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琪格沒有想到,她好不容易到了北京,結果竟因為沒有保人,而被抓到這大牢里過了三天。
她想過是否該拿出金牌證明自己的身分,可是這些人不相信事小,萬一真信了,傳進宮去,她不就暴露行蹤了嗎?
畢竟她是偷逃出來的,萬一行蹤曝光,她肯定會被綁回蒙古。
不……她不能被抓回去,她計劃了好久才逃出來,都還沒見到想見的人,怎麼可以被抓回去?
想起那個想見的人……她眼前一茫,思緒也回到當年。
那一年,她隨爺爺進京遇到他,在獵場被他救了一命。
齊琪格從沒遇過像他那樣溫柔又勇武的男子。
論勇武,他們蒙古多的是粗獷勇猛的勇士,那些只會上馬打獵、下馬喝酒的男人她看得太多,但像他那樣既英勇又溫柔的男子,她卻從未見過。
她被他救了一命,又對他一見傾心,幸蒙皇上指婚,于是她便高興地回去蒙古。
結果直到自己十八歲了,他都未來迎娶,她鎮日吵問原因,終于,耐不住煩的爺爺竟告訴她,她的未婚夫已經死了,再也不能來娶她了。
她震驚得不敢相信,為了親自確認他的生死,便暗自決定要來北京一趟。
與她感情甚好的嫂嫂也支持她,于是趁著敖包祭,族人喝得亂醉一通的時候,她與嫂嫂便展開計劃,由嫂嫂騎馬往西奔準噶爾,制造兩人一起同行的假象,而她則是偷了爺爺的金牌,牽了科爾沁最好的一匹汗馬,南奔到北京。
沒想到未婚夫沒找著,她就給關進了牢里。這下,她該怎麼辦?
齊琪格咬住嬌唇,著急地在牢里來回踱步,最後挫敗地往干草堆里一坐,還真沒這麼無計可施過。
到底該怎麼找個保人,才能讓她離開這牢房,又能快些找到他呢?
突然,她想到了一箭雙雕的辦法。
齊琪格立即起身朝獄卒嚷道︰「喂——你剛說只要有保人,就可以放我出去了,對吧?」
他涼涼地覷她一眼。「沒錯,不過你可得說個保人,還有,他也得肯擔保你才成。」
「好。」齊琪格振作起精神,拍胸脯撂話。「那你帶我去找費揚古,他肯定保我,因為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費爵府門口,一獄卒一女子一老人,三個人無言相視。
「呃……因為這丫頭說她的未婚夫叫費揚古,因為怕尋錯人,小的只好先帶她過來認認……不過看來真是弄錯了。」獄卒搓手打哈哈,他照齊琪格的話查到費揚古的住處,本想對方頂多是個住在胡同的普通旗人,沒想到會是費爵府的主人。
哈薩哈沒好氣地問︰「你覺得我家爵爺會是這種丫頭的未婚夫嗎?」
瞧她的樣子還不知道是哪里逃出來的丫頭,竟敢說自家爵爺是她的未婚夫?光看也知道搭不上邊……
獄卒忙不迭賠禮。「小的知道,所以小的說一定是弄錯了……」
「不會弄錯的,他肯定住在這里。」齊琪格看到眼前的大宅,更確定他一定在這兒,便朝里面喊道︰「費揚古——」
她就知道他肯定還活著,否則獄卒不會找來這棟大宅,她又喜又驚,只要能與他見上一面,一切就都會明白了……
「別嚷嚷!」獄卒給她嚷得全身出汗。「費爵府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嗎?你信口瞎說就算了,還敢大聲無禮?」
「我沒瞎說,我明明認識費揚古,是你們不相信我。」齊琪格再把目光對向哈薩哈,要他為自己傳話。「你家主子在不在?若在,請他出來一趟就知道我不是騙人的。」
他們指過婚的,就算在獵場她沒來得及自報姓名,但指婚後,宮里一定會有畫像賜下,想他見到畫像,一定知道他們曾在獵場踫過面,就算事隔五年,他也應該認得她才對……
哈薩哈壓根兒不信她的話,他從小看主子長大,主子有沒有婚約對象他會不知道?
除了——
那個趨炎附勢、可惡退婚的蒙古格格,他家爵爺的身家可是清白得很。
「不然你說,你是什麼時候跟我家爵爺訂上親的?」
「我——」齊琪格本想說出實情,可是一見獄卒在旁,又把話給縮回去。「我說不清。總之,我是真的跟他有婚約……」
見她根本在胡說八道,哈薩哈終于惡聲警告。「我家主子從沒訂過親,姑娘,你再這樣毀我家主子清譽,我可要報官了!」
「都是小的不對。」獄卒見老人動怒,趕緊拉開齊琪格,免得惹禍上身。「是小的叨擾了爵爺府,您老消消氣,就當沒這件事吧……」
哈薩哈整整衣裳,總算進府去了。
只差一步就能見到他,齊琪格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卻沒有任何辦法,眼見門都要關起了,她還不死心地探頭大喊︰「費揚古,你快出來見我——」
這時,戎裝的費揚古返回府邸,正好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不待下馬便問︰「怎麼回事?」
「爵爺?」剛進門的哈薩哈听到馬嘶聲,趕緊又迎了出來。「您回來了,今天有些早?」
齊琪格也循聲看向費揚古,一見到熟悉的英容,就像是回到初見他的那年,胸口狠狠一緊。
他……果真沒死,他還活得好好的……
胸口一陣發燙,她覺得有好多話想說,可是張開唇,她卻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只能以驚愣的目光追隨他。
「榮巽親王找我,所以我回來換身衣服,等等要去見他。」費揚古答完,便看向剛剛喊他名字的齊琪格。他一見到她的水靈大眼,立即認出她。「是你?」
齊琪格始終噎在胸中的一口氣終于松了,欣喜微笑。「費揚古,你認出我了?」
「嗯。」他當然記得這個大膽的丫頭,那天晚上,他們在郊外遇過。「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是誰?又知道要來找我?」
那晚他故意假扮成官差,也沒讓她看清楚五官,而且彼此也沒有自我介紹,她怎能找到費爵府來?若說是巧合,那他們也太有緣了吧……
「我當然知道,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費揚古想起那晚她說要找未婚夫的事,又想想她剛剛喚了自己名字,莫非那人是跟他同名?只是……怎麼這麼巧?
再看看一臉狐疑的獄卒,明知道她找錯保人,費揚古卻琢磨著如果自己否認,那她不是還會被送回牢去關上幾天?不如……就好心先把她救下吧!
反正那夜他就想免她于牢獄,只是她不听勸,或許是老天的安排,終是得由他來救她一回吧?
于是他索性承認。「我想起來了……是有過那麼一段露水姻緣,前年我還在邊關戍守時,我說過要娶你對吧?」
「爵……爵爺?!」哈薩哈被主子的話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一個小妾而已。」費揚古朗朗一笑,向他們揮手。「可以了,這丫頭由我來保,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獄卒雖然看不明白,可是費揚古都說要保了,他也沒道理找碴,只好就此放人。「是,小的明白,那人就交還給爵爺了……」
「辛苦你了。」費揚古微笑打發那人,隨即下馬,拉起齊琪格的小手往府里帶。「哈薩哈,還不快打賞官爺,然後命人整理一間房,讓我的小妾好好侍候我?」
哈薩哈看得一愣一愣,不得已只好照主子的話掏出碎銀賞給獄卒。「這一點小意思,給你打酒喝吧。」
「不敢當不敢當……」獄卒收下銀子,也笑呵呵地當是辦完一件差。「那小的告辭了,要是打擾了爵爺,還請見諒。」
待人走了,帶她進門的費揚古放開手,對她微笑。「沒事了,你自由了,可以放心了。」
齊琪格一臉困惑。「什麼意思?」她這才發現他的態度一直怪怪的,好像不是真認出自己是指給他的格格,只是隨口應付了事而已……
「你不是需要一個未婚夫當保人嗎?現在人救了,你沒必要再裝了吧?」
齊琪格的表情又驚又痛,終于明白他根本沒認出自己,失望之余,好似心頭被剮了一塊地盯著他,問︰「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他怎麼會不記得自己?
自從與他定親,這些年,她是那麼期待與他見面,她人在蒙古,心卻在北京,當別的格格鎮夜圍著火堆唱歌跳舞的時候,她只記掛他一個人,任何勇士都邀不了她跳舞,她一直在等著與他再見的這一天。
可是明明他們都指了婚,為什麼她卻彷佛不在他心里,他看自己的目光,為何那麼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