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霜兒從外頭走進來,朝露忙挪了個位子給她,對她招招手。
「霜兒,正等著你呢,小姐賞瓜,快點謝謝小姐。」
霜兒一走近,看到一大片寒瓜,也是驚呼連連,一听之下,原來這寒瓜是小姐自己從外頭弄來的。
霜兒忙向小姐福身謝恩,坐下來拿起寒瓜咬了一口,亦是幸福的模樣,禁不住靶嘆。「還是跟著小姐好哪,不像其他院子,昨日為了個寒瓜還吵成一團呢。」
「喔?怎麼說?」有八卦可听,白雨瀟的眼楮都亮了起來。不只她忙,兩名丫鬟也一樣忙,朝露忙著易容成她的樣子在院子里坐鎮,霜兒則負責打探府里各種小道消息,听著府中姬妾彼此斗法的過程,亦是她們在後宅里的消遣之一。
「霜兒,你快說來給小姐听。」朝露也很好奇,于是擅于包打听也擅于說故事的霜兒,便口沫橫飛的開始說書。
正當主僕三人一邊吃著寒瓜,一邊說著寒瓜的是非之時,另一頭的司流靖正十分煩躁著。
王府里伺候主院的管事小廝都知道王爺這陣子心情很不好,大伙兒都以為王爺是為了朝堂政務繁忙而心煩,殊不知更惹得陵王心煩的,是這兩個月下來,竟查無任何水兒的蹤跡。
他派出去的探子各個是尋跡查蹤的好手,卻連個女人都找不到,這水兒彷佛如石沉大海一般,居然尋不著關于她的任何線索。
司流靖看著跪在地上一臉慚疚的屬下,找了兩個月,到現在連個消息都沒有,連那個趙老頭也找不到,讓他臉色十分難看。
「不過是個女人,找了兩個月竟然找不到?是本王給你們的時間不夠,還是說這女人真的長了翅膀飛走了?」
探子們跪在地上,低著頭,沒人敢說一句。
不過王爺給的線索實在太少了,沒有名字,沒有長相,只說她化名水兒,有一手好廚藝,個性爽朗大方,笑起來的聲音悅耳甜美,這樣的姑娘方圓百里內他們都找過了,甚至只要廚藝好,條件、年齡不符的也都被他們帶來給王爺指認,卻沒一個是王爺要找的人。
司流靖坐在上座瞪著他們,最後他讓探子各自去領罰,領罰後還要繼續查,他就不信找不到那個女人,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到她。
遣退了探子,他一個人在書房里氣悶著,愈是找不到水兒,他愈想找,不知怎麼著,一想到水兒這女人,他心里頭就癢癢的,被撩撥得身子一股熱,無處宣泄,一日一日忍得難受。
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自己也犯不著煩成這樣呀?為了消火,他去了幾房小妾的屋子里,以為這麼做可以好一些,誰知抱著那些小妾,不管他怎麼折騰她們,最後都覺得意興闌珊。
這些後宅女人敬他、畏他、愛慕他,伺候他時無不盡心盡力,但她們全身軟綿綿的不帶勁兒,讓他興趣大消,以往他覺得女人只要順從就行了,但現在他卻覺得順從的女人十分沒味。
他這是怎麼了?難不成生了心魔?
尤其昨日他去了柳姬房里,一看到她癱軟在床上那嬌弱無骨的模樣,就讓他煩躁的倒胃口,身體里那股欲火一下子全熄了,于是他命令她休息,徑自轉身離去,不理會柳姬的錯愕。
就連他現在坐在書房里,手中拿著屬下送來的文帖,都無法平心靜氣的把內容看進腦子里。
看了一會兒,他煩躁的丟下文帖,起身大步跨出書房,往王府後花園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想走一走,好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但是到後花園沒多久,就遠遠瞧見了幾名姬妾也在後花園逛著,他心中一煩,轉了個方向避開她們,不想讓那些女人來煩他,這麼彎來繞去,最後往最偏僻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徑向來人少,花草種的也少,倒是兩旁的樹木高大蔥郁,遮擋了陽光,帶來些許陰涼,是個散步靜心的好地方。
他的步伐漸緩,雙手負在手後,悠悠的踏著腳步,忽聞盡頭有女人的笑聲和說話聲,他眉頭一皺,躁意又起,正想轉身離開,卻又突然停住腳步。
這聲音怎麼听起來有些熟悉?
他搖搖頭。完了,現在听到其他女子的聲音後,居然都覺得跟水兒的聲音很像,他還真是著魔了。
「這寒瓜雖然解渴又能解一身躁火,但吃多了可是會一直跑茅房的。」
「但這寒瓜實在太好吃了,想停都停不了呢。」
寒瓜?對了,南方進了貢品,昨日父皇賞賜下來,陵王府也得到了一些寒瓜,不過他沒嘗,直接命人分給各處院子。
現在一听寒瓜解躁,他這一身的躁煩不知可否解去?他抬頭,看到院子上的匾額寫著「梧桐院」,便想起那碗美味的魚湯正是梧桐院送來的,加上這女人的聲音和水兒很像,莫名引起他的興趣。
想到這里,他一腳踏進這處最偏遠的院子。
他刻意掩了自身的氣息,腳步無聲,只想悄悄的看對方一眼。
不同于其他的院子,這梧桐院種了許多梧桐樹,院內綠意盎然,深深淺淺的碧綠交迭,他目光所到之處,竟看不到一朵花,只有大大小小的草木和樹葉相交。
空氣中有著芳草香,聞來不如花香濃郁,卻令人頓覺清新淡雅,有精神舒暢之感。
他循著說話聲走去,站在樹叢後,透過葉片縫隙瞧見了三名女子。
兩位女子身上做丫鬟打扮,另一名女子一身水湖藍裙,一看便是她們的主子。
司流靖仔細瞧著那個女人,她面貌清麗,笑語晏晏,身上穿著常服,沒有太多的釵環配飾,頭上只梳了個簡單的髻,以一根發簪固定,正橫躺在軟椅上與兩名丫鬟說笑著,那慵懶的模樣倒也頗具媚色。
會送來給他做小妾的,姿色自然都是姣好的,但相較于其他十二名姬妾,她的樣貌也不算出挑,但是讓司流靖注意到的,是她說話時那生動的表情,以及那毫不做作又爽朗的笑聲。
司流靖對這女人早就沒了印象,也難怪他不記得,畢竟他才寵幸過她一次而已,因此他這時候才有機會好好的重新打量她。
司流靖刻意隱藏氣息,讓白雨瀟絲毫沒有發現他,再加上她在這梧桐院里向來放松,毫無警覺性,因此一直沒發現有人在偷听她們說話,而她這時候也正被霜兒報告那寒瓜惹來的是非而引去了心神。
原來是寒瓜分下來時,各院都分到了,唯獨柳姬的院子沒分到,郭廚娘卻說已經給過了,可柳姬的婢女梨兒堅稱沒拿到,仔細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寒瓜多送了一份給謝姬,原來謝姬的院子里有兩位丫鬟翠玉和桃兒去廚房,其中那位叫桃兒的丫鬟本來在柳姬的院子里伺候,前陣子做錯事被柳姬趕走,便跑去求謝姬收留她,後來就成了謝姬的丫鬟。
郭廚娘並不知道桃兒已不在柳姬那兒伺候,所以才會繼續把桃兒當成柳姬的丫鬟,把柳姬的寒瓜給了她,偏偏那時柳姬院子里的丫鬟梨兒又姍姍來遲,寒瓜都被別人領完了才去廚房要,等到郭廚娘發現送錯了院子,那寒瓜早進了謝姬的肚子里。
朝露听完之後,詫異道︰「竟有這種事?也難怪那郭廚娘不曉得,這陰錯陽差的,只能怪柳姬自己倒霉了。」
司流靖站在樹後听著,本以為這梧桐院不同于其他院子,且這女人的聲音又和水兒很像,所以才走過來想一探究竟,誰知竟听到這些後宅是非,他向來厭煩女人亂嚼舌根,自是不耐,也沒興趣再听了,正要轉身離去時,後頭又傳來那相似的聲音。
「這其中有詐,定是有人搞鬼。」
司流靖停下腳步,因為這句話而又轉過頭,想了想,又走回去好奇的听著。
霜兒和朝露同時看向主子。「有人搞鬼?」
白雨瀟對這種後宅耍的小心機一點也不吃驚,順道給兩位婢女指點指點。
「這件寒瓜案有兩個重點,一是謝姬比其他各房多一名丫鬟去領瓜,二是柳姬的丫鬟遲到了,這兩個條件具備,寒瓜才能被劫成功。」
朝露率先猜測道︰「是謝姬搞的鬼?」
「謝姬還不至于為了口月復之欲多搶一份寒瓜,她生性好面子,不會做這種事,再猜。」
霜兒接著道︰「是那個桃兒故意多拿一份,不告訴郭廚娘,借機報復前主子柳姬?」
「丫鬟膽子再大,沒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去廚房領瓜。」
朝露再猜。「那麼就是郭廚娘對柳姬不滿,故意把寒瓜給錯?」
「郭廚娘是奴才,跟主子對干,她有何好處?」
朝露和霜兒兩人每猜一次,就被主子打回票,她們把各種可能的狀況都猜了一遍,卻依然得不到主子的認同,連樹叢後的司流靖也不禁好奇答案是什麼,靜靜的听著。
霜兒和朝露猜不著,快被心中的好奇給憋死了,只好求教主子。
「小姐,奴婢們猜不到,您快說說到底是誰在搞鬼,真是好奇死了。」
白雨瀟又吃了一口寒瓜才道︰「很簡單,是沒領到寒瓜的柳姬自己搞的鬼。」
「啊?是柳姬?」
「怎麼會是她?」
霜兒和朝露更不懂了,一臉茫然的看著主子,白雨瀟決定不再賣關子,明確的指點她們。
「你們仔細想想,柳姬吃不到寒瓜,卻能得到三個好處。第一,用謝姬之手,教訓那個棄主投靠他人的丫鬟桃兒,她肯定使了什麼手段,讓桃兒以為新主子謝姬還沒吃到寒瓜,命令她去廚房;第二,讓人以為謝姬貪小便宜,損她面子;第三,柳姬她自己沒吃到寒瓜,成了受害者,就有理由向王爺哭訴了,向來注重規矩的王爺听到這事必然不悅,雖說只是個寒瓜,但畢竟是聖上賞下來的,王爺定會另外派人送東西彌補柳姬,這麼一來,她不但可以獨得一份其他人沒有的禮物,還能讓王爺想起她,豈不是一舉三得。」
霜兒和朝露一听,不禁嘖嘖稱奇。「哇,原來並不一定要撒嬌使媚,用寒瓜就可以買到王爺的憐惜呢。」
白雨瀟也不是沒見過後宅女人耍心機的案子,這種雕蟲小技看多了,稍一推敲便能猜到,何況柳姬和謝姬這兩人原就不和,再想想兩人的性情,便能得出答案。
「後宅就是這樣,各人憑本事玩手段爭寵,還要爭得讓人無所覺,你們要學著點,知道嗎?以後嫁人了可以派上用場。」
朝露和霜兒兩人齊聲抗議,主子好的不教,盡教她們壞的,主僕三人笑鬧在一塊兒,在這風和日麗的當下,好不愜意舒心,可惜白雨瀟太疏忽了,一回到後宅就放松警覺心,沒察覺到有人正一步步接近的聲息。
「是嗎?原來本王的寵愛用寒瓜就可以收買,本王還真是沒想到。」
一道威嚴的嗓音打破了這份慵懶閑適的氣氛,三人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