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找到一個紫微坐命、三方四正都與此命盤相符之女嫁給令郎,令郎就有救了,只是……」
「只是什麼?這樣命格的女人世間難尋?」
「是難尋,但對我而言找出此人卻不是難事,重點不是這個……」白須巫師面帶愁容,不住地撫著白須。
「那是什麼?師父但說無妨。」
巫師輕嘆一聲。「重點是那女人必須是真心愛著他,心甘情願為他在二月的寒冬,梅花盛開的日子里,在當年那女人自縊的千年梅樹下念上一萬次咒語,跪上七日,每日七個小時,一心一意,每分每秒都為他可以活下來而祈求,這才能把令郎的魂魄從那下詛咒的女子手中再搶回來啊。」
齊藤瀧一面容一窒。「這該如何是好?淺羽都昏迷不醒了,如何讓那女子真心愛著他,還一心一意虔誡地為他可以活下來而祈求?」
若是只要把人娶進門倒好辦,不管是用威脅還是用利誘,他都可以替兒子做到,可要對方的真心真意?這世上哪個女人會對一個昏迷中的男人掏出真心來愛?
又不是之前就認識!包不是本來的情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巫師抱歉地雙手合十,無奈地道︰「這是真心咒啊,齊藤先生。若不能得到這女子的真心,讓她願意為他在那千年梅樹下跪上七日,令郎的命……難救啊。說到底,這事若能早個幾年,或早上幾個月,在令郎還未昏迷之前,你若能事先找上我,都是有可為的,畢竟令郎相貌堂堂,要取得美人芳心並不難啊,難就難在他現在已經昏迷不醒……」
這是在怪他並沒有把那詛咒放在心上所以才鑄下錯誤,不得不在失去老婆之後又得再失去一個兒子嘍?
齊藤瀧一深深一嘆,瞬間像是老了十歲。「是命吧。因緣果報,終是逃不過這場劫難。」
一直在一旁靜靜听著的齊藤英樹,突然在這一片沉痛肅穆中開了口——
「或許有法可行。」
齊藤瀧一和巫師同時抬眸看向他。
他淡淡地扯唇。「我和淺羽長得一模一樣不是嗎?」
聞言,齊藤瀧一是一臉的迷惑,巫師則是怔愣半晌後恍然,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你是想代替你弟弟淺羽去追那個女人?」
齊藤英樹輕輕地點點頭。「如果她愛上了我,在她看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淺羽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時,便會把淺羽當成是我,如果她夠愛我,她會願意嫁給淺羽的,而且會真心為他祈求。」
齊藤瀧一微微皺眉,望向巫師。「這……是否可行呢?兩人畢竟不是同個人,這詛咒能解?」
巫師撫撫下巴的白須,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是可行。只要那女人願意嫁給淺羽、為他真心祈福就行,畢竟在她眼底,躺在那里的淺羽就是她以為自己深愛著的男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齊藤瀧一忍不住急問。萬萬沒想到這事竟然還可出現一絲曙光,他絕不能容忍任何的失誤。
巫師撫著白須,轉而望向齊藤英樹,見他一雙劍眉黑如墨,英氣俊美,這男子才二十一歲,便散發出那王者般天生沉穩果斷的威儀,絕非凡夫俗子,卻是一生孤寂之命,除非……
神色一凜,巫師撫須的動作一頓,望著他的眼神竟有片刻猶疑不決。
「師父,您但說無妨。」齊藤英樹直視著巫師,神情堅定而果敢。
這模樣,怕是前有險山惡水也無法阻止他。
「你當真不會後悔嗎?雖然你是為了救令弟才這麼做,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也動了真心卻不得所愛,還得將對方拱手讓人——」
「師父,我並非如此輕易動情之人。」英樹淡漠地打斷他,輕輕挑了挑眉。
「再說,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了,不是嗎?如果這是唯一可以解救弟弟的方法,我就不得不這麼做!」
「是啊,師父,現在把淺羽喚醒才是首要,若他醒不過來……」齊藤瀧一難過地哽咽,這短短一個月,他的身心可是受到了莫大的摧殘呵。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比救醒兒子更重要的了。
就算要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啊。
為了救淺羽,一切可行的方法他都得試。
巫師問那輕嘆一聲,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那個適合的女人找出來,能不能成就得靠機緣了。」
房內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一直到齊藤淺羽把這個故事听完再努力消化為止……如果他真的消化得下去的話。
「所以,哥哥代替我去追求舞冬末,讓她愛上了他,卻在他回日本後假裝出了一場意外事故昏迷不醒,然後你和那巫師再去台灣把人家騙過來嫁給我?還讓她在梅花樹下為我跪了七天?只因為她從頭到尾都以為她愛的是我,齊藤淺羽——這個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經昏迷不醒,她根本連見都沒見過一面的男人?」
齊藤瀧一輕輕地點頭。「石嫂說她病倒了,你哥正在照顧她。說到底,是我們齊藤家對不住她,她對我們齊藤家恩重如山,對你來說她更是你的救命恩人,說什麼你都不能辜負了人家,知道嗎?」
「爸,可是她愛的人是哥,又不是我——」
「住口!這事以後萬不可再提!記住,從頭到尾,她愛的人就是你齊藤淺羽,此事除了巫師跟高橋步,你知我知你大哥知,其他人都不知情!半年多前你昏迷時就住在醫院里,家里的下人們都以為你去國外當交換學生,而你大哥休學出國游學了,如今也是因為你出了事才回來,沒有人會懷疑任何事,可听清楚了?」
「可是我現在沒事了——」
「所以把人家利用完了就丟在一邊?你還是不是我齊藤家的子孫?這般忘恩負義!」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愛的人明明是哥——」
「可她嫁的人是你,齊藤淺羽。在千年梅樹下跪了七天,為的也是救你齊藤淺羽的命,數十雙眼楮都看著呢。連天都可以作證!她是你的妻,一輩子都是你齊藤淺羽的妻!」
齊藤淺羽瞪著父親,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是啊,父親說的都沒錯,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對齊藤家恩重如山,他不該忘恩負義,這每一句他都懂,也都明白,可是……
「如果大哥愛上她了呢?」
齊藤瀧一一愕,看著小兒子默不作聲。
他不是沒有想過可能產生這種問題,可他卻一直選擇漠視,身為父親,很多時候難免要顧此失彼才能成事啊。
「我不愛她,你不必擔心這種問題。」房門口,齊藤英樹正一臉冷漠地站在那里。「還有,跟她在一起的我並不是平日的我,她應該認不出我是誰。關于過去那半年的記憶,你就說你失憶了,想不起來那段時間的事,這樣就行了。
「另外,隔牆有耳,以後對任何人都不要再說起此事,她是你淺羽的妻,我是她大哥。記住,要對她好,不要讓我覺得對不起她,這就是你對我和對她最好的報答了,懂嗎?」
「大哥……」
「她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
可他不愛她啊……齊藤淺羽很是無言。
或許,他繼續昏迷不醒下去還比現在要來得好些?
「就是她?」
「是她,你的妻子舞冬末。」
名字倒好听!
因為身子還很虛弱,齊藤淺羽坐在輪椅上環住胸,在床邊細細打量著這個听說才十八歲的女孩。
睫毛不算長,鼻子不算挺,嘴兒不大不小,皮膚倒是白女敕女敕的,看不見眼楮,但整體組合看起來還算可以入眼,至少不丑,每天看著也不會厭煩,再想到她為了自己在寒冬里跪了七天四十九個小時,不屈不撓,百分之百是個多情良善的。
「我現在還不想要有妻子,哥。」
齊藤英樹淡挑起眉,冷道︰「若非不得已,我想舞冬末也不想這麼快當人家的妻子。比起你,她更委屈,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齊藤淺羽低喃著。「可我對她沒感情,這樣相守一輩子有什麼好的?」
「感情可以培養,何況她是個很可愛很開朗的女孩,你會喜歡她的。」
「香子會殺了我的。」淺羽又小小聲嘀咕了句。
齊藤英樹冷眸一掃。「你說什麼?」
「沒什麼。」大家都不知道他和香子其實互相喜歡著,在哥和爸眼中,香子就只是個妹妹和女兒。「香子呢?她也不知道我昏迷的事嗎?」
「她不知情。事情也巧,你剛昏迷那一陣子,她剛好和朋友出去玩不在日本,因為醫院一直檢查不出原因,便有人說你可能是中了邪,爸爸一個驚醒,才跟我提及詛咒一事,並開始找尋有能力的巫人,對香子也選擇瞞下。她回來後問起,我們就對她說你臨時決定到台灣當交換學生,一直到過年時,因為要辦一些儀式需要把你接回家,爸才把她送去美國度假,所以她一直以為你到台灣當交換學生才會不在家。」
真的慘了……
那不就等于他半年多都沒跟她聯絡?整個人像消失在地球上?
她一定會殺了他……
其實事還真巧,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兩人莫名其妙為了一個對他很好的學妹吵了一架,她一氣之下才會飛去國外玩。香子的性子是高傲無比的,如果他沒先認錯示好,她也不會主動找他。
就這樣陰錯陽差,倒像是他故意不理她似的……
齊藤淺羽在心里嘆三聲。「我累了,哥,我先去睡了。」說著,又回頭看了自己的老婆一眼。「她醒了記得叫我。」
「嗯。」齊藤英樹溫柔地看著弟弟。「你最近要多吃點,瘦了好多。」
「放心,我可是大胃王呢。」齊藤淺羽推著輪椅慢慢移了出去,還回頭跟哥哥眨眨眼,揮手走人。
齊藤英樹則在床邊的位置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女孩。
這兩天,他就是這樣守著她的,在無人來打擾的時候。
屋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在這之前,舞冬末的耳邊好像听見很多人的聲音,可每個聲音都听不真切。
像是在夢里,又像是真的,她有點混亂了,想睜眼看看卻怎麼也睜不開眼,連她的四肢都像是被固定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眼很沉,頭很沉,身子也沉,不只沉,還很熱,讓她一直想要月兌衣服,想喝水……
「水……給我水……」她不由自主地嚷著。
一只手臂抬起她,溫溫的水在下一秒滑過她的嘴角,她急著想吸取包多,卻嗆了起來。
「慢點喝,舞冬末。」齊藤英樹溫柔地拍著她。
柔柔的嗓音,是淺羽的。
是啊,淺羽醒了,他醒了,她好想看他……
試著睜眼,可眼好沉好沉,讓她覺得好無力,依稀彷佛,他的俊顏出現在眼前,卻有些模糊。
「淺羽……」她喚他,伸手想模模他的臉。
齊藤英樹主動把臉湊上去,抓住她的手撫上自己。「是我。你給我快點好起來,听見沒有?我不喜歡你生病,舞冬末。」
他不喜歡的事,她當然不會做。
她想了他這麼久,為他跪了四十九個小時,替他念了一萬次的咒語,說什麼,她也要健健康康地跟他在一起,這才劃得來。
「好,不生病。」她殃殃地應著,眼皮又再次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