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萬里無雲,賀家寨的崗哨上,賀年年與父親一同站在崗上,手里拿著觀遠筒瞧著不久前在他們山腳下駐扎,似乎完全沒有移動跡象的軍營,忍不住發出疑問。
「咦?阿爹,你會不會覺得咱們山腳下的官兵忽然變多了?」
「對呀!好奇怪喔。」始作俑者--賀大寨主完全不知悔改地點頭,跟著附和女兒。
「阿爹呀!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麼壞事,沒教女兒知道?」賀年年放下觀遠筒,橫睨了父親一眼,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賀大寨主連忙為自己叫屈,搖頭擺手,洪大的嗓門慘叫道︰「哪有?我不過是教那個被咱綁來的肉票寫了封家書,去通知她的家人,給咱們進貢一些好東西而已呀!」
「是嗎?那為什麼都沒見人送東西上來?」
「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說不定她的家人誠意十足,貢品太多,一時片刻運不上來,放心吧!那娃兒天真又單純,不會騙咱們的。」說到這里,賀寨主可是非常志得意滿,覺得自己運氣真好,才會去拐到像太平這樣一個天真近乎蠢的丫頭。
「可是,阿爹,我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耶!」
「會嗎?」賀寨主聳了聳肩,他怎麼一點都感覺不到呢?
賀年年又瞪了父親一眼,覺得他根本就少了一點憂患意識,懶得再理他,拿起了手里的觀遠筒,眺望著山下虎丘上連綿迭起的唐軍大營,一絲說不出的異樣感忽泛過她的心頭,難以名狀。
***
在太白山上,除了賀家寨之外,另外還有一個也非常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山寨,那就是斷龍寨,不過,與賀家寨不太一樣的是,斷龍寨的人行事神秘,作風詭譎,幾代以來,與賀家寨交情又稱不上太好,遂形成了不敵不友、不三不四、亂七八糟的依存局面。
「賀寨主,好久不見了。」
話歇,只見斷龍寨的現任寨主--慕容霄,非常豪爽颯氣地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帶著幾名手下。
「慕容世佷,咱倆真的好久不見了!奇怪,以前你不是三天兩頭就會來探望我們家的年年丫頭嗎?現在怎麼就不太常來了?」賀大寨主帶人出迎,在大堂之中演出了相見歡的場面。
「沒什麼,因為她嫌棄我。」慕容霄笑著指控,只見賀年年像見了蛇蠍般遠遠地逃到柱子後面,露出小臉,咬牙切齒地偷睨他譴笑的面容。
「什麼?她嫌棄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賀大寨主這才發現剛剛還在身旁說話的女兒,現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慕容霄,你不要在阿爹面前說我壞話,否則我就給你好看。」賀年年撂下狠話,卻是一步都不敢靠近他。
「什麼?咱們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妳在說什麼,我統統听不見耶!妳要不要靠過來一點呀?年兒妹妹。」
慕容霄故意裝傻,走近了半步,不一刻就瞥見賀年年迅速飛退到另一根更遠的柱子後面,繼續惡狠狠地瞪著他。
驀然,在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冷吭,幽沉沉的,充滿了濃濃的警告意味,慕容霄的表情陡然一換,正色道︰「賀寨主,最近咱們山腳下來了一大批官兵,也不知是敵是友,俗話說唇亡齒寒嘛!你們賀家寨要是出了事,我們斷龍寨只怕也不能幸存,所以,我特地帶來咱們斷龍寨里最具人氣的軍師皇甫先生,介紹給寨主一用。」
「阿爹,別答應他!我說斷龍寨里沒有一個好東西,搞不好是臥底的奸細,給咱們來個窩里反。」賀年年惱火的嗓音從遠方傳來。
「嗯……我們年年丫頭的話倒也不是全無道理……」向來是人雲亦雲的賀寨主苦惱地抓頭,很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既然進了賀家寨,自然要入境隨俗,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你們只管用賀家寨的規矩辦我就是了!」
這時,慕容霄口中的皇甫先生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是微微地昂起了首,語氣輕淡地開口,卻已經是充滿了不可言喻的威脅感,沒錯!他就是被人拿來當神祇敬畏,無人知曉其來歷的至尊鬼帝皇甫狩。
精明的賀年年感覺到了,就連平常神經遲頓,一顆腦袋幾乎可以拿來權充豆腐腦的賀寨主也察覺了,他們眼前這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用微笑對他們下了一著殺招。
賀寨主吞了口唾液,在女兒還來不及阻止之前,已經愣愣地點頭,道︰「好,你就留下來吧!」
忽然,一抹女敕紫色的身影飛奔而入,那正是太平,她一臉不知所措,懷里抱了一本簿子,悶聲道︰「賀寨主大人,怎麼辦?你寨子里的人怎麼一點兒都不可憐,他們都說不需要我幫忙耶!」
「什麼?不可憐?我什麼時候把寨子打理得這麼好,我為什麼都不曉得?」賀寨主張大了眼,驚訝地說道。
太平很認真地點頭,「沒錯、沒錯!寨主大人實在是太厲害了,你看,我要了那麼久,只簽了五個人,其他人都說他們自願簽名,教我不要幫他們忙耶!你說他們是不是因為一點都不可憐,所以不需要有人幫他們的忙?」
事實上,是因為他們被太平的忙給幫到怕了,覺得再讓她幫下去,寨子里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可能會死到剩下沒半只。
只不過,賀寨主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一副與太平同仇敵愾地說道︰「真是的,我這些小嘍真是太不惜福了,竟然拒絕妳免費的幫忙,來,太平丫頭,咱們去問問看他們到底是什麼居心。」
「嗯!」她用力點頭,小臉漾滿了燦爛的微笑。
說完,他們一老一小兩個人就這樣撇下眾人跑出去,一起為了他們共同的目標而努力不懈。
從頭到尾,太平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皇甫狩凌銳的雙眸,「她似乎與賀寨主的交情挺好?」
「對呀!他們常常在交換如何成功拿到『貞節牌坊』的心得,感情簡直就像是哥兒們一樣好。」賀年年完全不疑有他,聳了聳肩,照實說道。
貞節牌坊?聞言,皇甫狩臉色一變,她那個丫頭竟然在還沒有嫁給他之前,就已經準備在他死後,當個不嫁二夫的烈女寡婦,好取得一面貞節牌坊以供後人景仰她了?
該死!他絕不饒她!
***
他在瞪她!
為什麼?太平心底覺得有點委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討得眼前這個俊美男人的怨恨,不僅半路圍堵她,還對她白眼相向。
「呃……」
她望著他,被他瞪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經過了久久的掙扎,痛苦地天人交戰之後,她嬌小的身子開始有了移動的趨勢,一小步,接著又一小步,迅速地假裝成一只小螃蟹,趁他不注意時,飛快地轉身遠離他。
「不準走!妳想要走去哪里?」皇甫狩冷不防地從背後揪住她的領子,沉冷地問道。
「啊--」
太平慘叫了聲,掙不開他的鉗制,雙手雙腳拚命地掙扎,遠遠地望去,就像是手舞足蹈般興奮,「你放開我,我……我要去……」
「要去哪里?」
他冷淡地挑起眉,繼續無關痛癢地追問,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卻也不點破她蹩腳到完全說不出來的話語,大手高高地提起她的後領,像拎著一只嗚嗚求饒的小野貓。
只是可憐,任憑這只小貓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掩飾自己想要從敵人面前逃之夭夭的事實。
「你為什麼不準我走?我又沒有惹到你,啊!放開我……」太平看見自己的一雙小腳丫離地足足三尺高,心里一陣發涼,直叫完蛋了。
「誰說妳沒有惹到我?」他斜挑起眉,霸道又蠻橫地反問。
「我……我又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會惹到你?年年說得沒錯,斷龍寨里的人果真沒有一個好東西。」她瞪圓了美眸,有點生氣地說。
「哼。」他完全不屑為自己對她所做的霸道行為做解釋,任憑她哀哀求饒,也絲毫無動于衷。
「你不要無話可說,就一直提著人家的領子不放啦!」她伸出縴臂,像一只小猴子般攀住了他的臂腕,生怕他出其不意地把她丟下去,然後,她轉頭瞪他,水亮的明眸眨呀眨,「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沒什麼,看妳整天忙來忙去,好像挺好玩的樣子,我心里就覺得非常不高興,然後就看妳不順眼,如何?這個理由妳滿意嗎?」皇甫狩冷魅地反睨著她,聳肩笑笑。
「什麼?你、你……」太平完全不敢置信,他竟然因為如此簡單的理由就找她麻煩,難不成……她恍然大悟,小巧紅艷的雙唇微放,如寶石般黑潤的眸子閃閃發亮,「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為難我,不讓我去幫助人家,對不對?你這個人心腸好壞喔!見不得人家比你好,就這樣對待……」
「妳在胡說些什麼?」皇甫狩猴擰起了眉心,瞪了她一眼。
「你不要狡辯了!事實分明就是這樣,你死心吧!雖然我的聯署簿里只有區區五個簽名,我也不會輕易把它讓給你的!」太平抱緊了懷里的寶貝簿子,發誓與它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笨蛋,誰要妳那什麼鬼簿子?哼!」皇甫狩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再度拋出一聲不屑的冷哼,放開了她,長袖一甩,頭也不回地離去。
「喂……」太平困惑地望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內心的想法,不過,笑意卻在下一刻泛上了她的唇,嘿嘿,簿子沒被他搶走,真是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