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牧群到公司加班當然是個借口。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無法眼睜睜等著吳雙醒來,然後親眼看著她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所以他很沒種地逃跑了。
但即使逃到了公司,他依舊一直處在心神不寧的狀態下,所以當辦公室門板被敲響時,心煩意亂的他還以為是留守在公司的保全有事要報告,因此想也沒想就直接開口讓對方入內。
「白先生。」
誰知道推門而入的竟然是吳雙!
轟!
原本正坐在辦公桌邊,胡亂看著報表的白牧群全身一僵,明知道報應遲早會來,卻沒料到會來得這麼快——
早在他昨天一時意亂情迷吻了吳雙後,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只要吳雙酒醒後想起他干的「好事」,絕對會報警告他性騷擾,或是跑到父母面前告狀,但無論她找誰告狀,他的下場注定都會很慘。
當然,他也很有可能會踫到奇跡,那就是吳雙當時喝得太醉,即使酒醒之後也想不起他曾做過什麼,但奇跡之所以稱作奇跡,就是因為這種事幾乎不可能發生,所以他還是覺得自己下場會很慘。
就是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在確定吳雙安然無恙後,他才會忍不住一早逃到公司,誰知道吳雙這麼快就來了!
「你……你……你怎麼來了?」他心虛結巴,甚至連手中的報表不小心飄落地也不自知。
「嗯,我、我來陪你加班……」因為不確定自己昨晚到底有沒有丑態百出,吳雙說起話來也是期期艾艾。
「然後?」他更加心虛,幾乎無法直視她那張美麗的小臉,全身肌肉繃緊,等她宣判他死刑。
既然她會這麼迫不及待跑到公司,可見她果然還是想起了一切。
「然後……然後就是順便問你,昨天我喝醉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應該沒有發酒瘋或是給你添麻煩吧?」縱然羞赧緊張,但個性使然,吳雙還是開門見山直接切入主題。
「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世界真的有奇跡?
見他臉色不對,她內心不由得更加緊張,幸好天生面癱讓她總是看起來非常沉穩冷靜。
「就、就是昨天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我第一次喝醉,可酒醒之後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起喝醉後的事,我很擔心給你添麻煩,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哈利路亞,上帝保佑,原來這世界真的有奇跡!
「不……」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你絕對沒有給我添麻煩!」相反的,制造麻煩的其實是他!
「真的?」
他點頭如搗蒜。「你醉暈後就沒醒來過。」
她語帶不可思議。「所以我就那麼睡了一晚?」真的沒發酒瘋?
「對,就那麼睡了一晚。」請原諒他卑鄙無恥地遮掩犯罪事實,但他真的沒有勇氣主動自首一切!
縱然自首後,她可能會因為唾棄他的無恥行為而辭職不干,並因此意外正中他想擺月兌她的下懷,但不知道為什麼,比起成功擺月兌她,他更無法接受從她眼中看到鄙夷和唾棄。
不知何時,這小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慢慢變了調,他甚至開始在乎起她的每一個眼神和想法!
吳雙立刻松了口氣。「是嗎?那真是謝謝你照顧了我一整晚,還幫我買早餐,我很喜歡那個漢堡和豆漿,很美味,謝謝。」幸好她的形象還有得救!
「不、不客氣。」他心虛干笑。
「那……」因為心頭卸下一塊大石,她的表情總算不再那麼緊繃,連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午飯時間就快到了,需要我幫你買便當回來嗎?你想吃什麼?」
他立刻想也不想地開口婉拒。「午餐我能自己處理,你昨天太過勞累,還是先回去休息吧。」要命,要是她留在公司,只會不斷加深他的罪惡感,這讓他怎麼繼續專心工作?
更何況,在知道她為了這份工作每天晚睡早起、勞心勞力付出那麼多後,他又怎麼舍得讓她繼續操勞?上個周末她就已經陪他加了兩天班,今天至少可以讓她在家好好休息。
「沒關系,睡了一晚之後,我的精神全恢復了,現在狀況好得很。」為了時時刻刻與他在一起,她硬是又把話題轉了回來。「你想吃飯還是吃面?今天不是上班日,便當店恐怕無法外送,我去幫你買吧。」
他蹙起眉頭。「你……」
「正好我也有一些資料要處理,我也需要加班!」她趕緊再找借口,無論如何就是不想離開他。
拗不過她強而有力的借口,他最後只能無奈妥協。「我早餐很晚才吃,現在還不餓,你應該也是,既然如此,你先回辦公室處理你的事,等晚一點……再說吧。」
「好的!」YA,她終于可以留下來了!
「那……你先出去吧。」他揮揮手,裝模作樣地將目光放在桌上的一份資料上,壓根兒沒發現那份資料根本是放反的。
「好的。」因為能再一次和他共度周末,吳雙開心地離開老板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卻沒注意到在她離開之後,身後男人的目光變得有多掙扎、多復雜。
為什麼不希望在她眼中看到鄙夷和唾棄?
為什麼昨天會鬼使神差地吻了她?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一時意亂情迷?
呵……
他自嘲一笑,明白自己只是自欺欺人。
早在昨晚,他遠遠看著她那仰躺在床上的恬靜睡顏時,他的心中就一直有某種東西即將呼之欲出,他卻下意識不肯去正視,甚至死命壓制。
有些東西天生就不該存在,一旦萌芽就是萬劫不復的開始,所以在萌芽之前就該被扼殺,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就連現在,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從辦公桌後慢慢起身,緩步來到玻璃窗邊,透過百葉窗簾間的縫隙靜靜凝視辦公室外那正等著電腦開機的小女人。
即使她說自己的身體狀況沒問題,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擔心她。
但這根本是不對的。
他不該這麼在乎她,更不該對她有那麼多的想法,畢竟她是父母派來的爪牙,還是代替他那勞什子未婚妻來監視他的監督者。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有意中人,並深愛了那個人三年!
三年……
要多麼濃烈的愛戀才能堅持那麼久。
他陰郁地皺緊眉,仿佛自我折磨般在心中反復呢喃,甚至不斷在心中回想昨天她那傷心的小臉,仿佛像要藉此麻痹,抑或是壓抑著什麼,然而直到一張宛若出水芙蓉的甜美笑顏緊接著浮現,他才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明知道不該想起,但昨日她那楚楚動人的目光、奪魂攝魄的笑容、波光瀲瀠的酒窩、軟糯嬌甜的呼喚,以及被吻到氣喘吁吁的模樣,卻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他怎麼可能真的忘了那一切?
他根本就辦不到。
懸崖勒馬,猶時未晚,但也許……他連懸崖勒馬的機會都沒了。
鈴鈴鈴——
就在白牧群心沉得快到底時,他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受驚般地連忙逃離百葉窗簾邊,不禁轉身瞪著手機。
他的辦公室沒有完全隔音,若是吳雙循聲轉頭看向辦公室,發現他偷看她怎麼辦?到底是誰這麼不會挑時機?
他怒氣沖沖地大步回到辦公桌邊,本想直接將電話掛掉,卻發現來電的人是Caesar,想起昨天自己的失約,頓時就沒了怒氣。
「Caesar。」他將電話接通,語帶歉意地道。
「嘿兄弟,怎樣?吳雙醒了嗎?她沒事吧?」Caesar劈頭就問,因為昨天是自己沒注意,讓吳雙誤喝了烈酒,所以一直有些內疚。
「她沒事。」白牧群微微一笑。
「呼!那就好。」Caesar總算松了口氣。「既然她沒事,今天你該有時間陪我了吧?我可不準你再拒絕我,更不準你說要加班、登山、健身、回家陪父母、出外陪女友,我知道四個月前你又被甩了,所以無論如何你今天都要陪我!」
「你怎麼知道?!」白牧群明顯一愣,明明自己跟Caesar已經半年沒聯絡,他怎麼會知道他「又」被甩了?
「喔,我昨天剛好在路上遇到你二哥。」Caesar想也不想地道。
那個王八蛋!
白牧群氣得咬牙切齒。
「哎唷,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天涯何處無芳草,沒了再找就有了,哥兒們我今天就特地為你辦了個游艇趴,不但約了些兄弟,還約了一票正妹,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嘿嘿嘿!」Caesar笑得猥瑣,未竟之語不言而喻。