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的海岸線美到讓人舍不得眨眼,所以當年駱靖天沒有選擇開車帶她到台東,畢竟還有比一起在火車上依偎四、五個鐘頭更美好的事情嗎?
到了台東車站,她搭上計程車抵達都蘭,到了駱靖天曾經帶她住餅的民宿「天藍」。
擁有藍天白雲的「天藍」擴建了、規模變大了,由于今天不是假日,她沒訂房也有得住,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服務生笑嘻嘻地替她登記住房後,便領著她入住一間附設陽台的房間。
晚上,她看著滿天星斗告訴自己。
「你該放下了,駱靖天事後做了那些彌補,代表他是知錯的。」
但他為什麼沒親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說他那時愛慘了她,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背叛他的妻子呢?那比什麼事後彌補都重要啊。
「他是怕我听到那些話,又回去糾纏他吧。」她苦笑了一下。「是啊,你的確會纏住他,因為你那時候頭腦不清楚,只覺得他不愛你,你就會面臨世界末日。
「但是你為什麼還在這邊痛苦?明明混帳的人是他,是他有了婚姻,還故意用未婚身分來接近你、和你談戀愛,所以不道德的人是他。」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她抓起枕頭用力地往床上猛摔。
「因為你不甘心,不想放開他的手,因為你不要一個人過生活!」
她每說一句,就用枕頭猛擊床鋪一下,說到後來,她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片彩繪的白雲。
她果然愛慘了駱靖天,如果那時候駱靖天還要她,她覺得自己就算會被道德感譴責,也會成為第三者。
承認自己的缺點……很痛苦。
可每承認自己的一項缺點,她也就更加清楚明白自己一些。
她也承認她雖然努力過了,但就是不夠愛趙季慶,所以等她回去,她就要跟他提分手。
她閉上眼,拉過棉被蓋住自己。
這一晚就讓她鴕鳥個徹底,因為明天下午離開台東後,她就要回到現實里,面對趙季慶、面對她要重新開始的人生。
夏喜言確實什麼也沒想,她甚至躺沒多久就睡著了,偏偏睡著之後,夢里的情景完全由不得她控制。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喔!」二十二歲的她從走進「天藍」的那一刻,腳步就沒平穩踏在地面上過.
她一路跳過「天藍」的白色木屋建築,跳過綠油油的草地、跳過發呆亭、跳上民宿的木頭台階,再跳進有陽台連接草地的住房。
「好美!」她才剛跳進客廳,立刻就沖向葫蘆形狀的藤椅,她坐在上面,笑到眼楮都眯了起來。
「哪里美?」他提著行李進房,笑著站到她面前。
「到處都美,天空好藍,白雲好白,房間好美!」
「你的形容詞好貧乏。」
「後悔了吧,誰教你眼光差選了我?不過,看在你帶我來台東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計較眼光差的問題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
她抬頭看他,只覺得他這陣子特別愛看她。不過,也因為男友愛自己才會有這種表現,她怎麼可能會介意呢?
「房間好大。」她環視這個擁有兩個房間及一個小客廳的地方,再看向窗外說道︰「其實……你不用訂這麼大的房間。」
「當然要訂這麼大的,否則你半夜對我圖謀不軌,我要往哪里逃?」
「不要臉,誰要對你圖謀不軌!」她抽回手,臉卻轟地辣紅了起來,因為她原本真的是想趁著今晚獻身給他。
可經他現在這麼一說,卻顯得她很像**狂。
「被我說中心事,生氣了?」他笑晚她一眼。
「才沒有!」她跳起身,朝他扮鬼臉後轉身就要走開。
才走一步,手腕就被他拉住。
下一秒,她就已經落到他的懷里。
「喂,是誰要對誰圖謀不軌啊?」她用手肘頂他,看著他的臉朝她俯近。他但笑不語,用唇封住她的,吻得她抓住了他的衣服,身子不停地輕顫。
他抬頭,凝視了她好一會兒後,撫著她的臉龐說道︰「我有東西要送你。」他打開行李箱,拿出一個扁平的大紙盒。
「衣服?」她笑著推他一下。
「收槿收得這麼有經驗?」
她笑著說︰「叫你平常多看連續劇就不看,現在一出手就被識破禮物是什麼,尷尬了吧?」
「打開吧。」他將紙盒放到她手邊。
她打開盒子,里頭是一件雪白無袖長洋裝。「媽啊!這是給仙女穿的吧?」
「你可以稱它為清新。」
「原來在你心里,我是走清新路線。」她竊笑道。
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眼神專注到讓她心跳加速。
天底下有哪個女友跟她一樣,被男朋友凝視還會想找地洞鑽的?
「就是因為你缺乏清新,所以才送你這件洋裝。」
她立刻怒瞪他。
「惱羞成怒?」他挑眉對她一笑。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我是想建議你直接換一個清新的女朋友。」
「我只要你。」他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下,然後揉揉她的頭發說道︰「去換衣服,幫你拍照。」
「干麼還要拍照?」她睜大眼,推他一下。「好做作。」
「應該是潛意識里還是愛清新,所以想留下你二十二歲青春美麗的模樣,好讓你能跟後代子孫說你年輕時有多清新。」
「可惡。」她抓起他的手臂,低頭就咬。
他摟過她的腰,讓她站在他的雙腿之間。
「乖,去換衣服,我的小仙女。」他嗄聲說道。
「嗯。」她低頭看著他,不自覺地撫著他的臉龐——為什麼他看起來有點悲傷?
「是在鼓勵我幫你換?」他挑眉一笑。
「才沒有!」
她一溜煙抓起白色洋裝進了房間。
當她換好洋裝走出房門,她永遠不會忘記他當時的表情。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原本對于穿洋裝還有些害羞、不自在的她,在看到他的表情後,忍不住低頭微笑著,然後放下了交握在胸前的雙臂,跳著走到他面前說道︰「你已經被我催眠了,快把存折交出來。」
他一語不發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笑容在看到他亮得可疑的眼神後漸漸斂去。她撫著他的臉龐,不確定地問道︰「我美到讓你想哭喔?」
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她。
「你怎麼……」
「走吧,我們去拍照!」
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他拉著她的手,沖到藍天白雲下的大草皮拍了好多張照片。
她甚至騎上腳踏車,滿場飛舞著。
拍到最後,她感覺有些涼意,便抓過他的皮外套披在肩上,再回頭對他微笑著。他按下快門後,看著相機上的拍照螢幕,告訴她這張照片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照片。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的歡聚場景,因為他們下回再踫面時,就是她發現他和他妻子在一起的那次了……
一早,夏喜言頭昏腦脹地醒來。
昨晚沒停過的夢境,讓她覺得自己像看了一夜的電影。
她簡單梳洗完畢後,決定先去喝杯咖啡提神。
走到房外鋪著木頭棧板的陽台上,她看著外頭湛藍的天空,逐漸神清氣爽。
沒想到承認自己對感情沒想象中那麼放得開,心里反而舒服了點,因為不用再硬撐出情傷早已療愈的假象,也不用再裝作自己其實很瀟灑。
她想,她會漸漸接受這樣的自己,也希望之後再夢到關于以前初戀的夢境時,她可以神色自然地起床。
步下陽台階梯,她沿著草皮邊緣走向主宅準備去用餐,遠遠就看見一位長發披肩的女子從主宅里走出。
「早安,要用餐嗎?這邊請喔。」長發女子微笑說道。
夏喜言再往前走了幾步,當看清楚長發女子的長相後,她呆住了。
她不會忘記這張輪廓鮮明的臉孔,這個長發女人是駱靖天的妻子!
這表示駱靖天也在這里?夏喜言的身子瞬間緊繃起來。
夏喜言見長發女人的表情,知道她也認出了自己後,她握緊拳頭,很想轉身逃走,可又強迫自己留在原地,與長發女人對望著。
是天意吧!要讓她一次解開所有心結,要讓她看清真相,徹底地死心。
「你是夏喜言?」長發女子跑到她面前。「我……我是吳雅紗。」
「我知道你是誰,很抱歉在多年前造成你那麼多的困擾。」夏喜言朝著她便是一個鞠躬。
「不要這樣,都過去了。」吳雅紗連忙扶起她,月兌口便問道︰「你過得好嗎?」
夏喜言笑出來。
「你是這幾天來第三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她看起來到底有多糟?
「你都去了哪些地方呢?」吳雅紗黑白分明的大眼回望著她。
夏喜言胸口一窒,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那不重要。我想請問……駱靖天在這里嗎?」
「在。」吳雅紗點頭,眼里閃著光芒。
「你……介意我去找他嗎?」
「完全不介意。」
夏喜言看著吳雅紗一臉期待的表情,不由得皺起了眉。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會有一個妻子這麼熱切地期待丈夫多年前的小女友與丈夫踫頭?
莫非駱靖天變成了一個混帳?
「他就住在那棟白色小木屋里,現在這個時間,他八成邊曬著太陽邊看書。」吳雅紗指著前方。
「你和駱靖天是這里的老板?」
「我和我先生才是。」
「你跟駱靖天……」離婚了?
吳雅紗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輕聲說道︰「去找駱靖天吧!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也別說我們遇見過,你就假裝散步遇到。」
「好。」夏喜言點頭。
這時,夏喜言的手機響起。
「你先忙吧。」吳雅紗朝她點頭後,轉身跑回主宅。
不知何故,夏喜言就是覺得她是要跑回去跟丈夫說她們相遇的事情。
夏喜言拿起手機,看著上頭的來電顯示——趙季慶。
她咬了下唇,終究還是接起電話。
「早安。」
「你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晚上八點半到,我自己搭公車回去就好了。」她不自覺地咬住了唇。
「明白。那我跟我媽說,等你回來再一起去看婚紗。」
夏喜言倒抽一口氣,用力搖頭。「不用這麼早看婚紗。」
「不是說好了就這幾個月嗎?我媽看中了一家,連著兩天都打電話來,所以等你回來就快點跟她去試婚紗吧。」
「婚紗的事等我回去再說好不好?拜托。」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響起趙季慶的聲音。「嗯,你回來後再撥電話給我,我先去忙了。」
夏喜言掛斷電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雖然覺得對不起趙季慶,但她還是決定去那間小木屋看看,就當作是此行的結束。
她轉過身,身子驀地一僵。
因為她看見了一個多年來只出現在她夢里的人——
駱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