草草結束,豈不是太對不住自己?
「別擔心,真的沒事。」說著,她又往他懷里縮去。地獄踫到天堂,全都融化了呀。
「你自己是大夫,怎麼沒想過要根治這個毛病?」
「哪沒有,什麼方法都試過,一年到頭,我把補藥當不用錢的開水猛喝,要不是我爹是皇上,我娘是皇後,我肯定可以喝垮一個家,只可惜無論什麼藥都只能鎮得住一時,每到秋冬,癥狀還是準時來報到。」
她的寒癥比月經還準時,半點不誤的。
算來算去,還是大皇兄的暖玉最好用,她還為此想要發明暖暖包呢,但材料尋求不易,只好學燧人氏老祖宗,鑽木取火求溫暖。
「真的沒有藥可以醫治?」
「我在一本古籍上看過,長在呼雪瑪雅山上的火焰草可以治,火焰草全株通紅,根是球狀,開著黑色的花,在開花時將整株火焰草拔起,泡入酒里,十八個月後開甕,連喝百日方能根治,可是……」
「可是什麼?」
「我懷疑世上根本沒有這種草,父皇曾經派不少武功高強的隱衛去找,都沒找到。」
呼雪瑪雅山?那是北夷與大齊的交界處,那座山上有嗎?
霜降進屋,發現公主窩在程曦驊懷里,嚇了一大跳,公主什麼時候和程將軍這麼親近了?那年不是、不是說……不過她很快的回過神,恭敬的道︰「公主,熱水燒好了,先去泡一會兒,好嗎?」
彎彎還沒回話,程曦驊倒是先一步動作了,他抱起她直接走往浴間。
他要親自服侍公主入浴?!不會吧……霜降傻傻地跟上,滿腦子全是問號。
彎彎睡醒了,這一覺她睡得舒服極了,她伸伸懶腰,扯開滿足的笑意。
昨晚程曦驊將她抱進浴間後,先是命令霜降服侍她洗浴,待她洗好後,他又適時出現將她抱回房間,並早就替她燃好一屋子銀霜炭,又有他這個英雄式暖暖包抱著她入睡,內力更像不要錢似的拚命往她身上灌,別說秋冬,就是夏天都沒有這麼暖和過,爽快啊!
她還記得他熱得猛冒汗,還是把她抱得緊緊的,老實說她其實受不了男人的汗臭味,但不知怎地,他的汗聞起來是香的,嘻,世間果然有逐臭之夫,而她,一不小心也加入這樣的行列。
小寒進屋,手里拿著一個小陶鍋,香氣從鍋里溢出來,讓人口水直流。
「公主,要不要喝點小寒熬的黑谷松子粥?」
很好,益氣養脾,小寒是藥膳高手,讓她當醫女太浪費,應該讓她開藥膳店,等回京之後她要記得和大皇兄商議這件事。
「好,程將軍呢?」
「昨兒個公主睡著後,將軍就離開了。」
小寒把粥擺在桌上,先到架子邊倒熱水,服侍公主梳洗。
「待會兒你去看看,如果將軍還沒吃,就送一些過去。」
「有,二皇子剛剛吩咐過了,可是將軍不在屋里。」
不在屋里?他出門找左棠嗎?告示已經貼出去,不曉得有沒有人回報?封城已經月余,如果左棠確定在成陽縣,應該可以找得到。
彎彎起身,洗過頭臉,梳了兩條清爽的辮子,她不喜歡在頭上插滿珠翠,也不愛在臉上涂得紅紅綠綠,樸素的模樣,讓她看起來就像個鄰家小泵娘。
小寒取來一件連夜縫制的大棉襖。
這時節沒人會這樣穿的,可是公主的暖玉弄丟了,實在沒別的法子,霜降、小雪、大雪還在趕制第二件呢。
她們算過了,醫館的病人越來越少,如果沒有新增的病人,也許再過不久,他們就可以回京,所以再縫個兩、三件替換,應該就夠。
彎彎入座,桌子底下擺了兩個炭盆子,小寒打開鍋子,舀起一碗熱騰騰的粥,彎彎吃了一門,哇……通體舒暢,她一口接一口,在她吃掉小半碗時,門從外面打開,程曦驊大步進屋。
她驚詫的看著滿身狼狽的他,他這是怎麼了,昨兒個夜里去打家劫舍嗎,要不怎麼身上滿是泥沙風塵,頭發散亂,還插著干草雜葉,衣服上破了幾道口子,兩只眼楮通紅……
不對,她說錯了,依他的武功等級,他劫完寶物肯定還能像楚留香那樣,一派干淨斯文,再留點淡淡余香,沒道理把自己搞成這樣,所以他究竟是干什麼去了?!
程曦驊緩步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後,突地咧開一抹笑容。
見狀,彎彎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笑起來超像顏面神經失調,她長眼楮沒見過這麼不適合笑的人,可惜沒有手機可以拍照,否則如果再有人說微笑是最好的化妝品,她就可以直接點開他的照片,用最直接的證據否決這樣的說法,不過為了不傷他的心,她馬上恢復鎮定,問道︰「你去哪里?」
他沒回答,從胸口取出一樣東西。
她定楮一看,是大皇兄給她的暖玉?!他整個晚上沒睡,就是為了幫她找回暖玉?她的身體還沒感覺到溫暖,心已經放進烤爐,烤出一陣暖烘烘的香氣。
他把暖玉掛她胸前,她傻地看著他,聰慧無比的她,這會兒已經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了。
程曦驊完成了任務,心情也放松了。「我餓了。」
她點點頭,還是做不出反應。
因為太感動、因為太溫暖、因為太太太……太幸福。
這個對男女情事仍然是一片空白的男人,因為她,畫出了第一抹瑰麗。
見她沒有反應,他坐到她身邊,直接拿走她手上的碗,仰頭,把剩下的半碗粥一口氣倒進嘴里,吃完了,他再添滿,轉頭問道︰「你要吃嗎?」
她點點頭,這是下意識反應,不代表想吃。
但他遞過一湯匙粥,她張開嘴巴,吃掉。
她的合作讓他很滿意,他又吃三口,再喂她一口,又吃三口、再喂一口,他的食量與食速,約莫是她的三倍。
很快地,一鍋粥見底了。
彎彎這才想起,這樣子,他們算不算接過吻了?
這里明明不流行快餐愛情的呀,可是,前天、他來,昨天、約會,今天、接吻,他們的愛情……好快餐啊!
有了暖玉,彎彎又可以到處亂跑了,無論公事、私事,只要有事她就做,而且還有程曦驊陪在身邊,她說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
唯一的缺憾是,尋找左棠的告示已經張貼出去了,至今仍舊沒有回音,彎彎看得出穆語笙心底難過,可她不能安慰她天底下男人何其多,沒有左棠還有右棠、上棠和下棠。
古代女子從一而終的忠貞感強烈,她還不想因為妖言惑眾被架在柴堆上成為人肉BBQ,何況語笙算是她和曦驊的半個媒人,她想報恩,因此她派出更多人手挨家挨戶的尋找左棠。
語笙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她自己也有了煩惱,最近又有十幾個病患離開醫館回家,眼看著她回京的時間逐漸逼近,到時候曦驊也要回北疆了吧,遠距離的戀愛,不好談啊。
「所以這場仗非打不可?」
「依據傳來的線報,是的,離開京城的時候,皇上已經命戶部準備糧草,估計沒錯的話,最快十一月北夷就會有動作。」
倘若一切順利,事情如計劃中進行,有達西布做為內應……兩個月吧,他把目標定在戰爭開打的兩個月內,讓北夷的國王換人當。
連年征戰,兩國百姓其實都累了,只要達西布當上國王,和平指日可待,到時貿易往來、文化交流,最大的受益者將會是百姓。
「那你現在不回北疆沒關系嗎?」
「該做的事都已經交代好了,我信任我的部下。」
程曦驊與達西布的密議,彎彎自他與大哥的書信往來中已經看個清楚明白,作戰什麼的她不懂,曉得的,也不過是從小說里面看來的奇思妙想,不過救治傷員這種事,她倒是有自信比他強得多,所以她在思考一件事。
見她半天不接話,他問︰「你在想什麼?」
她不答反問︰「你有沒有參觀過成陽的醫館?」
「有。」
這里的醫館有系統、有組織,進醫館的病患都身染疫病,所以依病情輕重程度住在不同的病房,由相同的大夫醫女做看護,省卻許多不必要的功夫。
「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用在戰場上。」
「可以嗎?告訴我你的想法。」
彎彎拿起紙筆,畫出許多可以隨時拆移的帳篷。「軍醫身邊都有幾個隨侍的小兵吧?」
「有,他們通常是軍醫的助手。」
「先讓他們訓練幾批人,第一批人的用處是檢查傷兵的傷口,他們必須隨身背著各種不同顏色的竹枝,以及具備簡單的止血功夫,當發現傷兵時,他們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檢查傷口,先做初步簡單的診治,然後在傷兵身邊插上不同顏色的竹枝,標示他們的受傷部位以及傷重程度。
「第二批挑選出來的人,必須有足夠的體力,而且健步如飛,兩人為一組,看見插在地上的竹枝之後,就必須抬著擔架,將傷員分門別類,送到後方的軍醫帳篷里,由軍醫為他們進行救治,當然,移動式的帳篷也得像醫館這樣,分成數組,醫頭的、醫手腳的、醫胸口或背部的,當病患送上來,立即開刀、診治,之後再送往後方的病房。」
程曦驊認真听著,又看著她在紙上畫出一個個帳篷、病房、擔架……驚艷不已,她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怎麼會知道醫療是打仗時的大問題。
往常戰爭開打,小兵們會盡快將傷者送到後方營帳,讓軍醫治療,至于有沒有漏網之魚,得在清理戰場時才會曉得。
小小的帳篷躺滿傷兵,申吟聲四起,有人形容那是人間煉獄。
而軍醫在傷兵中,見誰叫得厲害就醫誰,這個喊、那個叫,忙亂成一團,有的時候誰治過、誰沒治過都分不清楚。
用彎彎提議的這個方式,就不會發生這樣問題,而且把傷員分門別類,軍醫不需要全身翻看,花時間檢查士兵哪里受傷,縫合傷口的速度肯定可以加快許多。
「要控制每個傷員的醫治時間,帳篷里的每個人也需要各司其職。清洗傷口的、動刀的、縫合的、敷藥的都要有專門的人負責,因此四張床、四個軍醫,以及數名看護,都是必須的。
「這些人等我回京之後會想辦法幫你訓練,我這次帶出一百多個醫女,都可以幫上忙,不過動刀這活兒還是得讓大夫來做,這次的醫女是匆促成軍,她們的功夫還不到位,但看護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對預防感染也有基礎芭念。」
她一面說,一面在紙上寫下一堆字,麻沸散、酒、紗布、棉球、鑷子、縫合針、羊腸線、手術衣……有些東西他知道,有些則是完全沒听過。
「手術衣、棉球、酒、鑷子……這些東西要做什麼?」
「戰場上的傷兵在經過救治後,還是會發燒、傷口潰爛,嚴重的甚至還會死亡,對不對?」
「對,身子不夠強健的往往挺不過去。」
「原因是細菌感染,身子壯的、體力好的,比較有對抗細菌的條件。」
「細菌?那是什麼東西?」
「和瘟疫一樣,空氣當中有很多肉眼看不到的細菌,就是那些東西在作怪,才會發生瘟疫。」她畫一幅詳圖向他解釋,「比方這個人染病了,當他咳嗽、打噴嚏時,細菌就會借機噴出體外,倘若有人從旁邊走過,細菌便附著在那個健康的人身上,這個人就會染病。」
「所以你才會讓大家戴口罩?」
「對,回京後我會再募集大景的口罩、藥材和紗布棉花,送往戰場,十一月、十一月……」她喃喃自語,同時思緒快速運轉著,如果順利的話,九月初就可以返京,物資送到北疆最快也要半個月,所以她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必須做好所有準備,她得趁現在有空先把企劃寫好,免得回京後手忙腳亂。
如果可以,她真想親自坐鎮戰場指揮,效果肯定比在京城遙控來得好,不過連二哥都去不成的地方,父皇母後會讓她去才怪。
凝視著她專注的神情,程曦驊硬硬的兩道眉毛軟了,難怪母親常說他固執己見,並不是所有女人都把心思花在男人身上,不是所有女人從生下來就努力學習怎麼搶奪後院那一畝三分地。
沒錯,彎彎就不是那種女人,她有志向、有理想也有能力,只不過受限于女兒身,有志不能伸,如果他成為她依靠終生的男人,他願意讓她做所有想做的事,不讓她變成後院女子。
彎彎想事情想得認真,而程曦驊看她也看得認真,這個時候小雪進門,打斷了兩個人。
「公主,阿木回來了。」
「阿木?!快讓他進來。」彎彎的兩眼倏地發亮。
「阿木是誰?」程曦驊的聲音陡然低了兩度。
是吃醋嗎?彎彎挑了挑眉,哼哼,也讓他享受享受妒嫉的滋味,想當初她對語笙……終于啊,風水輪流轉,好日子如今轉到她手上了,可是她才開心的這麼想著,一對上他冷絕的目光,陡然間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不會吧,他亂吃醋,遭殃的還是她嗎?天底下哪有這麼衰的事啊?
眼見他的表情越發冷冽,她嚴重懷疑,下一刻,阿木會被霸凌。
算了,識時務者為俊杰,她決定開口解除危機。「阿木是我在這里診治的病患,沒有家人又斷了左臂,病好之後就跟在我身邊做事,前幾天他說成陽縣東邊的山上有何首烏,就出門幫我采藥去了。」
楊過的故事激起阿木的斗志,病好之後,又再次振作重新練武,她這才曉得阿木不是乞丐,根本是高手啊斑手。
她的運氣好到不行,有個英雄陪她長大、有個英雄熱愛她,連醫個病都會撞見楊過,說說,她怎麼不是穿越勝利組?
那日听她隨口提及何首烏不易尋得,阿木不過就是看一眼《草藥全集》,就說曾經在山里看見過,便自告奮勇去采集,不曉得是不是真的何首烏,她希望他沒有認錯。
門打開,一個男人走進來,手里提著一個大包袱,興沖沖的說道︰「公主,你看看,這個是你要的何首烏嗎?」說完,他用單手快速打開包袱。
彎彎馬上湊上前一看,果然就是……哇哩咧,這麼這麼這麼多,不懂的人還以為是芋頭?!
阿木的聲音讓程曦驊微微一愣,他側過身,望向阿木,兩人視線相對,突然間兩個男人都不動了,再下一瞬間,阿木猛地一扭身就要往外跑,未料程曦驊的動作比他更快,起身幾個跨步,一把扭住他的右臂。
「阿棠!」程曦驊驚愕大喊。
什麼?阿木就是左棠,穆語笙尋尋覓覓兩年的丈夫?彎彎難掩驚嚇,目光在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
左棠用力掙月兌想要掙月兌程曦驊的箝制,程曦驊怕弄傷他,不得已只好放手,但仍焦急的問道︰「你要去哪里?」
廢話,這還用問,當然是去躲起來啊,左棠的表情動作都那麼明顯了!彎彎用力翻了個大白眼,她真真覺得程曦驊除了戰場上是個人才之外,其余時候根本就是個天兵,她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出口道︰「你不要穆語笙,連兒子也不要了嗎?」
兒子?!左棠瞬間腳步一頓,緩緩地轉身面對程曦驊,低低地問道︰「我兒子?我有兒子了?!」
瞧,這種話才能把人留下來嘛,彎彎驕傲地朝程曦驊抬了抬下巴。他這種人只適合當下命令的大將軍,不適合當心靈導師。
彎彎又向前走兩步,指著左棠的鼻子道︰「當然是你兒子,不然你以為你師兄監守自盜嗎?」
此話一出,左棠和程曦驊銳利的視線立刻有志一同,咻的往她身上射去。
「公主型篩子」非常識相,乖巧又討好地堆起笑意,退後兩步,悶聲不吭氣。
程曦驊趁著左棠怔愣之際,一手緊扣住他的肩膀,寒聲問︰「為什麼不回家?」
「我變成這樣子,怎麼回去?」說完,他撥開掩住右半邊臉的頭發,抬頭迎視程曦驊,那張曾經英俊斯文的白皙臉龐多了兩道深深的刀疤,那里曾經皮肉翻卷,深可見骨,後來傷口痊愈,留下猙獰蜈蚣,難怪沒有人認出告示上的左棠。
「為什麼不能回去?你以為語笙會嫌棄你?」
「就是怕她不嫌棄,我才要躲得遠遠的,她是個死心眼,如果我在,她和師兄就不能在一起……」
這話彎彎可不樂意听了,難道他家師兄是生來幫他收拾爛攤子的嗎?于是她冒著變成更細的篩子的危機,再次開口,「原來你的身分是月下老人?失敬失敬,可你這條紅線會不會牽得太牽強了,亂點鴛鴦譜也得有點程度,你家師兄還沒沾過女人呢,你竟讓他接二手貨?
何況你怎麼知道語笙樂意將就一張千年寒冰臉,說不定她脾濕、體質寒,需要一顆小暖陽,寧可守著眼楮像你、眉毛像你、鼻子像你、嘴巴像你,連好動模樣都像你的小喃喃。」
「我的兒子叫喃喃?」
「對,因為我總是對著他喃喃自語,說著我們的初遇、我們的愛情,還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點點滴滴……」穆語笙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她看著左棠,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淌,瞬間,染濕了衣襟。
「語笙……」左棠轉身看著門邊的妻子,也哽咽了。
「沒有手,你就不要我了,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只剩下骨灰,我也還是要你?」她泣不成聲,飛奔至左棠面前。
彎彎和程曦驊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將屋子讓給久別重逢的夫妻倆,當他們來到院子後,他考慮了半晌,終于忍不住認真的問道︰「千年寒冰臉?你覺得我的臉很臭?」
「嗯……有的時候……有一點。」唉啊,秋後算帳了,剛才她話說得太順溜了,忘了被她批評的當事人就在現場。
「我知道了。」
彎彎心一突,實在模不清他究竟是什麼想法,只好問道︰「可以請問一下,你知道什麼?」
「以後我會多笑的。」說完,程曦驊背過身,大步離去,他要回去多照照銅鏡,好好練習微笑。
多笑?!彎彎整個人抖抖抖……千、萬、不、要……他笑起來會震撼天庭、驚動萬教,天下蒼生為之滅亡……
她連忙追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勸道︰「不要多笑,擺大臭臉就很好,真的,我其實比較喜歡千年寒冰臉。」
「為什麼?」他的眉頭皺成兩條肥蟲子,她剛剛才批評過這樣不好啊!
「因為、因為……」她想出來的理由,諂媚到自己都覺得汗顏,但是比較起以後他天天對她笑……她一咬唇,豁出去了!于是她撒嬌道︰「你擺臭臉都已經會讓女人得失心瘋了,要是再亂笑……我可不要後院多出一堆姊姊妹妹。」
不過幾句話,程曦驊的眼角彎了,嘴角也上揚了,卻還是刻意擺出一張臭臉,凝聲道︰「你說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