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看著齊初彤出神,齊凝語關心的輕喚了聲。「妳怎麼了?」
齊初彤回過了神,平穩的道︰「沒事。只是看這良辰美景,心想侯府的百花宴該是如何熱鬧。」
齊凝語心中狐疑,但表面不動聲色,從齊初彤的口氣听出了些訊息。畢竟雖然一樣是齊府小姐,但嫡庶終是有分,她娘不過是二姨娘,當年還是因為嫡母生了場大病,以為自己會挨不過去,所以才做主讓自己的陪嫁丫鬟成了側室,父親不想讓重病的嫡母憂煩,所以勉為其難同意。但是自始至終,自己的生母並不得父親的寵愛,也沒人料到嫡母最後會痊愈,反而是她的娘在生下她之後,就一命嗚呼。
這些年來,雖然嫡母待她不薄,但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畢竟不是她所出,身分地位根本無法跟齊初彤比較,就算齊初彤是個胸無點墨的草包,她依然是齊府的嫡小姐,眾人不敢得罪的珍寶。就連個百花宴,比齊初彤貌美、優秀的她只因為是庶出,所以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因為齊初彤不願出席,父親為了不失禮于侯府,才勉為其難的讓她代替前去。
這是她難得的機會,可以跟皇親貴冑打交道,她可以證明自己的出身雖不如齊初彤高貴,但沒有一點不如她,但現在若齊初彤改變初衷,她就別想出府了。
「可是姊姊的身子不好,還是待在府里的好。」
「我病了好些時候,在這府里著實悶壞了,就是想出府走走。」齊初彤故意盯著齊凝語看,「我想去,不行嗎?」
齊凝語很快的定下了心神,在這個尊卑明顯的處境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分寸拿捏,「怎麼不行?只要姊姊心情好,身子快些好起來,姊姊要做什麼,妹妹都贊成。」
「我可真幸運能有妳這樣一個懂事的好妹妹。」齊初彤語帶一絲嘲諷,「算算也沒幾日,若我打算前去,可得去跟娘親說說,讓她替我挑些首飾、衣服,妳也知道,這百花宴上達官顯耀都來了,可不能失了齊府的面子。妳自個兒在這里慢慢賞花吧。」
「姊姊慢走。」齊凝語有禮的道別。
一個轉身,齊初彤臉上的笑容徹底隱去。縱使再活一次,她還是想不通,不過就是個侯爺和侯爺夫人的位置罷了,齊凝語怎麼會失心瘋的跟謝慶瑜、馬氏同聲一氣,被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權勢蒙住了自己的眼。
幾條命因為他們的野心算計而逝去,夜深人靜之際,難道都不會有一絲的良心不安
對于重病的「大伯」,齊初彤實在不熟悉,畢竟他身子不好,就連拜堂還是喜娘抱了只雞出來代替,因為他體弱的連下床都不成,嫁進平陽侯府的日子里,她只遠遠的見過他幾次,從沒說過半句話。
她曾經同情他,畢竟他原有大好的前途,卻因為誤傷皇子,當庭被杖責之後,就此落下病謗。最後雖然查明是誤會一場,皇上也心懷有愧,除了親自賠罪還給了封賞,但他卻因此郁郁寡歡,臥病不起。
她停下了腳步,出神的看著天空一片晴朗。
她不知道親自出席百花宴是否能讓事情有所改變,但至少肯定能阻止齊凝語,真希望能就此斷了她與侯府的緣分。
只要不讓齊凝語有機會嫁進侯府,或許將來的事都不會發生,只是就算今日齊凝語沒嫁進侯府,侯府還是有人等著算計侯爺。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與平陽侯同日成親,平陽侯娶妻是為了沖喜,而她則嫁給了謝慶瑜—再重來一次,她不會再盲目的听從父母之命,嫁給心機深沉的二公子,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謝元惲娶個蛇蠍女進門,最後死于非命。
想起在侯府的地牢里,她悲怒交加飲下毒藥那一刻,她耳里傳來他喪禮的誦經聲,他的死與她有著牽連,縱使無心,間接害死他卻是事實,她總覺得自己對他有責任。
他與她的一生有著微妙難解的牽扯,若他有難,她不打算置身事外。
心善之人,人欺天不欺—她就不信這世上沒天理可言。老天爺讓她再活一次,重新來過,一定就是要她扭轉局面。
謝元惲……她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她欠他一條命,就當是補償他,她一定得幫他。
只是要怎麼幫呢?她搔了搔頭,生性單純的人,真不要指望會在短時間腦子變得靈光,重生前,縱使吃了天大的虧也賠上了一條命,但她還是沒辦法想出一個好法子幫助平陽侯度過危機……
總之就先不讓齊凝語去百花宴,然後在百花宴上,想辦法阻止羅知湘被安排嫁給謝元惲,至于以後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百花宴里引人注目的不是滿園子的花團錦簇,而是各家的名門小姐,以前這盛大的排場總令齊初彤不自在,但今天不同,她可是有備而來。
她早早就去求哥哥替她寫幾首應景的詩詞,死背活背也硬背進腦子里,此刻就像個大家閨秀似的,進退有度的與人交談。
就在她跟宰相千金談得正開心時,突然被人從身後推了一下,一旁的小杏連忙扶住了她。
「失禮了。」
「無妨—」齊初彤一個轉身,聲音因為認出眼前這張俏麗的臉蛋而隱去。
方念容——當今聖上與寧貴妃的掌上明珠,寧貴妃是平陽侯的姨母,與已故的平陽侯生母是同胞姊妹,據說寧貴妃長得美,但謝元惲的母親更美,可惜天妒紅顏,在生下謝元惲之後沒多久就芳華早逝。最後還是寧貴妃不舍年幼的謝元惲無人照顧,特地指了馬氏給謝元惲的父親為繼妻,最後生了謝慶瑜,但沒幾年,謝元惲的父親也因病撒手人寰,謝元惲年紀輕輕就襲了爵位,但府里掌權的還是馬氏。
方念容是公主也是侯府的表小姐,所以總是自在的出入平陽侯府,因為貌美又出身皇族,深受京城里的眾多公子愛慕,就連侯府二公子謝慶瑜也心儀。
重生之前,自己許配給謝慶瑜,被齊凝語幾句話挑撥,以為公主一心在謝慶瑜的跟前爭寵,所以就處處針對公主,惹得公主好幾次都想要叫宮嬤嬤教訓她,鬧出了不少事,但仔細一想,公主雖氣惱,但卻從沒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她給足了侯府面子,但自己卻從沒上心感激,想到過去,齊初彤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對公主也算是心中有愧。
方念容看著齊初彤出神的瞧著自己,不由得輕模了下自己的臉,「怎麼?本宮臉上有什麼嗎?」
齊初彤淺淺一笑,輕搖了下頭。
看著齊初彤恬靜的笑,方念容忍不住多問了句,「哪家姑娘?」
「齊家。」
「齊家?」方念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就是那個出了對狀元父子的齊家嗎?」
齊初彤一笑,反正她的代號就是有對狀元父子家的人,她點了下頭,「回公主,是。」
方念容靜靜的打量著齊初彤,方才故意撞她一下,想要借機談話,這個被老夫人屬意要嫁給表哥的女人,看來倒是溫柔大度,不過那恬靜的樣子實在令人倒胃口,悶葫蘆一個。不過也難怪,有個太傅父親,刺史兄長,也不用指望她能多討人喜歡。
齊初彤原打算跟方念容多說幾句話,但是眼角瞄到了今日的目標——羅知湘。
看她出現,她的心情一陣激動,連忙說道︰「公主,失陪一下。」
她看著一旁恭敬的相府千金,她講的都是她不感興趣的八卦流言,正好可以趁機走人,「葉小姐,跟公主好好聊聊。」
一急,她什麼禮數全拋了,顧不得其它,撩起裙擺,急急的走了。
方念容有些驚訝的看著齊初彤離去。來這里的官家小姐哪一個不渴望跟她套交情,怎麼跟她說沒幾句話,這齊家小姐就走了,而且還……她看著她撩高裙擺,露出的小腿肚,不禁瞪大了眼。
不是有對狀元父兄嗎?怎麼是這副德性?
「有意思。」方念容帶著婢女,沒來由的感到雀躍,耐不住好奇也從後頭跟了上去。
齊初彤腦子向來單純,也使不出什麼了不得的計謀,只是打算在百花宴上找機會跟羅知湘聊個幾句,看有沒有辦法讓她自己打消嫁進侯府的念頭,卻沒料到看見羅知湘支開了自己的丫鬟,獨自一人往府里後方一處僻靜的小庭園走,她帶著小杏接近,一個轉彎就看到了馬氏與羅知湘在交談。
她一驚,連忙拉著小杏躲進了一座假山後頭,但卻看到跟在身後的方念容。
「公——」
方念容立刻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探了探頭,從小在平陽侯府里玩耍,這里她熟得就跟自己家似的。
遠遠看過去,馬氏跟羅知湘看來好像有什麼爭執,馬氏向來會做人,怎麼會跟一個跟自己沒什麼太大牽扯的官家小姐起沖突?方念容的手一揮,要婢女和下人在原地待著,就拉著齊初彤往假山的後頭去。
齊初彤一臉不解的跟著,這才知道原來假山後頭別有洞天,兩座假山的中間有個細縫,細得只允許一個縴細的人過去,多長些肉還可能卡在里頭進退不得。
方念容靈巧的一扭,就閃了過去,齊初彤也不遲疑,立刻跟了上去,偷偷模模的跟在公主身後走了幾步。
突然方念容停住腳,用眼神示意,手指頭指了指上方。
齊初彤抬頭望去,意思是要爬上假山嗎?看了下這高度,她的頭皮有些發麻,但一想到謝元惲,為了他,她豁出去了,牙一咬,用力的點頭。
方念容眼底閃過一絲贊賞,開始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齊初彤看公主熟門熟路的樣子,可見爬這座假山不是一、兩次了,這個出身皇家的公主實在令人驚奇,不過她都能做得到,沒道理她會不行。
齊初彤心一橫,沒多久就跟著公主兩個人偷偷模模的爬上山頭,居高臨下的听著下方馬氏與羅知湘的交談。
「老實告訴你,這場百花宴,是老夫人為了要給侯爺挑房繼妻辦的,侯爺身子弱,老夫人舍不得他辛苦,所以不打算讓他出來,我知道她心里是打算給他訂下齊府的嫡小姐,但是她作夢,齊府的嫡小姐有對前途大好的狀元父兄,要配也是配給我兒子才是。」
齊初彤聞言,雙眼因震驚而微睜。原來她才是被屬意配給謝元惲的人,這個馬氏打一開始就算計她。什麼狀元父子,以前提起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她還覺得驢傲,現在只覺得生氣,她父兄是了不起,但眾人為何只見他們,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方念容則皺起了眉頭。這馬氏還真是大膽,竟然背地里對外祖母使拐子、用計謀。
「總之等會兒我會叫人想個法子讓侯爺離開房里到太明池去,到時你只要照著我的交代做就是了。」
「可是夫人,」羅知湘的口氣听出滿是不願,「我不諳水性。」
「放心吧!」馬氏的口氣有著不耐,就怕兩人被發現,「侯爺雖也不諳水性,但他若見府里的貴客失足墜湖,為了侯府聲譽也不會見死不救。他向來就好面子,加上之前在朝堂上被杖責過後,他更不可能眼睜睜看外人在平陽侯府里出事,讓外人有機會說嘴。他身邊的能人不少,你不會有事,只是要記得,被救起時,就算沒昏,你也得給我裝成昏迷不醒。我自然有法子讓侯爺與你有肌膚之親,到時侯爺就只能娶你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